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

看著小家夥兒一直盯著自己發愣的模樣,樓昭笑著問道。

緩緩蹲下身,大手輕輕拍了拍陪陪沾在身上的灰塵。

小娃娃望著眼前的人,眨巴著圓滾滾的大眼睛,也不開口。

麵前,骨節分明的大手伸出,金子般的光線灑在他白淨的皮膚上,一眼望去,好像柔和的色彩為他披上了一幕溫暖又神聖的光輝。

真是矛盾的人。

明明就在眼前觸手可及,給人如沐春風之感,卻又讓人覺得如懸崖峭壁之上的霧鬆,隻可遠觀其清冷之姿。

小手放在暖和的大手上,被緊緊握住。

“樓大夫,今日真是謝謝你了。”白發蒼蒼的村長拄著拐杖在兒子的攙扶下慢慢走了過來。

雖已過古稀之年,但雙眼依舊神采奕奕。帶著歲月溝壑的臉上透露著看透世事的平和。

“天色已晚,家中還有間空屋子,若是不嫌棄請到我家歇息吧。”蒼老的聲音緩緩說道。

作為村長他很清楚,這日子,官府稅收不減,再加上災荒連年,大夥兒家中都沒什麽餘錢。

平時有個什麽小病小痛的,忍忍倒還好,就是怕碰上個什麽難治的大病

現在村子裏好不容易遇到個妙手仁心的大夫,可是得好好招待。人家不要錢白送藥的,這樣莫大的恩情,怎麽也得好好表達一下他們的感謝之意。

同時,村長私心裏也是希望樓大夫能在他們村子中再多留幾天,這樣免費瞧病的機會對於他們這個偏山僻嶺的小村莊,實在是難得。

“多謝村長好意,”樓昭恭敬地對麵前的老人說道。“如此,便叨擾您一家了。”

村長慈祥地笑了笑,臉上全是笑紋。輕輕擺手道“不打擾,樓大夫可是全村人的貴客,您能來家裏住下,也是我家莫大的榮幸。隻怕家中簡陋,我等招待不周”

樓昭帶著陪陪去了村長的家中,這幾日,附近村莊中的百姓都趕了過來,每日村頭處的大樹下,都圍作了一堆人。

樓昭常常一坐下就是一整天,配藥看診,很是忙碌。

不過,陪陪也不寂寞。不是抱著那本厚厚的醫典翻看著,就是跟著一群村裏的小孩子一起爬樹打棗,摘花扯草。

一晃眼,繁忙的日子很快就過去了。

村頭排著的隊伍越來越短,等候的病人也越來越少了

終是忍不住,想著在這個小世界中說不定還能找到她的同族,陪陪向樓昭詢問了醫典中所記載的“龍骨”在何處可以找到

還有那個什麽“龍雷之火”應該怎麽樣修煉才能一口噴出來

雖然她現在還隻是一個人類幼崽,但是既然書中有記載了,那說不定弄清楚這些問題後,就算不是龍身,她也能噴火吐雷。

想著到時候那威風霸氣的樣子,崽崽已經迫不及待了

當樓昭聽到這些問題的時候,一臉困惑,摸不清方向。等終於明白過來,眼前的小娃娃詢問的是醫道中的術語“龍骨”和“龍雷之火”之意。

不過先是聽了小家夥兒自己對這兩個詞的一番見解,樓昭不禁失笑。

隨後自我反省了一下,這幾日太忙碌了,忽視了陪陪,沒能及時為她解答疑惑。

為免小孩子的誤解更深,他詳細地向她解釋了這兩個詞的意思,也指出了許多其它小家夥兒看不懂的地方。

“龍雷之火”在醫書中指的是肝腎之火。龍火,指人體內的腎火;雷火,則指的人們身體中的肝火。

而“龍骨”,是一種藥材。指像犀牛、象類等動物骨骼化石。

所以“龍骨”並不是指龍的骨頭。

得知這些真相後,陪陪有些鬱悶了。弄了半天,是她自己成“文盲”了。

不能噴火,不能打雷,也不能呼風喚雨了

看著小家夥兒皺起的小臉,樓昭忍住了嘴角的一絲笑意,轉移話題道

“這兩天,已經沒有什麽病人了,我帶的藥材差不多也快要用光了。我們準備一下,去跟村長一家道別,也是時候該離開這裏了。”

