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代的是,一群身著黑衣,腰間係著紅色長巾的人從四麵八方包圍住了他們。

“你們是誰的人”

夜輕塵神情戒備地看著這突然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一群人,薄唇緊抿,盡力保持著自己從容淡定的姿態。

是太子的援軍,還是皇城中哪方大族暗中的勢力

“讓你們的主公出來說話。”

可是沒有一人應答,也無一人出麵搭理他。

額頭上血流不止,捂住傷口的白絹被迅速浸透染紅,夜輕塵的麵色愈加蒼白,看著這群人的神色更加冰冷。

他精心布局,放任二虎相爭,本以為此次扳倒太子一黨,已是十拿九穩。

可任他千算萬算,怎麽也沒有想到漁人之後還有強盜,突然憑空冒出個攔路石。

這到底是哪方的勢力

夜輕塵狹長的鳳眸微眯,緩緩道

“閣下在背後出手,未免有失君子之風。更何況,偷襲之舉實乃小人所為”

“怎麽,是隻有你能做,別人做不得”

聽見耳邊猶帶稚氣的聲音,眾人神色迷惑地循聲向上望去。

屋簷上,黑衣人退往一邊,恭敬地讓出了身後的位置。

白嫩可愛的小娃娃悠閑地坐在屋簷上,頭上用紅緞帶紮著兩個小包包,衣擺間黑金色的暗紋與金色的光線相映成輝。

她居高臨下,似笑非笑地看著庭院中的男女。

闊別許久的小身影,是那麽的熟悉又陌生。韓依依不禁落淚,嘴裏喃喃道

“阿離”

她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小娃娃,

記憶中那個病弱的孩子長高了,也長大了

這一聲呼喚,眾人像是被猛然驚醒。夜輕塵神色複雜地望著坐在屋簷上的孩子,輕聲道

“阿離,你”

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不知從何問起,想起分別時的不快,最終隻能感慨一句,

“平安無事就好。”

不過,

“阿離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有沒有跟你們說過”小娃娃一手撐著小腦袋,可愛的小臉蛋上露出了有些疑惑的神情。

“我不喜歡“阿離”這個名字。”

忘記了自己臨走前有沒有跟他們說過。

這段時間過得太愉快,差點連這兩人的樣子都要淡忘了

崽崽認真地詢問兩人,一臉天真無邪地向底下望去。

“你記得我說過這話嗎”

“韓姑娘”小娃娃稱呼道。

聽見她對她的稱呼,女人的臉色霎時變得慘白。

“依依”身旁的男人滿臉擔憂,立刻上前扶住了她因受打擊站立不穩的身體。

見心上人一臉心碎的模樣,夜輕塵憤怒地轉過頭來道

“阿離,你怎麽能這麽稱呼你的娘親”

崽崽皺起了眉頭,小手揉了揉眼睛。

“我說,是哪裏來的東西在亂叫”

空氣瞬間凝固,

庭院中,誰都不敢再看成王此刻臉上的表情。

“阿離,他是你的父親啊”韓依依眼角淚水滑落,泣不成聲。

“你不能這樣大逆不道”

“真是放肆”平生從未見過如此膽大包天的孩子,尹泠漪出聲斥責道

“你怎麽能這麽跟你的父王說話不孝不悌,無視尊卑,綱常禮教全然不顧你”

話音還未落,一塊鐵磚頭疾速飛來,尹泠漪已經無法再開口。

“泠漪”夜輕塵看著身旁的女子滿嘴鮮血淋漓,不由驚道。

“果然,一家人還是齊齊整整的好。”陪陪慢悠悠地說道。

哪裏冒出來的玩意兒,她“龍霸天”也是你能隨意開口責罵的嗎

“阿離你”夜輕塵怒道。

看到熟悉的鐵磚,他瞬間明白過來,之前將他砸得頭破血流的人也是眼前這個孩子。

“小小年紀,出手狠毒。依依如此善良,怎麽會有你怎麽心狠手辣的女兒。”

夜輕塵一臉痛心疾首道。

“嗬嗬。”小娃娃假笑了幾聲。

“善良”

“你在侮辱誰啊你說的是以你為標準的善良吧”

小手又從包包裏掏出來了一塊鐵磚頭。

“這東西,熟悉吧。”

夜輕塵鳳眸中全是冷色。

崽崽的小臉上已經全然沒有了笑意。小手一晃,手中的鐵磚頭又向底下的男人砸了過去。

感覺到危險,夜輕塵扶著懷中的韓依依疾速地向後躲閃避過。

“砰”碎石四濺,堅硬的鐵磚頭與地麵碰撞,生生將石頭做的地板給砸碎裂了。

若說先前隻使了幾分力氣,這一次就是下定決心,絲毫沒有留任何的情麵。這一磚頭砸下去,非死即殘。

“你”夜輕塵不可置信地道。意識到對方是真的敢下重手。

感覺到身後又是一道勁風,還未等他反應過來,腿上猛地一痛,突然飛來的重物強勁地擊斷了他的右腿骨。

腿骨斷裂,劇烈的疼痛感襲來,夜輕塵臉色蒼白,冷汗順著臉頰滑落,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輕塵,你還好嗎”

