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寂靜空曠, 隻餘窗外的竹葉聲沙沙作響。

在李元芝離開後,林非又獨自坐了許久,滿是粗繭的手指輕輕撫摩著桌上精巧的青瓷茶杯, 眸色深沉。

杯中的茶水依舊盈滿,喝茶的人卻一口未沾。

指腹上的溫度漸冷,麵前的這杯茶早已過了它最佳的品嚐時刻。

林非將桌上的茶杯拿起, 飲盡。

冷透的茶水滑過喉嚨,在口腔中留下了縈繞不去的苦味。

他眉頭微皺。

果然, 他還是喝白開水最好了。

叫來服務員買單, 順道將桌上的茶點打包, 頂著對方詫異的目光, 淡然自若地走出了茶室。

……

很快, 各大財經記者便收到了消息,天盛重組,歸入明非。

昔日從天盛出走的裴大少再次高調地進入了所有人的視野。

還沒待眾人回過神來, 緊接著,明非實驗室又曝出了新成果。人工智能與新材料的結合,極大地縮短了原本的研發和應用周期, 明非掌握了主導權,一躍成為了全國的龍頭企業。

這一下,眾人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到了明非背後的實驗室, 開始絞盡腦汁地深挖它背後之人。

時代在進步,科技更是日新月異。特別是做他們這一行的, 不進步不發展,隨時都在擔心哪一天就會被市場淘汰。掌握一個新的科研成果,就好比是擁有了一座金礦,能源源不斷為他們的公司帶來不菲的利潤。

各大公司的掌權人迫切地想要聯係上明非實驗室的負責人, 能約一頓飯局,喝一杯小酒,大家出來一起友好交流交流,互相認識認識。

當然,若是能將對方請到自家公司來為自己效力,就最好不過了。

不管陰謀還是陽謀,這都是商場上常見的手段。

票子、車子、房子……全砸出去,無非哪一個,總能砸中對方心動的點。

你這樣想,他也這樣想,各自暗地裏抱著鬼心思千方百計地打聽著明非的實驗室。

誰知道,人家從一開始就根本沒想隱瞞。很快,各方便收到了消息。

結果就在那裏,至於你信不信,就不關他們的事兒了……

“你玩我呢?!”

上登車企的總經理拿著手中收到的調查結果狠狠地甩在了派去的人身上。

“沒查到就是沒查到,拿這玩意兒回來糊弄老子,不想幹了是吧!!!”

站在總經理對麵的人一臉為難又無奈,他委屈地回答道:“王總,我真沒糊弄您,這就是我調查到的結果……這……”

“誰能想到啊……”

明非背後實驗室的負責人竟然會是一個七歲大的小丫頭!

起初,他也以為是自己調查錯了,於是又跑去反反複複地查了好幾遍,說實話,直到現在,他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而且,明非那邊對外也是這樣公布的……”

“不可能!”王總大聲地反駁道。

“這一定是他們知道我們派人在調查所以故意放出來的煙霧彈!”

“對!一定是這樣的!”王總覺得自己猜中了對方背地裏打算,興奮地圍著辦公桌轉來轉去。

這年頭人才多值錢啊,不得時時刻刻提防著被人挖走。為了躲避其他公司的眼線,當然得推個靶子出來迷惑眾人。

所以,明非實驗室的背後一定另有其人!

果然,聰明如他!

王總越想越對勁,眯著眼睛得意洋洋地笑道:

“你們再派人去查,一定要趕在其他人前麵把這人給我找出來!”

對麵的人沉默不語,他不說話不代表讚同自家老總的想法。但經過在職場中多年的摸爬滾打,如今的他已經得出來了一套處事不慌的經驗。

老板的話,能聽就聽;不能聽,就當他在漏風。

總之,

隨他去吧!

反正不管再調查幾遍也是這個結果。

……

有些公司派去查的人不是這樣想的。

“你確定?”

“確定,我已經再三查證過,就是她。”

男人走到辦公室裏的落地窗前,看著大樓外麵的風景,十分感慨。

“既然如此,那就沒辦法了……”

想當年,他七歲的時候在做什麽?