陪陪任由樓昭的大手牽著自己,一路垂頭喪氣的,明顯還未從打擊中緩過神來。

“你知道嗎”突然,樓昭帶著神秘的語氣問道。想要借此吸引心不在焉的小娃娃的注意力。

“不知道。”陪陪不配合。

然後用很是嫌棄的目光瞟了身旁的人一眼。

“不是廢話麽,你不說我又怎麽知道”

樓昭一愣,想了想,溫和地笑了。

“也是。”

隨即也不再賣關子了。

“我找到可以解除你身上胎毒的辦法了”

“什麽”陪陪猛地抬起了小腦袋。此刻一雙清澈的大眼閃閃發亮。

終於聽到好消息了。

“解藥在哪裏”小奶聲迫不及待地問道。

樓昭轉過頭,輕聲道“藥材還沒有找齊”

“也就是還沒有做出來。”陪陪麵無表情道。

算了,總比沒有辦法好。

“我們這是去哪裏”眉頭皺起,小臉上有些疑惑。

走著走著,陪陪察覺到不對勁了。

田埂邊一片綠油油的蔬菜長勢正好,土坡上的木籬笆裏有一間看著年頭已久的破破的小房子。

這不是去村長家的路啊

附近的景色看著有些陌生

“複診。”樓昭輕聲解釋道。

正在家裏掃地的劉二嬸,抬頭看到籬笆外正朝著她家走來的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立即熱情地迎上前去,招呼道

“樓大夫,您來了。快快趕緊來家裏坐”

小院子裏放著一張小木桌,婦人又趕緊放下了手中的掃帚,急匆匆地去堂屋裏搬出來了兩個木凳子。

“樓大夫您隨意坐,我去給你們倒水”劉二嬸轉身,準備前往廚房中。

“大娘您別這麽客氣,在下就是來看看劉大的身體恢複得怎麽樣了”樓昭溫和地說道。

陪陪乖巧地坐在小凳子上,看著眼前的素衫青年與婦人交談。

雖然看著懂事的小臉蛋上安靜不顯,但心中已經是翻來覆去地思考了好幾回。

迫切地想要知道樓昭到底是想出了什麽法子替自己解毒

聽到樓大夫提到自己兒子的腿,劉二嬸是眉開眼笑,臉上是止不住的喜悅和激動。

“說起這個來,我們一家子更是要好好感謝您了。如果不是樓大夫您治好了大娃的腿,現在我家大娃可能都已經廢了,隻能拖著一條瘸腿拄著拐杖到處走,哪裏還能像如今這樣麻利地下地幹活啊您可是我們一家的大恩人啊”

“大娘您言重了。”樓昭溫聲道。

劉二嬸從廚房中拿出了兩個陶碗,粗糙的大手在腰間係著的灰色圍布上擦了擦,在桌子上倒了兩碗清水。

“樓大夫您別介意,家裏沒什麽好東西。這水是我家大娃一大早就去後山上的泉眼那兒挑回來的,倒是比一般的井水清甜,您喝著看看。”婦人淳樸的臉上有些拘謹。

“大娘,您也快別忙活了,坐下來歇著吧。”樓昭接過陶碗,和氣道。

“話說劉兄現在不在家裏嗎”

“在,在。他剛才去後山腳下那裏背柴火去了,馬上就回來。”劉二嬸連忙道。

“娘,我回來了”籬笆外傳來男子的聲音。

正說著,劉大就回來了。

“唉樓大夫您來了”憨厚老實的漢子立即迎上前道。

又是一陣激動的感謝之語。

“如果不是樓大夫您,我的腿不可能好得這麽快。真是不知道應該怎麽感謝您才好”

