雲柳和熙兒等到第二天天亮,本以為可出關城回京向玉娘複命,未曾想還未等她們走出官驛大門,李頻再次來訪。

李頻滿臉焦急,請二人到官驛後堂坐下後,立即拿出一封信函來,道:“這是沈大人昨夜送到居庸關內請調兵馬信函,兩位上差請示下!”

雲柳見到這狀況,不由謹慎起來,拿起信來一看,卻不是兵部正式調兵手令,而是沈溪自己書寫的一封調令。

沈溪以延綏巡撫名義,讓李頻調兵兩千往援土木堡,同時攜帶一批兵器和作戰物資前往。

沈溪身為延綏巡撫,本無調動居庸關周邊兵馬權限,但在朝廷安排的西北戰事將帥序列中,三邊總督是一把手,已經不是簡單地節調三邊的問題,劉大夏身為兵部尚書,可以調動整個北關防線。

至於劉大夏名義上的副手,並不是宣大總督,而是延綏巡撫。按照常理來說,劉大夏主管出兵事宜,而沈溪則負責糧草和後勤補給,所以沈溪算是主導此次西北戰事的第二人。

現在沈溪和劉大夏一個在東,一個在西,二人又各自帶著兵馬,互相間不能形成呼應,已經算是各自為戰。

沈溪以延綏巡撫的身份調動居庸關的兵馬往援,站在李頻的角度,他可以有三種選擇。

第一個選擇也是最常規的選擇,那就是不遵從,因為沈溪並無直接調遣居庸關兵馬的權力,一旦調兵後發生不可預估的事情,李頻也會承擔一定的責任;

第二個選擇便是遵從。

沈溪畢竟是朝中正二品文官,又是西北戰事“副帥”,“副帥”以宣府有危險為由調兵,又非將隆慶衛兵馬抽空,沈溪此舉合情合理,如果李頻拒不接受,出了事,那李頻依然需要擔責;

第三個選擇則最穩妥但也顯得最窩囊,那就是請示朝廷,但來回需要幾天時間,非常容易錯過戰機,導致前線局勢整體崩壞,但好處是基本不用背負責任。

從李頻一向的小心謹慎來說,他更願意選擇第三種方案,那就是請示朝廷,不過他有些拿不定主意,送信回京城除了白白浪費時間外,還會讓朝廷覺得他昏聵無能,所以他便來請示東廠派來的使者,反正在李頻看來,隻要有人能夠背黑鍋就行。

雲柳看過調兵手令後,神色緊張,因為沈溪並未提及更多戰事細節。

沈溪為什麽隻調兵而不說清楚當前形勢,不但李頻想不通,連雲柳也琢磨不透,雲柳隻能認為宣府戰局已經惡化到一定程度,才會讓沈溪覺得沒必要把具體形勢說出來,或者沈溪自己尚不清楚,原來朝廷到現在還對宣府發生的變故一無所知。

真實原因是沈溪並非不想寫,而是沈溪怕寫明當前形勢後,李頻就不肯調兵幫忙了,無論誰知道土木堡現如今的狀況都不會出兵援救,再明顯不過的事情,隨著張家口堡失守,宣府即將被破,土木堡已經失去之前的戰略支撐作用。

隻要居庸關和紫荊關穩固,土木堡完全可以放棄。

沈溪相信,就算朱祐樘得知他的處境,也會選擇性將他忽略。

雲柳有些局促不安:“李將軍是否準備遵從沈大人的調令?”

李頻臉上滿是為難之色,他看了看雲柳,又看看熙兒,微微搖頭道:“此事還是盡快上奏朝廷為好,沈大人未將宣府之事詳加說明,我若是貿然派兵往援,恐會令居庸關陷入困境……”

熙兒低聲罵了一句:“貪生怕死!”

雖然熙兒的聲音很小,但她原本心裏就藏不住事,這話不可避免被李頻和雲柳聽到。李頻沒有跟她計較,畢竟這是東廠的人,李頻雖然覺得這兩個男人有些娘氣,但也沒想過其實是女子,隻當她們是宮裏的太監。

男人沒有了那話兒,顯得娘娘腔些也算是正常。正因為如此,李頻不敢得罪雲柳和熙兒。

如果換作血氣方剛的男子,李頻怎麽都不會如此輕易采信,主要是雲柳和熙兒的娘聲娘氣無法偽裝。

雲柳趕緊接過話頭:“李將軍,宣府或許真有北寇主力進犯,若不能及時出兵,於沈大人的戰略部署有所違背,事後這責任您可承擔得起?”