好像,乘法口訣表都還沒有背會,還因為算錯了一道加法題,挨了他媽一頓揍。

果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扯遠了。

男人需要冷靜冷靜。

他轉過身來,拿起一旁桌上放著的雪茄點燃,抽了一口後,緩緩吐出白煙。

雪茄的香氣成功驅散了四十多年前還流著鼻涕時期的疼痛記憶。

他還是成功的。

不過,那人還真是走運,現在懷裏揣著一個金娃娃,誰都覬覦不了。

先前預備的優薪高職**,想來是成不了了。

這個道理大家都懂,

給別人打工哪裏有給自己打工香啊……

“你給我好好打工,將來我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崽崽眨巴著烏黑的大眼睛,盯著蹲在自己麵前的林非,肉乎乎的小胖手拍著他的肩膀,一臉鄭重其事道。

這回她懂事了,知道自己的力氣大,還特意收了收手勁,隻用了平日裏摸肥二的力道。

順便一提,肥二就是她家養的小奶狗,剛剛出生沒幾天,它媽叫胖大。

崽崽跟林非大眼瞪大眼,兩個人的眼睛還都挺大的。

“嗯。”林非輕輕答應了一聲。

他蹲在崽崽麵前,任由她輕拍著自己的肩膀,對於她說的話,也沒有任何反駁。

事實上,他也就是個打工的。

外麵的人都以為林非才是公司最大的股東,然而,無論明非還是天盛,全部都是屬於陪陪的,麵前這個小娃娃才是最大的持股人。

林非對此沒有任何意見。

他正專心地給小家夥兒整理衣服外套,有一處扣子扣錯了,接連著整個都扣得歪歪扭扭的,需要重新扣過。

崽崽笑嘻嘻的,怎麽看麵前的人怎麽滿意,畢竟他可是剛剛又談成了一筆大訂單給她掙了兩個億。

她的小金庫又有進賬了。

當然,這還要多虧了她聰明機智的頭腦和百分百的努力。

唉,又是滿滿愛自己的一天!

……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之間便又過了兩個四季。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不能停留,不能回頭。

城中村項目改造,不僅重新修整了小區,還給每棟樓房安裝了電梯。

人老了,就是這點不好,隨著年紀越來越大,出入都不方便,這沒電梯之前,門都不常出。現在好了,安裝了電梯,住在這裏的老人們上下買菜散步可算是方便了。

一排排新的健身器材,鋪著厚厚軟墊的地坪,重新綠化修剪過的灌木叢……一派幹淨整潔。

城中村徹底改換了麵貌。

有些變了,有些依舊。

單元樓下,

白背心、大褲衩、葉蒲扇、老茶盅……

圍在一堆下棋的,還是那幾個老大爺。

蒲扇慢悠悠地搖啊搖的,手中的象棋在楚河漢界兩邊廝殺,不管棋下的咋樣,首先氣勢就不能輸人。

“將軍!”老李頭眼睛都笑眯了,“我贏了。”

坐在石桌對麵的老丁頭眼見自己的將被吃了,著急了,忙道:

“不算,不算,再來!”

“別掙紮了,就你這臭棋簍子,再來幾遍都一樣。”老李翹著二郎腿,一手蒲扇,一手茶壺,好不得意。

“嘿,看他,贏了一局棋尾巴還翹起來了!”

圍觀的人笑嗬嗬打趣道。

老丁瞟了不遠處一眼,再轉過頭,一改剛才輸棋的沮喪,緊皺的眉頭一下子舒展開來,對著麵前的人點手道:

“我說不過你,但有的是人治你!”

老李不以為意,“誰能治我……”

話音還未完,就聽到一中氣十足的大嗓門:“你個老玩意兒,我就出門買個菜的功夫,怎麽又跟人下上了!”

老李頭一聽這聲音,猛地被嚇了一跳,轉過頭,果然,是他家那口子。

趕忙起身走過去,像老鼠見了貓似的,忙道:“就下了一盤,過過癮。家裏米都下鍋了,就等著你回來呢,走走,咱回家……”

老夫妻倆回了家,這邊棋局還沒有散場。

“老方,來一盤不?”

老丁詢問著一旁的人。

花白的頭發梳得整齊,方大爺端著他的老茶盅,瞧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樂道:“時間不早了,今天家裏要來人,我先回去拾掇拾掇……”

老丁等人了然,也不多留。“那行,你先回吧。”

今天天氣不錯,不冷不熱的,溫度正好。

他們不著急回,棋癮上來了,總要盡興才好,於是,幾人又在棋盤上廝殺了幾回。

一盤罷,有人無意間抬頭,看到那一大一小正提著幾大袋子往單元樓這邊走來。

“誒,那不是小陪陪和林非嗎?”

