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炎在外麵玩到天亮才回來, 而沙發上坐著的女人也在外麵找了他幾乎一個晚上,無果後又在沙發上等到了天亮,聽到門口響起的腳步聲, 立即起身去開門。

“你回來了!”

薛靈靈看到裴炎, 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她擔憂道:“你去哪裏了,我……”

我找了你一晚上……

薛靈靈想說她很擔心他, 怕他出了什麽意外,想告訴他昨晚她出去時心裏有多麽的害怕, 但最終所有的話都停在了嘴邊, 沒有說出口。

“你餓不餓, 我去煮碗麵給你……”

“不用, 我有些累了,先去睡一會兒,不用叫我。”

男人從她身邊經過,一副不想多聊的樣子直接走進了臥室。

薛靈靈還愣在原地, 怔怔地看著裴炎的背影,好像……有什麽不一樣了。

不, 應該說這才是他原來的樣子。

薛靈靈感覺現在的裴炎熟悉又陌生, 讓她心裏十分地恐慌。

“還是吃了再睡吧……”薛靈靈追在他身後勸道,還想接著問他昨晚去了哪裏。

“就出去跟朋友喝了幾杯酒。”裴炎一邊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一邊回答道。

見裴炎不想再談的模樣,薛靈靈雖心存疑惑也不好繼續再問下去。

接過他的外套。

“你好好休息。”

說完後, 她慢慢走了出去, 輕輕關上了臥室房門。

寂靜的公寓裏,女人抱著男人沾滿酒氣的衣服,準備放入洗衣筐內。

忽然, 她注意到衣領口夾雜著的一根黑色頭發。

薛靈靈將它拿起來。

頭發很長很細,還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水味道。

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女人的臉色一下子難看了起來。

手指緊緊攥著那一根長發。

要相信他。

薛靈靈低聲告訴著自己,隻是一根頭發而已,或許是不小心在哪裏粘到的。

他們好不容易才又走到了一起,不能再像從前那樣,要多給彼此一點空間。

但懷疑一旦埋下,就隻會不停地生根發芽,直到它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自裴炎回來以後,兩人各自裝著心事,維持著表麵的平靜。

裴炎出門的次數變得越多了,薛靈靈無法再自欺欺人,選擇悄悄跟在了他的身後。

她看到他走進了那家她進不去的私人會所,於是在附近的一間咖啡店裏等候了許久,直到他出來。

深夜,咖啡店已經關門了。

薛靈靈執著地站在路口,看著那個被一群人簇擁著走出來的他。

他站在人群中間,周圍多熱鬧啊,一如當年。

她沒有開口叫住他,悄悄獨自轉身離去。因為她看見了,站在會所門口的那堆人,每個人懷裏都擁著一個漂亮的女伴,裴炎也不例外。

“不過都是逢場作戲。”

他是這麽跟她解釋的。

她相信嗎?

眼前這一幕情景多麽令人熟悉啊。

比起從前,現在他至少還願意找個借口哄哄她,按照她以往任人揉搓拿捏的性子,是不是應該感恩戴德地見好就收?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薛靈靈以為裴炎變了,不再是從前那個總是傷害她的人了,然而,事實證明,他從未變過。

最後,裴炎和薛靈靈的婚禮還是沒有辦成。

不是因為他們感情破裂分手了,而是因為裴炎被抓了。

就在他和她吵完架的第二天,警察直接當著薛靈靈的麵將裴炎給拷走了。

不止是他,裴季銘也被抓了。

父子兩人一塊進了局子,罪名涉及洗黑錢。

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爸——”聲音淒楚,飽含著憤怒和不解。

裴炎追問著自己一直以來信任尊敬的好父親。然而,對方現在也是焦頭爛額,沒有任何地心情跟他解釋半句。

事情怎麽發生的呢?

