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頭微蹙,齊厭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應該就是這幾天了

身後,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陛下有急報”

隨後,蒙大將軍等人被急召入帳中議事。

樾國大營,

“啟稟殿下我們與齊國的正式會盟之日已與齊國來使商定好了,就是明日。”陸仲騫拱手上前稟報道。

“各項事宜也皆已準備妥當。”杜士道。

桌案後,沈無夜緩緩點了點頭,沉聲道“這幾日一定要加緊巡邏,邯國人不死心,一定會伺機再次出手破壞此次會盟。”

“三哥你就放心吧,有我守著,保證一隻蚊子也飛不進來。”六王爺沈無止拍著胸脯向沈無夜保證道。

此次滄瀾江會盟,他實在放心不下三哥,怕齊帝或是賀王等人在暗中對他不利,於是主動請旨前來,希望能助沈無夜一臂之力。

聽見沈無止的話,沈無夜劍眉一挑,唇角微揚,“你能安分一點,少闖點禍,孤就謝天謝地了。”

他與沈無止說笑道,此次六弟冒著被父皇厭棄的風險前來幫助他,心中說不感動是假的。到底是自小一直疼愛的弟弟。

想起也是因為擔心他所以偷偷跑來滄瀾江的謝清鸞,看向一旁的於風,開口問道

“太子妃那裏都安頓好了嗎”

“殿下放心,屬下都已安排妥當。營帳中所缺少的物件,屬下也都派人去采買回來了。”

於風回答道,想起什麽,又接著道

“現在紫葉受傷,恐怕不便再伺候太子妃。皇太孫和小郡主尚且年幼,正是需要人照顧的時候,於是,屬下又派人去附近的鎮子中找了幾個聽話老實的丫頭過來伺候。”

沈無夜垂眸,想到那個讓他感到很是不一般的孩子,問道

“那對祖孫怎麽樣了”

當時他一心的注意力都在受了驚嚇臉色蒼白的清鸞和兩個幼小的孩子身上,倒是沒有關心底下人對那個婦人和孩子的安排。

於風一愣,沒有想到太子會問起一個普通的老婦人和鄉下孩子。又快速地反應了過來,上前照實答道

“那老婦人的兒子是大營中的一個普通的侍衛,原本屬下是想著,現下太子妃娘娘和皇太孫身邊正缺人,準備安排那對祖孫前去伺候,也算是個恩典。不過”

於風皺眉,像是不解。

“怎麽了”見此,沈無夜問道。

於風趕緊道

“那老婦人像是受驚過度,行為舉止有些瘋瘋癲癲的,說什麽也不願前來。屬下怕她衝撞了太子妃娘娘,隻好就此作罷。不僅如此,那家的兒子還向屬下請求能離開大營回家種地,說是經此一遭讓他想通了,想要一直留在母親身邊盡孝。”

“屬下想著不過是個普通的低等侍衛,就答應了他的請求,念在他們家此次也算是為了太子妃才遭此一劫。於是就留給了他們一些銀兩,一來是了斷因緣,二來也是防止將來他們再以此恩情攀附上來。”

想到餘水村的那家人,於風心中雖感到不解,但對於他們的選擇也不禁大呼愚蠢。鄉下婦人就是沒有見識。

能伺候在貴人身邊,那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機緣,不說達官顯貴,就說是那婦人的兒子,這次也算是幫了太子妃一把,求個恩典,提攜一番,也能官升幾級,不用再做最末等侍衛。

可他們偏偏選擇一家人回去種地,這不是放著大好的機緣不要了不是。

沈無夜沉默不語,想起那雙讓他倍感熟悉卻又十分陌生的眼眸,心中充斥著一種莫名異樣之感,就像四年前他站在雲霄樓上隻能目睹齊帝的船遠去之時

“陛下,請三思而行”

蕭令得知齊厭要在這會盟的緊要關頭離開,不由大驚失色,急忙勸諫道。

“是啊,陛下,不如再等一等吧,明天就是正式會盟之日了。”

大帳中,其餘眾人也紛紛勸道。

唯有蒙子嚴低垂著頭,一言不發。作為臣子,他反對陛下此時的決定;但作為父親,他又必須全力支持他。

其他人不明白,但他知道。

一定是上京的小殿下出事了,否則,陛下不會在這時決定獨自一人離開滄瀾返回上京。

看著像困獸一樣憂心如焚的陛下,蒙子嚴不禁思考,若是他,麵對這種兩難的抉擇,又應該怎麽選

沒有答案。

“朕意已決。關於此次會盟之事的章程早已商定妥當,明日由蕭令和蒙子嚴代朕前去即可。”齊厭淡淡道。

聽不出情緒的聲音依舊有條不紊地下達著一條又一條的命令,安排好他離開後的諸項事宜。

但案上死死緊握成拳的雙手已不知不覺滲出血跡。

見陛下主意已定,蕭令等人也不好再說些什麽。但想到陛下此去雖隱瞞了消息,但到底還是孤身一人,不由擔心道

“陛下,此行凶險,還是帶上一隊人馬護送您一路前行。”