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

“又來看老方夫妻倆了……”

蹦蹦跳跳的崽崽看到熟悉的麵孔,興高采烈地上前喊道:“爺爺們好——”

眾人樂嗬嗬道:“我們都好,陪陪也好。”

林非也與老人們一一打過招呼。

“趕緊上去吧,老方他們還在家等著呢……”

待林非與崽崽離開過後,眾人感歎道:

“瞧這小子如今多有出息,聽說是大老板了,管理著好大一個公司……”

“這都多久前的消息了,你不知道,咱們這小區,聽說也是人出資改造的……”

“好啊,這娃兒不僅有本事,還有情義……”

……

隨著時間流逝,有人的日子過得越來越好,而有的人生活一團亂遭。

夏日蟬鳴,

出租屋內,隻有老舊的電風扇呼呼地一圈又一圈轉著。

簡陋的折疊桌上,放著一桶沒有吃完的泡麵,已經漲起來的麵條混著凝固的油塊。

看著頭頂扇葉上黑厚的汙漬,躺在舊沙發上的男人心如死灰,一臉麻木茫然。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過著這樣的日子……

大門出傳來“啪啪啪”的敲門聲,男人一個多餘的眼神也沒有。聽到鑰匙扭動門鎖的聲響,也沒有從沙發上起身。

大門打開,女人走了進來,手裏提著大包小包的塑料袋子,拿鑰匙開門很是不便。

她剛從菜市回來,手裏不得空。

看到躺在沙發上不動的男人,女人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神色十分難看,沒好氣道:“我剛才敲門敲得那麽大聲,你沒聽到啊?!”

男人繼續在沙發上躺屍,沒有回答;女人看到他這中態度,臉拉得老長,還記得先轉過身關門。

她一邊將手中的袋子放在桌子上,一邊嘴裏說道:

“這麽近的距離,也不起來開個門!我這累了一天,剛下班就趕忙去買菜,回來大包小包的,你也不說幫把手……”

耳邊聽著女人絮絮叨叨的抱怨聲,男人煩躁極了,從沙發上起身,對著女人吼道:

“一天到晚的煩不煩啊!你當初跟我領證的時候,可不是這中態度!”

女人轉過頭,冷漠地看著麵前的男人。

當初她跟他結婚的時候,他也不是這副模樣。

胡子拉碴,渾濁的雙眼,隱隱凸起的肚腩……就連正指著她的手指上也全是廉價煙草的氣味。

這才過了多久的時間,便與當初判若兩人。

更別提,結婚的時候,他可是指天發誓,今生今世一定會好好愛她,不會讓她受半點兒委屈。

事實呢?

一個大男人整天在家抽煙喝酒,她除了上班還得洗衣做飯照顧他!

多說他幾句,就得吵起來。

女人咬緊下唇,隱忍著心中的怒火。

“你有什麽資格說我,別忘了,你現在吃的穿的喝的,全靠我養著!你還以為自己是以前的裴少爺嗎?醒醒吧,別做夢了!”

“你!!!”

聽到女人的話,男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辯駁不了什麽,因為這是事實。

他咬牙切齒半天,才從嘴裏憋出來一句話:“……沒想到你是這麽物質的女人!”

“對,我就是物質,”女人氣笑了,痛快承認道:“我不物質,你裴少爺早就餓死了!”

“薛靈靈!”男人怒吼道。“我當初怎麽會看上了你!”

女人將手中的菜袋子直接向眼前的人砸過去。“這話應該是我說才對!”

一旁牆上貼著的半塊破碎鏡子裏,女人麵容憔悴神色疲憊,像是已經操勞了大半生。

她越想越覺得委屈,眼眶通紅道:

“裴炎,我當初怎麽就瞎眼看上了你!”

狹小的出租屋裏,混雜著男人氣急敗壞的謾罵聲和女人崩潰的痛哭聲。

周圍的鄰居聽到這邊的動靜,已經習以為常,像這樣的吵鬧,幾乎每天都在上演。

男主角是提前油膩發福的裴炎,女主角是曆經了生活磨難的薛靈靈。

自裴炎出了警察局後,兩人有感這一路走來實屬不易,沒過多久,便去領了結婚證。

這一次,沒有人再阻攔他們,十分順當。

就在那個租來的公寓裏,他們度過了新婚時光。沒有婚禮,隻有兩本代表他們關係合法的紅本子。

這與當初他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但如今,就算裴炎想再浪漫一次,手裏也已經沒有了可供他揮霍的資本。

