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外,兩個小廝閑靠在廊下。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哪個院裏的下人得了賞錢,新來的幾個婢女裏誰長得最好看,廚房的劉大娘今天又做了什麽好吃的……
反正天南地北的什麽都能說一句,越說越來勁兒,雖然他們倆奉了侯爺的命令在這裏看著七小姐,但是兩個人沒有一個把視線投向祠堂裏。
祠堂大門都鎖上了,一個三歲大的小娃娃又能跑到哪裏去?還專門派人守著,在兩人看來,實在是有些多此一舉了。
道旁,路過的婢女對著兩人招呼了一聲:“阿丁,阿力,還守著呢?”
兩人轉過頭一望,立即嬉笑道:“喲,原來是銀簪姐姐,您這是打哪來啊?”
似黃鸝般嬌脆的聲音道:“可當不得你們這一聲姐姐,我年紀輕輕的哪裏來的你們這兩個這般大的弟弟。再說了,我一個內宅裏小小的丫鬟,哪裏比得上你們整日跟在侯爺身邊進進出出,勞苦功高的。”
阿丁和阿力聽了這話心裏很是受用,誰不樂意被人捧著呢。盡管麵上已經樂開了花,不過嘴上還是謙虛道:“哪裏,哪裏,都是侯爺抬舉……”
婢女銀簪望了望二人身後大門關得嚴嚴實實的祠堂,麵露憂愁道:“這一回七小姐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也不知道侯爺最終會如何處置?”
阿丁和阿力相互看了一眼,兩人有些不知所以,不明白銀簪怎麽就突然關心起七小姐的事情來了,要知道,銀簪的主子可不怎麽喜歡這位七小姐。
不過,那也不關他們什麽事,主子的事情,他們做下人的也管不了。
阿丁對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向來不多問,嘴風緊得很。
但是,身旁阿力的眼睛一直緊盯著容貌姣好的銀簪,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的紅暈,他撓了撓頭,支支吾吾開口道:
“侯……侯爺他趕著去上朝,出門前也沒說是個什麽處置的法子,隻是吩咐我們先看著七小姐……”
一邊的阿丁皺著眉頭用手肘捅了捅阿力的胳膊一把,滿臉不讚同的提醒著他。
“反正也不是什麽要緊的大事……”反應過來的阿力轉過頭看著阿丁,嘴裏嘟嘟囔囔道。“怎麽就說不得了……”
像是沒瞧見兩人的眉眼官司,銀簪依舊一臉笑意地打著圓場,隨後借口自己還有事在身,轉身離去了。
阿力還在眼巴巴地望著銀簪遠去的背影,阿丁看著他不舍的樣子,嘲笑了兩聲,慢悠悠地開口道:“別看了,就你這副呆頭呆腦的模樣,人家能看得上你?”
阿力收回了自己的視線,轉過頭,對著身旁的人不服氣道:“還不興我多眼饞兩眼……”
隻聽見對麵嗤笑了一聲。
跟在侯爺身邊這麽些年,裏裏外外也見了不少人,阿丁自問這點眼裏界還是有的。這些個在主子跟前兒得臉的大丫鬟,一個個眼睛跟長在頭頂上似的,對待其他下人傲慢無禮得不行。
平日裏那麽不好說話的人今日突然跟你說說笑笑,一臉柔和溫順的,不是別有所圖,又是為了什麽……
阿丁瞧了瞧眼前依舊一臉高興的人。
也就這傻子,整日裏迷迷糊糊的,被人套了話都不知道。
西側院中,
書桌前,正在提筆練字的人一見到屋門口出現的身影,便立刻將手中的筆“啪!”的一下子甩到了一旁,急急忙忙地走上前去問道:
“怎麽樣!怎麽樣!都打聽到了嗎?”
銀簪對著眼前的主子微微一笑,恭敬地行禮道:“總算是不負主子所望,奴婢跟守在門前的兩個小廝打聽到了消息。”
“那個死丫頭片子現在是不是很慘!”
一身氣派尊貴的男童滿臉興奮地追問道:
“她是不是跪在祠堂裏嚇得哇哇大叫,哭個不停?那死丫頭……”
“哥哥!”正坐在桌子旁跟著嬤嬤學繡花的女孩出聲打斷了他的話。
她皺著眉頭,一臉不讚同地看著男孩。
“哥哥堂堂一個侯府公子,怎麽張口閉口的都是市井之徒的做派,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雖然兩人看著年紀差不多大,但是女孩眉目間已褪去了稚氣,通身漸顯大家閨秀的沉穩和端莊。
一旁的袁嬤嬤看著她滿是得意與驕傲。轉過頭去,望著一臉不以為意的男孩,心中不禁隱隱擔憂著。她輕聲勸道:
“敦哥兒,惠姐兒說的沒錯,你是侯府的嫡公子,無論侯爺以後有多少孩子,在這府裏誰都越不過你去。為了防止別有用心之人挑錯,你的言行舉止更是應該……”
“行了,行了,到底有完沒完啊!”徐敦神色不耐煩地打斷了嬤嬤的話。
“整天說這些,你不煩我都聽膩了!要不是看在你是我母親留下來的,本公子早就把你給攆出去了!”