“是啊,陛下您雖有萬夫不當之勇,但也架不住敵人埋下的重重陰謀詭計。還是多帶些人手,以防萬一吧。”

“都不必再說了。朕走後,你們務必封鎖消息至明日,穩定人心。”

大軍此時不能有任何的動作,否則會被外人看出端倪,致軍心不穩。留蒙子嚴等人在這裏繼續簽訂盟約,他一人返回,將來也不過是身後留下一個“貪生怕死”的罵名罷了,人死如燈滅,這一點虛名又算的了什麽

“陛下您”眾臣還想繼續勸道。

忽然,齊厭神色一變,抬手打斷了他們還未說完的話。

“閉嘴”

立刻,大帳內鴉雀無聲。所有人屏聲斂息,不敢再發出一絲聲響來。

齊厭神色凝重,像是確定了什麽,又急忙起身,向大帳外走去。

帳內所有人噤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陛下突然這是怎麽了。隨即也立刻跟隨了上去。

隨著帳簾掀起,視野開闊,一群人來到了大帳外麵。

正在當值和巡營的衛兵們見此,心中雖疑惑,但依舊目不斜視,繼續執行著自己的任務。

齊厭抬頭向四周望去,似在尋找什麽。

眾人麵露疑惑,但在場的人大多數都是些武將,身手矯健,耳力不凡。

很快便察覺到,不遠處好像有一陣斷斷續續的陶塤聲傳來。

大營中規矩森嚴紀律嚴明,自然不可能是營中人所吹奏。

而且

“這是附近哪家的小孩兒在吹塤,如此,不成曲調。”其中一位大人忍不住皺眉道。他愛好吹塤,家中更是收藏了各種各樣的塤樂曲譜。

耳邊這塤聲一聽,音色清亮,空靈遼遠,古雅深沉。

這塤倒是好塤,就是這吹塤的人,吹一聲斷一聲的,時斷時續,宮商角征羽不通,一聽就是小孩子在胡亂吹奏

忍不住歎道,“哎,真是暴殄天物”

把這麽好的塤給一個初學的小孩子玩樂。

話音剛落,便感覺到一道淩厲的視線看了過來。

抬起頭,看到陛下幽深淡漠的眼眸中別有意味

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蒙子嚴聽著這塤聲,感覺有些熟悉,但又說不上來在哪裏聽過。

“陛下您這是要去哪裏”見齊厭的動作,眾人奇怪道。

齊厭沒有回答,牽過馬匹,翻身上馬,迅速飛奔離去。

隻留下蕭令等人麵麵相覷。

滄瀾江邊,水波**漾,瀲灩生輝。

一塊巨大的石頭上,圓滾滾的小東西正露著鼓鼓的小肚子,懶洋洋地躺在上麵,曬著太陽。

但聽著耳邊又響起的塤聲,翻了個身,將毛絨絨的腦袋又藏進了兩隻小短胳膊中。

崽崽坐在它的旁邊,小手捧著上麵刻著自己名字的陶塤,鼓起肉乎乎的小奶腮,使勁吹一下,停一下的。

小臉蛋上很是陶醉和認真。

係統聽著這吱吱呀呀的聲音,一陣信號扭曲。於是,決定暫時先屏蔽一會兒。等小崽子演奏完畢再回來。

巨石周圍的一大片水域中,現在已經沒有藏著任何一條小魚小蝦,在崽崽吹響第一聲的時候,就已經全部都逃得幹幹淨淨。

終於,一曲作罷。

崽崽忍不住感歎道,窩真是一個天生的演奏家。

若不是,她誌不在此。說不定,現在到處都是她的樂迷。

她感覺到自己技藝又進步了,吹奏得是越來越好了。

可惜,她的第一個忠實的聽眾不在這裏。

抬起小腦袋,看著不遠處守備嚴密的大營。

進不去。

也不知道耶耶聽見沒有,會不會出來找她。

崽崽還記得當時齊厭把陶塤送給她時說過,隻要她一吹響,無論多遠,他都會聽得到。

當然,崽崽現在已經不是三歲的小孩子了。

她心裏很清楚,這是騙小孩兒的。

之前,她明明偷偷吹過好幾次,他都沒有聽到

但是,崽崽還是想要再試試。

萬一,這一次聽到了呢

耳邊風聲拂過。

突然,感覺到雙腳離地,整個小身子被舉得高高的。

崽崽先是一愣,隨即驚喜地轉過頭。

果然,

“耶耶”

齊厭一路尋著陶塤聲找了過來。

當他聽到這塤聲時,就明白,這麽“別致”的曲調,除了眼前這個小家夥兒,其他人是吹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