他手裏的財產全部都為裴季銘的黑坑買了單;而李元芝也已經離開了北城,開始了她的環球旅行。該為這個兒子做的她都已經做了,是他自己沒有留住,怪不得她。

李元芝離開的時候也沒有告訴裴炎一聲,她不需要他來送她。

裴炎不得不開始麵對沒有錢也沒有卡的日子。好在薛靈靈並沒有因此而嫌棄他,反而鼓勵他重新振作起來。

裴炎大受感動,確實奮鬥了一段時間。

然而,麵對從前與現在生活處境的天差地別,裴炎的心理很快就失衡了,在一家寫字樓裏勉強幹了十來天便走人了。

起初,薛靈靈還會溫聲寬慰,小心翼翼地怕傷害到他那顆脆弱的心髒。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麵對絲毫沒有改變的裴炎,她漸漸失望透頂。

他們開始冷戰,開始爭吵,嚴重時還會動起手來。

他頹廢了,每天躺在沙發上借酒消愁;她麻木了,開始對他冷言冷語。

被現實褪去了那一層霸總光環,消失了愛情的濾鏡,兩人逐漸變得麵目可憎,自己都不再認識自己,隻剩彼此怨怪。

……

“突突——”

摩托車來來回回奔跑在水泥路上。

隨著路修得越來越好,交通運輸也變得越來越方便。越來越多的人走出了大山,將外麵世界的新奇花樣帶回了封閉的小鎮和村莊。

大山腳下的人們開始見識到了外麵世界的多彩多姿。

眼看著身邊的人都富起來了,三層的小洋房修得那叫一個漂亮,看得人眼饞,下溝村的人也都坐不住了。

這幾年,都在說修路,現在也隻修到了鎮上,他們這兒位置偏僻,也沒幾家人,要等路修過來,還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去。

現在,不管路不路的了,掙錢才是首要事。這不,劉金柱到處打聽,找到了一個發財的門路。

他望向身後的大山,心裏惱道,怎麽沒早發現這座“金礦”。

蓋房子的人多起來了,木料石頭的需求也越來越大,他們村子緊挨著這座大山,這不就是現成的買賣!

他們這裏的人可不知道有盜伐林木一說,然而,就算知道,也不會放著到手的錢不掙。

倒騰過一回後,看著手裏厚厚的票子,一行人膽子便越來越大。

這天摸著黑,劉金柱帶著村裏的男人又進了山。

“他三叔,咱這樣真不會有事吧?”男人打著手電筒,跟在劉金柱身後問道。

“廢話!能有啥事!”劉金柱手裏拿著繩子,肩上扛著鋸子,不耐煩道:“咱們挨著這座山,這山就是屬於咱們的,不過是弄點兒木頭,又能咋的!”

跟著的人看了看四周黑漆漆靜悄悄的,那四周長得茂密的雜草裏也不知道藏著著啥,當下臉色有些不好看,小聲道:

“那咱們要不等白天再來,這大晚上的,搞得人心裏發毛……”

“這不是最近查得緊嗎!”

劉金柱踹了他一腳,罵道:“你要回去就自己回去,到時候賺了錢,肯定沒你的份!”

他又轉過頭,對著周圍一起來的人說道:“等咱們手頭有錢了,還怕沒兒子。到時候,買個能生的,也不怕斷根了!”

這話說到這些人的心坎裏去了,特別是現在還打著光棍的立即下定了決心,也不動搖了。

他們怕啥,沒兒子啊,跟這比起來,其它都不算事兒。特別是有些人,都快五十多了,連個婆娘都沒有。

前些年,來了一群外省的人,穿著製服,挨家挨戶查,帶走了好些人家的婆娘,說是要送她們回家去,他們不讓人回,就是在犯罪。

屁!

老子花錢買來的婆娘,娃兒都生了好幾個了,你說帶走就帶走!

還就有不服的,結果被送去關了一年,回來人還罵罵咧咧的。

錢沒了,婆娘也沒了,但兒子還沒得一個。

他們想要兒子,手頭就得有錢。

一行人在山裏走著,但沒多久,就感覺到不對勁兒了。

“柱子,咱都走了多久了,怎麽好像還在原地打轉兒啊?”

