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有點兒高,崽崽坐上去以後,往後一仰,整個小身體都陷在了椅子裏,隻剩下兩隻小腳懸空在外麵。

遠遠望去,隻見兩隻可愛的小紅皮鞋在空中輕輕搖晃。

肉乎乎的小手撐著椅子上的扶手,崽崽歪著頭,望了一眼還在餐台那邊正在糾結應該拿什麽口味小蛋糕的林非。

看樣子,估計一時半會兒,還不好做決定。

這邊,

林非的神情看起來確實十分糾結,好看的眉毛緊皺在一起。

不過,他不是為了選擇拿哪種口味的小蛋糕。

他扭過頭,淡淡地看了一眼遠處的幾人。

都到齊了啊。

本來隻是想帶小家夥兒出來走走,沒想到又遇見了這幾人。

真是煞風景。

或許,他應該帶陪陪早點兒離開才是,免得又有哪個腦子不好的衝上來嚇著了小家夥兒。

不止是林非看到了他們。

在場的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這幾個奇怪的男女,悄悄地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

得知其中內情的,不由得撇了撇嘴,都過了這麽些年了,這關係還沒有理清楚

形形色色的目光中,有目露鄙夷的,也有等著看好戲的,畢竟,過久了平淡無趣的日常,偶爾來點八卦調劑也好。

就是那背對著眾人假裝漠不關心的,說不定也在悄悄豎著耳朵偷聽。

有人悄悄地看了看身旁站著的幾人。

在周圍打量的目光下,男人手中的香檳已經快要端不穩當,女人臉上得體的笑容也快要撐不住了。

是啊,像今天這種場合,譚家在北城紮根已久,又怎麽會不來人。

不過,這次來的不再是大房的人,而是譚家老二一家作為代表出席。

說起來

幾位看客擠眉弄眼,打著眼神官司。

似乎已經很久都沒有見過譚家大房的人在公開場合露過麵了

也是,那麽看重臉麵的一家人,女兒卻接二連三地打他們的臉,這要換做是他們,應該也不想再在人前露臉了。

這個時候,低調一點兒,等眾人慢慢遺忘那些事情,才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

有人似乎並不懂得,或者說,並不在乎這些。

幾人瞟了一眼那邊依偎在小裴少身邊的女人,舉止依舊優雅自信,並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

不管惹出了什麽事情,她都篤定譚家一定會為她兜底。

即使,譚家早就已經對外宣布不再認她這個女兒。

因為譚如菁的“為愛癡狂”,甘願幾年如一日地,不顧家裏的名聲,不顧父母的臉麵,沒名沒分地帶著孩子追在一個男人的屁股後麵,譚家人前人後受了他人不少恥笑。

譚家老爺子有兩個兒子,老大家的和老二家的也一直不對付。

現如今老大家的女兒惹出了這種事情,譚老二可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背地裏買通媒體記者一個勁兒地大肆渲染,想要借譚老大管教無方一事撤了他的權。

譚家老爺子奮鬥了大半生,好不容易才攢下如今這副家底,眼裏更是容不得這樣毀壞譚家名聲的事情。

他當斷則斷,讓大兒子暫時退居人後,將二兒子一家推到人前。

譚老二一家雖然在老爺子麵前得了便宜,看似壓了譚老大家一頭,不過也沒得到什麽好。

不一會兒,就有一個穿著粉色禮服的年輕女孩紅著眼眶跑了過來。

看著女兒這副樣子,譚家聰夫婦兩個心中明白,女兒這怕是又受到其他人的擠兌。

譚如姝跟夫妻倆告狀道

“爹地,媽咪,我不想再呆在這裏了,你們都不知道,他們那些人在背地裏說的有多難聽”

她看著譚如菁的方向,恨恨道“我真不明白,她為什麽非得追著那個已經不要她了的男人不放,自個兒不要臉麵就算了,還拖累了我們被其他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說真的,譚老二夫婦兩個也想不通這個侄女心中到底是怎麽想的。

裴家那個小子身上到底有什麽魔力,讓她在受到被當眾拋棄的羞辱後還能這樣念念不忘,緊追不舍。

她就這麽愛裴炎

水龍頭的水嘩嘩地流下,洗手台邊站著的女人一直盯著鏡子裏的自己。

實在受不了裴炎看薛靈靈的眼神,也不想周圍的人再看自己的笑話,譚如菁借口離開了宴會廳,暫時躲進了洗手間裏。

但再精致的妝容也掩蓋不了此刻她臉上的蒼白。

這些年來,被譚家拋棄,被父母斥責,譚如菁都沒有放棄裴炎。

在外人看來,她肯定很愛裴炎,愛到不顧一切,一無所有。

然而,隻有譚如菁自己心中清楚,比起愛來,那些不甘心才是真的。

她不甘心裴炎不再愛她,不再像從前一般目光緊緊追隨著她;

她更加不甘心自己竟然會輸給了一個處處不如自己的薛靈靈;

她心裏原本對裴炎的那一點兒愛意,早就在這日複一日的拉扯中消磨殆盡了。

隻是,麵具戴久了,就再也摘不下來了;有些事情假裝久了,就算不是真的,也必須繼續演下去

或許,現在的裴炎對於她來說,就是小時候那個得不到的洋娃娃。

鏡子裏的女人眼中劃過一絲狠厲。

她想要的,就必須是她的。

重新打理好了妝容,將口紅放進了手提包裏,譚如菁走出了洗手間。

但是還沒等她走出幾步,男人的聲音就從身後傳來。

“譚小姐還是一如既往地美麗動人啊”

聽見這有些熟悉的聲音,譚如菁轉過頭,隨即臉色煞白。

“你怎麽會在這裏”

她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還好,沒有人。

“你來這裏做什麽”

見女人如此,男人挑了挑眉頭,嗤笑道

“我來這裏做什麽”

“敢情譚大小姐是貴人多忘事,之前我廖偉替你做了那麽多見不得人的勾當,如今,倒是翻臉不認人了”

“你在亂說什麽”譚如菁緊緊抓著自己的手提包,強行保持鎮定道

“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我不知道。”

“不知道”男人慢慢走了過來,“需不需要我提醒譚小姐一下,讓我想一想,應該從哪件事情說起呢”

“比如,薛小姐那場“意外”的車禍”

說到意外的時候,男人特意壓重了聲音。

他每往前走一步,譚如菁就往後退一步,步步壓迫,步步緊逼。

“再比如,五年前,失蹤的嬰兒”

“不要再說了”女人忍不住打斷他的話道。

譚如菁此時額頭上的碎發已經被冷汗打濕。

他說的一切,她都記得。

“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什麽啊”廖偉停住了腳步,微微笑道

“早就這麽說不就好了嗎這樣我也就不必如此費力地去幫譚小姐去回憶起那些“不愉快”的往事”

“說起來,這個地方還真不好進”廖偉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屬於酒會侍應生的領帶。

“廢了我不少功夫。”

“不過,沒辦法,誰讓譚小姐您總是避而不見,為了能跟您好好敘敘舊,我隻好出此下策了”

譚如菁看著男人嬉皮笑臉語氣輕鬆,渾身依舊忍不住微微顫抖。

廖偉慢慢地打理著自己的領帶,也不急著道出來意,他知道,現在最應該著急的人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