“敦哥兒……”聽著男孩的話,袁嬤嬤一臉受傷。
見自家兄長如此,徐惠開口指責道:“哥哥你怎麽能這樣對待袁嬤嬤!當初母親過世前最是放心不下我們二人,特意留了袁嬤嬤在我們身邊。如今你卻這樣……”
女孩說著說著不由紅了眼眶,狠狠地轉過頭去,不再理會徐敦。看書喇
袁嬤嬤趕緊上前去柔聲安慰道:“惠姐兒別著急,敦哥兒他現在到底年紀還小,等再過幾年,就明白懂事了……”
“真的嗎?”女孩睜著濕漉漉的眼睛滿是信任地望著眼前的人。
袁嬤嬤輕輕拍著徐惠的背部,和藹道:“自然是真的。男孩子一般比女孩子懂事得要晚一些,所以敦哥兒他現在還是一副小孩子脾氣。惠姐兒你要多寬容大方一點,畢竟……”
不知想到了什麽,她長歎了口氣,轉過頭看著一旁的徐敦說道:
“畢竟在這侯府裏,隻有你們才是從苑娘夫人肚子裏出來的孩子。若是自家親兄妹都不團結親密,還能指望著誰呢?”
袁嬤嬤出身杜府,受杜大夫人指示做了杜苑娘的貼身嬤嬤,又跟著杜苑娘從杜府一起陪嫁到了永昌侯府,多年來,一直為著杜苑娘在侯府裏謀劃打算,杜苑娘也很是倚重她。
可惜,天不遂人願,杜苑娘早早病逝了,受杜苑娘臨終所托,也是奉了杜大夫人的命令,袁嬤嬤繼續留在了永昌侯府裏。一來是為了照顧杜苑娘留下來的一雙兒女;二來,也是為了監視杜雲娘。
對於這個庶女,杜大夫人並不感到放心,雖然是她在一眾庶女中選擇了杜雲娘在杜苑娘死後嫁過來當繼室,但同時杜大夫人也怨恨占了她親生女兒位置的杜雲娘。杜大夫人一邊擔心杜雲娘對苑娘留下來的孩子不好;一邊也暗暗提防著杜雲娘將苑娘的孩子給籠絡了過去,讓他們忘記了自己的親娘。
所以,袁嬤嬤留在侯府裏便很有必要。
徐敦輕哼了一聲,他當然知道袁嬤嬤是自己母親留給他們的心腹了。
這一邊,得了袁嬤嬤的一番開導,徐惠也不再和徐敦較勁了。
袁嬤嬤曾經跟她說過,爹爹如今有了新夫人,她將來還有許多地方要靠著自己這位親哥哥的扶助。
徐惠先軟了語氣,開口道:
“我也是怕哥哥你的這些話傳到了爹爹的耳中。要是讓爹爹知道你一直在偷偷欺負徐錦,還叫她死丫頭片子,哥哥怕是可有一番苦頭吃了……”
徐敦想起徐承廷那張嚴肅的臉,心底也有些害怕。
他知道自己這位父親是最討厭手足相欺這些事情了,若是讓他知道自己一直在偷偷欺負徐錦那死丫頭,怕是也得進祠堂跪祖宗了……
雖然徐承廷其他的庶子庶女也被他欺負過不少回。但是徐敦還是最討厭徐錦,誰讓她是那個女人生的!
當時母親過世的時候他雖然年紀還小,但很多事情都記得很清楚。是這個女人占了他母親侯府夫人的位置,享受了本該屬於他母親的一切。
想起那時杜雲娘整夜守候在自己床前的情景,徐敦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隨後心中又堅定道,那不過是這個女人籠絡人心的手段罷了,他才不會上當受騙呢!
至於父親他……
不讓他知道就好了。
徐敦轉過頭,一臉傲慢地看著銀簪,道:
“把你探聽到的事情全部都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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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裏,
枕著蒲團,吃飽睡足的崽崽精神飽滿。
看了看依舊緊閉著的大門,小嘴巴撇了撇,真當她會乖乖地在這裏呆著。
轉過小腦袋,看著立在桌案上的一排排靈位。
與之前的整潔端正不同,前麵的幾個牌位頭頂上搭著一串串黃色的香蕉皮。
小娃娃一臉神色自然地轉過頭,看了看祠堂的布局,思考著應該從哪裏出去才好。
忽然,後門處出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腳步聲過後,撬鎖的聲音又響起。
祠堂很大,正門口與後門有段距離,撬鎖的人動作很小心,這點子響動還驚動不了守在正門處的兩個人。
陪陪目不轉睛地盯著微微晃動的後門,小臉蛋上露出了笑意。
看來,她不用再煩惱了……
作者有話要說:不好意思,今天有事耽擱了。少更的明後天會補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