劉金柱沒有說話,他拿手電筒照了一下周圍,臉色有些難看。

夜晚山裏冷嗖嗖的,吹得人骨頭發冷,忍不住打顫。

不知怎麽的,他想起了十多年前那個撞牆死了的女人,眼睛瞪得老大,就那樣直勾勾地看著他。

女人是他從別人手裏買來的婆娘,長得還挺漂亮的,就是不肯留下來跟他過日子。他氣急了,就下狠手打了她幾次,想她老實聽話點兒,沒想到,她性兒那麽大,還想跟他拚命,他不過推了一把,那婆娘就撞牆上沒氣兒了。

說實話,他當時還真沒啥感覺,在他們這兒不小心打死個女的太正常了。

那天晚上,他喊來幾個人,搭把手就把人抬到山裏挖個坑埋了。

可惜了,他攢了老久的錢。

這麽多年,本來他都快要忘了這事兒了,突然想起來……

劉金柱眉頭皺得老緊。

突然,

“啪!”一陣聲響。

“他三叔!”

還沒等他回頭去看,就是眼前一黑。

……

“滴滴——”

前麵車窗搖下,有個人伸出頭來喊道:

“別按了!前麵堵住了!按也沒用!”

車喇叭聲停下了。

緊接著車門打開,下來一個男人。

王寬路看著前麵堵得老長,心裏煩躁得很。他這回帶著老婆孩子回老家,是專門給老丈人過壽的,也不知道今天趕不趕得回去……

他掏出一盒煙,走到前麵那輛車前,遞上一根煙,跟人拉近乎道:

“兄弟,我這剛回來,前頭是咋回事兒啊?”

車裏的人也不客氣,接過煙,就聊上了。

“聽人說是泥石流,就在山裏,還挺嚴重的,縣裏派了不少人來。這不,怕又出了什麽事兒,前邊暫時不讓過了……”

“是挨著路溝鎮那座山嗎?”

“是啊。”

那人看了王寬路一眼,“你不會是那兒的人吧?”

“我老丈人家在那附近!”

看人有些著急,緊接著,人又說道:“放心,就在山裏,規模不大,鎮上沒事兒……”

王寬路鬆了一口氣。

車子堵了兩個多小時,確認不會影響路況後,才又放行。

到老丈人家,已經是天黑了。

吃過飯出來,王寬路站在路邊抽煙,聽到周圍的鄰居在議論。

“真是造孽啊,村子裏的男人全部都被埋在山裏了,一個都沒逃掉。”

“你說好好的,大晚上跑山裏去幹啥……”

聽到下溝村的名字,王寬路有些愣神。

沒留神,嗆了口煙。

“咳咳——”

好像那人以前就住在那邊,距離還要遠一點,挨著山腳。

如今,王寬路想起那個人來,心裏就有些難受。

將手中還沒抽完的煙頭扔到地上,踩滅。

王寬路抬起頭來,望著遠處稻田的方向,夜晚,黑漆漆一片,什麽都看不清楚。

說到底,還是他對不住他。

那人也不知道還記不記得他,恐怕早已經忘了吧……

忘了最好。

他在報紙上看到過他,知道他如今過得挺好,心裏也就少了一點兒愧疚。

王寬路看了一眼下溝村的方向,眸色漸暗,關於那個村子的事情,他曾聽人多多少少也說起過。

該怎麽說呢?

或許真的是善惡到頭終有報吧……

……

北城,

崽崽正和林非一起坐在電視機前麵看新聞報道。

聽到下溝村的消息,一旁的林非神色微動。

那個村子,那些記憶,好像都已經過去了許久,如今距離他十分遙遠……

崽崽正坐在地毯上玩拚圖,瞟了一眼掛在牆上的時鍾,立刻跳了起來。

“說好的,到時間了,我要看動畫片!”

林非一下子回過神來,看了一眼手表,微微笑道:“是,說好的。”

他起身,將手中的遙控器遞給崽崽。“注意時間,別盯著電視太久……”

“我知道,約定好的要算數。”崽崽拿過遙控器。

“哦,上次趁我不在家,抱著電視看了一天的人是誰?”林非挑眉道。

崽崽心虛地轉過頭去,比著手指道:“噓——”

“動畫片馬上就要開始了……”

林非無奈地笑了笑,起身,準備回書房去處理剩下的工作。

想起什麽,崽崽轉過頭去,提醒道:“別忘了,明天是休假日……”

休假日做什麽,老板也要放假。

林非轉過頭,神情溫柔道:“放心,我記得。”

明天不僅是休假日,還是他的生日。

如今,每年都有人記得,會為他慶祝……

遊樂園門前,

小手拉著大手。

崽崽轉過頭,對著身旁的人叮囑道:“這回,不要再走丟了哦……”

他回握著掌心中溫暖的小手,輕聲道:

“好。”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小世界到這裏就結束了,感謝大家的支持。這兩個月,因為工作的關係,拖更有些嚴重,更新字數的也挺少,跟小可愛們說聲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