韓依依淚流滿麵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她從未見過他如此無力痛苦的模樣。

“痛嗎”陪陪淡淡地開口問道。

夜輕塵強忍住疼痛,在韓依依的攙扶下勉強撐起了身體。

還未等他開口,屋簷上的小娃娃輕聲道

“應該很痛吧。骨頭都斷了”

聽著這意味不明的話語,不懂對方是何意圖,以為是在故意嘲諷他,夜輕塵的臉色變得更加黑沉。

一旁的韓依依滿臉悲傷,對著陪陪大喊道

“你怎麽能這樣做他是你的父親啊”

“父親”陪陪麵無表情道,

“他配嗎”

不再理會這個頭腦不清楚的女人,陪陪看著夜輕塵疑惑道

“就這麽一點疼痛你都忍受不了”

“要知道你現在所感受到的痛苦,連我和韓絕體內毒發作時的痛感一半都還不到”

聽到這話,夜輕塵瞬間沉默了,韓依依也不敢再開口說些什麽了。

這件事,確實是他她對不起這兩個孩子。

看到這對男女愧疚的神情,陪陪緩緩道

“先前,你跟尹泠漪說的話,我都聽到了。知道你為什麽會被砸嗎”

旁邊,女人無力地倒在地上,白皙的臉上滿是鮮血,血跡斑斑的雙手緊緊捂著自己的嘴,無助又淒慘。

陪陪道“俗話說得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當然沒什麽錯。但是”

她生氣道

“你說你欠別人的債,明明是一個癡傻的女人和兩個年幼的孩子一直在替你償還,你怎麽能這麽厚顏無恥地說是自己呢”

“這些年來,流血的人是你嗎中毒的人是你嗎跳崖的人是你嗎曆經磨難的人是你嗎受盡毒發痛苦的人,是你嗎”

夜輕塵的臉色霎時慘白,想要張口反駁些什麽。

“閉嘴不要臉的東西”陪陪一臉凶惡道。

“你是想說你一直在經受心裏的折磨嗎”

“是你在美酒佳人相伴中哀愁,你在高床軟榻中醉酒悲傷,你在權勢追逐中感到寂寞眾人隻看到你表麵上的享受,沒有注意到你背後是多麽的悲傷和難過。太過分了,對吧”

陪陪一臉鄙視地望著夜輕塵。

“敢情你隻是動動嘴皮子,偶爾捂住胸口說一兩句無關痛癢的話,表達一下自己的愧疚之情就沒事了。那些身體上真實的疼痛全讓別人承受了”

“你親眼看著你身邊的這個蠢女人為你傷心又傷身,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生骨肉飽受胎毒的折磨。然而你完好無損地站在一邊,指著他們所經受的痛苦對著傷害他們的劊子手問夠了嗎”

夜輕塵緩緩垂下了頭,緊緊抿住了嘴唇,他的心裏很清楚,什麽也反駁不了。一直以來,都是依依在為他退讓,為他犧牲。

不過,夫妻本為一體不是嗎

陪陪冷笑道

“哼不要說什麽夫妻一體、父子連心、傷在你身痛在我心那些騙人的鬼話對了,真要按照禮製來說,成王殿下,你跟這位韓姑娘成親了嗎三書六禮明媒正娶拜過堂了嗎”

韓依依與夜輕塵兩人對望了一眼,盡是苦澀之意。

當日成親之時,為了尹泠漪他將她一人丟棄在了禮堂之上,兩人自然未曾拜過堂完成婚禮。後來她心中有怨,也不願再與他重新拜堂。按禮說,她與他確實不是真正的夫妻,到現在,連一個正式的名分也沒有。

“唉”陪陪憂傷地歎了口氣。

“原來,我與韓絕是私生子。”

私生子

韓依依的身形搖搖欲墜,她心裏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麽。不禁心中悲慟,到頭來,她竟然讓自己的孩子成為了私生子。

陪陪看了看屋簷底下的幾個男女。這糾纏不清的愛恨情仇著實煩人。

“韓依依,該說的話,我已經都說完了。以後,你的選擇跟我無關,無論是好是壞都要自己承受。你要記得,你的女兒阿離因為你的選擇已經死了”

屋簷上,陪陪緩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想著以後再上屋頂得帶個軟墊子才行,這硬邦邦的瓦片坐久了,著實讓人感到不舒服。

也不知道,話本裏的那些大俠高手什麽的,怎麽沒事兒都愛上屋頂。

也不嫌冷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