準確的來說,就是老子坑兒子。

裴季銘在酒桌上認識的那些投資夥伴,不僅身家背景不幹淨,手裏錢的來源也不幹淨。可奈何人家隱藏得深,以小利換取大利,最後的目的就是將自己的錢成功洗白上岸。

自以為在商場浸**多年的裴季銘最終還是沒能抵過心中的貪婪,一頭栽了進去。

裴季銘往那個所謂的“聚寶盆”項目裏投了大量的錢財,當他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錢被套牢,已經無法抽身。

就像是一個黑洞,他源源不斷地往裏投錢,想要挽回自己的損失。到後來,裴季銘意識到自己手裏現存的資產不多了,大部分都在那個所謂的投資項目賬戶上,他想到了以後,還有一堆等著自己打錢的情人和私生子,舍不得再繼續動用自己賬戶裏的錢了。於是,他把主意打到了裴炎的身上。

裴炎的名下有多套房產,是當初他成年的時候李元芝為他置辦的。全部都位於黃金區,價值不菲。

那時候,李元芝雖然跟裴季銘不對付,但對自己的兒子向來大方。除了公司的股份暫時不能動外,在錢財方麵從不吝嗇。

若是從前,要臉的裴季銘當然不會把主意打到這上麵來,但是現在,還是先解決自身的危機重要。

經過裴季銘的一番忽悠,成功讓裴炎也掉入了這個深坑中,還以為自己的父親隻是暫時資金周轉不靈。

對方被抓後,還想著多拖幾個人下水,堅持聲稱這是合作。

一個資金賬戶裏,有裴季銘和裴炎投進去的錢,也有其他人投進去的錢。

黑的跟白的混在一起,這錢也不幹淨了。

……

李元芝這邊還在公司。

她正憂心忡忡地看著各部門提交上來的報表,不管是利潤還是銷售額,整體呈下滑態勢。

突然財務總監連門也沒有敲便拿著一份文件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出了什麽事?”

財務總監臉上的表情十分凝重,將手中的報表遞給了她。

李元芝起先不解,待看過手中的報表後,同樣變得十分難看。

“他怎麽敢?!”

裴季銘私自挪用了公司賬戶上的資金。

財務總監是李元芝手下的人,對於她剛查出來的異常賬單,沉聲道:“是我們疏忽了,前段時間我在外地出差,直到查賬日期……賬上的數目不對,上麵顯示這筆款項分多次被批了出去,但我打電話去問過了,收款方是一家空頭公司……”

李元芝撐著頭,疲憊地擺了擺手,心灰意冷道:“不用再說了。”

說到底,還是她自以為對裴季銘足夠了解,對這人不設防備,沒想到他竟然會把手伸到公司的賬上來。

當初他和她一起創立了天盛,這其中付出了多少心血,她還以為他跟她一樣,對它充滿了感情。

是她低估了男人的心狠。

公司失去了這麽一大筆款項,若是前兩年還好,不至於傷筋動骨,如今恐怕是要……

今年準備批給實驗室用來研發的資金怕是拿不出來了。

天盛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李元芝對裴季銘心裏恨啊,可是打擊還沒有完,接連而來。

她接到警方的電話,得知裴季銘和裴炎被抓了。

裴季銘她不想管,但裴炎是她的兒子,李元芝不能不管。

了解到關於兩人的案情後,李元芝站在警察局外麵,哭了。

他果然夠心狠,坑完公司不夠,還來害兒子。

她擦幹了眼淚,終於下定決心,準備跟這人離婚,然後送他去坐牢子。

他們這一場早就該結束了的婚姻,因利益捆綁了這麽些年,是時候到頭了。

……

實驗室裏,

新來的研發人員正坐在明亮潔淨的玻璃門裏等著開指導會議。

負責人還沒有來,幾個穿著白色製服的研究人員控製不住地興奮道:

“我們運氣真好,還有自己專門的實驗室,進來之前我還到處看了,好家夥,這裏可不是一般的大,我覺得我呆在這裏,腦子都要比平時轉得快!”

跟他一起進來的人打趣道:

“吹吧你,還轉得快,到時候不要又像你當初那個課題一樣,卡在那裏三年都研究不出結果!”