李頻皺眉:“但若是子虛烏有呢……”

雲柳道:“在下並不知此事是否為杜撰,隻是在下相信沈大人的為人。沈大人作為大明最年輕的狀元,短短數年間,便成為正二品封疆大吏,如今在朝中呼風喚雨,陛下信任有加……敢問沈大人有何道理要拿自己的前途命運開玩笑,口出虛言?”

“若李將軍覺得沈大人調兵是要圖謀不軌,那就更不可能了,沈大人年方幾何?敢問李將軍,沈大人可是到了能覬覦朝堂權柄的地步?”

本來李頻正想說沈溪圖謀不軌的假設,但聽到雲柳的分析後,不禁猶豫了。

雲柳分析得頭頭是道,將一些關鍵點說明。

沈溪現在是朝中的紅人,誰都知道沈溪升官跟坐火箭一樣,朝中文臣或許滿腹嫉妒和不解,但西北的將領可是一清二楚到底是怎麽回事,沈溪光是在榆溪河立下的戰功,在很多將領看來都可以封侯,隻是因為這是大明而不是大漢,很多事要講論資排輩而不是講功勳。

但沈溪的官職提升,在李頻看來並非是皇帝寵幸奸佞的結果,反而李頻對沈溪的能力非常佩服,沈溪口出虛言的可能性不高。

至於說沈溪調兵的目的是要圖謀不軌,大概意思就是沈溪要造反,這假設更是荒誕不羈。

要說沈溪提升得快可能會滋生野心,李頻倒也相信,但若說沈溪自己想當皇帝,那就太不靠譜了,沈溪一個十七歲的少年郎,再大的野心也不過便是位極人臣,想當皇帝天下人也沒有服他。

李頻之前跟沈溪有過徹談,甚至有投靠沈溪聽從調遣的意思,現在沈溪遇到麻煩,要動用居庸關的人馬,李頻一時間猶豫不決。如果不是沈溪發出的調令,他根本就不用猶豫,直接來個拒不遵行便完事。

李頻道:“兩位上差的意思,末將要出兵協助沈大人?”

雲柳知道自己不該說出這種話,因為按照她的身份,隻能調查一些情報,沒資格對武將指手畫腳做出調兵的指令,甚至連參謀和建議也是一種僭越。但為了幫到沈溪,同時為了讓自己能為沈溪接受,雲柳點頭:“在下正是此意!”

李頻聽到這話,稍微鬆了口氣。

之前他想過對此事不管不問,讓沈溪自己去解決,或者請奏朝廷,讓朝廷來給他下達軍令,畢竟決定權不在他身上。

但問題是現在他真心想幫助沈溪建立功勞,順利沾點光,而雲柳和熙兒作為東廠派來的使節,既然也讚同這觀點,他信心足了許多。

雲柳見李頻半晌不說話,問道:“李將軍是否已有決定?”

李頻猶豫之後,道:“末將出兵,本無不可,畢竟沈大人乃是延綏巡撫,前方戰事有變,臨時征調兵馬本無不可,但……末將並無領兵之合適人選,派出個千戶統兵往援,總歸不妥!”

李頻答應調兵,但沒答應說調動麾下隆慶衛的人馬,他打算把從白羊口所和渤海所調來的兵馬,合編為一個千戶,然後再調動昌平、懷柔、順義等抽調來的巡檢司人馬,湊夠兩千之數,給沈溪那邊派去便可。

即便要巴結沈溪,但不能置自己的安慰於不顧,李頻同樣知道居庸關在京畿防備中的重要性。

雲柳道:“李將軍隻管派人馬出塞增援沈大人,我二人,會隨軍同行,可為出兵盡一份心力!”

李頻心中的想法正是如此。

如果能讓這兩個東廠“太監”隨軍充當監軍,那出兵就名正言順許多,至不濟也可以為他證明,的確是沈溪調兵在先,他考慮大局不得不依令行事,出了問題找沈溪去,跟他無關。至於沈溪打了勝仗立下大功,自然有他的一份。

“兩位上差,有勞了,至於你們要回稟京城的信函,寫好後,末將自會派人送回朝廷!”李頻臉上滿是開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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