樓昭扶起了眼前這個說著說著又要眼淚嘩嘩流下的漢子。

仔細觀察了一番後,

“看來你的腿腳恢複得很好,那我也沒有什麽可擔心的了。”

隨即輕聲道

“我此次前來,除了複診之外,其實還有一件事情想要向你打聽一下。”

“什麽”劉二嬸和劉大一臉困惑。

雖然不知道樓昭想要問些什麽,但劉大立即反應了過來。

“樓大夫,您隻管問就是了。有什麽能幫得上忙的,我劉大一定不說二話。”皮膚黝黑的青年漢子使勁拍了拍自己胸脯。

眾人坐了下來,陪陪見此,也認真地豎起了耳朵。

這才是樓昭此行最主要的目的。

“您是想問那條蟄了我的怪魚”劉大一臉疑惑道。

說真的,現在提起那條差點害他變成瘸子的怪東西,他這心裏還是止不住地後怕。

即使隻是晃眼之間,但也給劉大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玩意兒不僅是模樣奇形怪狀的,身體還會發光。

看著像是魚,但是又沒有鱗片,圓鼓鼓的一團,說不清到底是什麽東西。

他後來還專門去問過船上那些常年跑海的老人,提起這個他們也是一臉的疑惑不解,這麽多年來從未見過。

樓昭溫聲道“說來也是碰巧,早年在下隨家師遊曆四方之時,途經珊海,曾見過一種怪魚,跟兄台你描述的十分相像。所以今日前來,也是想要打聽一番”

當年樓昭十一歲,與師傅路過一家酒樓時,遇見了一位突然中毒的客人。

沒有多想,他隨師傅立即上前施救。

病患全身浮腫,呈紫青色,且呼吸困難。

經過救治,那名中毒的客人雖暫時無性命之憂,但體內的毒素依舊未解。

在探查毒素來源時,他們才得知這位客人在逛魚市時買到了一條怪魚,出於獵奇心理,大膽地想要嚐試一下它的味道,便托酒樓的廚子將它烹飪了。

當然,事前這人也考慮過這東西有沒有毒的問題,在給一旁的貓狗試吃後見沒有什麽反應,便放心地吃了一口。

沒想到,還未過半柱香的時間,便倒地抽搐不起。

得知事情經過後,樓昭與師傅特地前往後廚查看,幸好此次隻做了半條,還留下了一半,也是方便了他們探尋毒素的來源。

隻見廚案上那剩下一半的怪魚的身體四周布滿了晶瑩發亮的觸須,樣子十分奇特。

酒樓的廚子在得知客人中毒後,心裏也十分不安,感覺手臂隱隱作痛。於是前來請求樓昭的師傅也為他診治一下,然後,他們發現廚子碰到怪魚觸須的手腕上有幾個不起眼的小紅點。

廚子也中毒了,隻是沒有那位吃了一塊魚肉的客人體內的毒素嚴重。

後來

“後來怎麽了”陪陪仰起小腦袋,一臉好奇地對著樓昭問道。

從劉大的話中打聽到那條怪魚大概出沒的地點,婉拒了劉二嬸一家留飯的好意,他們便離開了。

路上,陪陪實在想不通那條怪魚跟她的解藥有什麽關係,忍不住開口問道。

“你還沒說,後來怎麽樣了”陪陪眨巴著大眼睛問道。

樓昭看著小家夥兒一臉心急想要知道答案的模樣,忍不住想要逗一逗。

“後來,自然是那客人和廚子都沒事了,他們身上的毒也都被解了。”

“這我當然知道,既然你能拿出解藥救了那個劉大,當年你師傅肯定是找到了辦法救了他們。但是你跳過了最重要的地方”

陪陪氣呼呼地說道,小臉上很不滿意樓昭這講故事避重就輕的行為。

“你還沒有說你師傅是怎麽樣研製出解藥的”

“以後再慢慢告訴你。”樓昭笑道。看著眼前炸毛的小家夥兒,心裏說不出的輕鬆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