坐在他對麵的人一本正經地反駁道:“科學是嚴謹的,我那是對自己的課題負責。”

“唉,不提這個了,說實話,當初我選擇來明非的時候,心裏還真捏了一把汗。不過現在看來,我們是選對了,看這實驗室的規模和設備,來得沒錯……”說話的人笑眯了眼睛道。

“你說我們實驗室的負責人是什麽樣的,今年也有七老八十了吧……”

正在這時,實驗會議室的門打開了,眾人立馬安靜了下來。

走進來的中年男人,厚重的鏡片後,一雙眼睛十分明亮。更引人注意的是他白色大衣領口上,那裏掛著一個可愛的毛絨娃娃,與他本人的糙漢形象十分不匹配。

這就是負責人嗎?

原來不是老頭,是中年大叔?

以頭發稀疏程度來看,還挺年輕的。

為什麽胸前還掛著毛絨玩具?行為主義?展示個性?

眾人心中胡思亂想著,麵上一派疑惑。

不過,管他呢,有活潑開朗的已經開口道:“您就是這裏的負責人吧!”

戴著厚鏡片的“奇怪大叔”咳了幾聲,沒有說話,他推開大門後,站在一邊,露出了身後的人。

十幾個人的視線齊刷刷地從高到低,看向了門口那個還沒有他們腿高的小娃娃。

“這是……”

有人緩緩開口道:“您……女兒……”

應該是女兒吧。

有人不確定道。

不過,也有人皺了皺眉。

實驗室這麽嚴肅的地方,怎麽還允許帶小孩兒來呢?

沒等他們再多想,胸前掛著毛絨玩具的“奇怪大叔”便對著眾人鄭重道:

“我叫肖明,你們可以叫我為肖工。我身邊這位就是本實驗室的負責人,你們可以稱呼她為……”

肖明撓了撓頭,有些卡殼,他也想不出應該讓這些人叫她什麽,直接喊名字的話,好像也不大好。

崽崽直接開口道:“主工。”

什麽?

肖明一臉疑惑地轉過頭去,跟崽崽小眼對大眼。

崽崽不理他,直接走到會議桌的主座前。

她轉過頭看了肖明一眼,不用開口,跟在一旁的人立刻心領神會,立刻上前將椅子調節到崽崽夠得著的高度。

崽崽滿意地坐下了。

對著會議室裏遲遲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眾人說道:“你們叫我“主工”,小明是我的助理。”

一旁站著的肖明沒有反駁,雖然他很想糾正一下小娃娃的發音,他叫“肖明”不是“小明”。

“開什麽玩笑!”有反應過來的人忍不住了。

“今天是愚人節嗎?還是說,這是什麽新的整蠱方式?!”

“好吧,肖工,你贏了。”

其他的人也是這樣想的,以為這是肖明考驗他們的新方式。

任他們怎麽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七八歲大的小姑娘會是實驗室的負責人!

這一定是測試他們的新方式。

“肖工你可真幽默!”

就知道是這樣,肖明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板著臉,對眾人嚴肅道:

“這不是玩笑,也不是什麽惡作劇。”

會議室裏的眾人終於後知後覺,開始意識到這是真的。他們的負責人和“主工”,是一個還沒有他們腿高的小娃娃。

所有人一下子變得十分安靜。

他們應該怎麽辦?

走還是留?

這是個問題。

“我們是來做研發的,不是來玩過家家的!”終於在一陣沉默後,有人提出離開。

“隨你。”肖明一臉鎮定,並沒有提出挽留。

崽崽坐在椅子上,對這些人的去留並不關心。

她伸出一隻小手,一旁的肖明立刻反應過來,將放在胸前衣兜裏的毛絨娃娃拿出來遞給了她。

看到小女孩專注著玩手中的兔子娃娃,並沒有抬起頭來看他一眼,也沒有說任何挽留的話,起身往外走的秦會章心下一沉,眼裏滿是失望,心想果然如此。

隨即,腳步毫不猶豫地向門外走去。

“承認別人比你聰明有那麽難嗎——”

還沒有走出去的秦會章聽到,氣得臉色通紅,他轉過身來,剛想開口反駁。就看見,不管是留下來的還是準備走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盯著會議桌上正在跳舞的毛絨兔子。

原本軟趴趴的毛絨玩偶正站在長長的會議桌上揮舞著手臂,腦袋搖晃著,身體裏發出的聲音就是他剛才聽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