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獨裁官大人!我們一定在明晚趕到羅馬!”昆圖斯和李錫尼烏斯立刻站起,大聲的做出承諾。

“到達羅馬城外後,要看清楚戰場形勢,不要冒然進攻,而是要給戴奧尼亞軍隊施加壓力,讓他們不敢全力進攻羅馬城……”卡米盧斯耐心的告誡手下,然後他沉聲說道:“我會盡全力率領軍隊在後天晚上趕到,與你們會合,再同戴奧尼亞人決一死戰!”

帳內的將領們聽到這話,之前得知消息後的不安都化作了興奮……

……

黑夜,萬物寂靜的時候,無論是城內的羅馬民眾、還是城外的戴奧尼亞士兵大部分都進入了夢鄉。但是在羅馬的東北城牆外,戴奧尼亞第一軍團的營地裏卻悄悄的出來了幾百名士兵。

他們穿著黑色的內襯,黑布巾包頭,皮盾和短劍緊緊的綁在後背上,腰間係著一小袋牛肉幹。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他們悄無聲息的向西南行進,穿過了開闊的馬爾斯廣場。

馬爾斯廣場原本是以前台伯河長期泛濫造成的一個寬闊的濕地,羅馬第六代國王塞爾維烏斯對這片濕地進行了排水填埋,最終獲得了這一塊廣闊的平地,並給這片平地取名為馬爾斯廣場。用羅馬戰神之名,可見這塊平地最初是為了集結軍隊所用,但到了後來,它也作為公民大會的投票場所,畢竟羅馬城內沒有這麽大的空地來容納全部的公民。但是戴奧尼亞軍隊到來之後,羅馬人退守城中,馬爾斯廣場就被空置了下來,因為它位於北城牆之外。

這一行人來到馬爾斯廣場邊緣,就看到了前方高聳的城牆,以及城牆後方黑幽幽的山——那是在羅馬人心中占據有重要位置的山丘——卡皮托林。

這些人確定了方位之後,又悄悄沿著城牆的方向,折向西行。

走了沒多久,他們聽到了嘩嘩的流水聲,前方就是台伯河了。

這些人立刻分散開來,在河岸邊摸索著尋找,很快有人低聲喊道:“大隊長,在這裏!”

被稱為大隊長的正是山嶺偵查大隊大隊長伊紮姆,他疾步走過去。

那個士兵站立的地方豎立著兩根粗壯的木柱,它們被深深的打入到地下,露出地麵的僅有半人高,木柱之間鋪著木板,一直通向河麵,然後中途斷掉,這是一座被毀掉的木橋。

伊紮姆將視線投向前方,在距離河岸不到20米的地方模模糊糊有點陸地的輪廓,他知道那就是被羅馬人稱之為蒂貝裏納的河心島,在戴奧尼亞軍隊抵達羅馬之前,羅馬人撤走了住在島上的居民,並且毀掉了兩岸通向它的木橋。

如果沒有撤走島上的羅馬人,也許此刻能夠發現我們的行動……伊紮姆心中僅僅隻是一閃念,然後低聲說道:“快把繩索搬來,綁在這根木柱上!”

十幾個人抬著一大捆槍杆粗細的繩索,將繩索的一頭牢牢的綁在木柱上。

“泰倫圖斯準備好了嗎?”伊紮姆低聲問道。

“大隊長,我已經等不及了!”一名強壯的士兵語音略顯生硬的回應道。

“好,就看你的了!”伊紮姆用拳頭錘了一下他結實的胸膛,回頭對其他士兵說道:“給他綁上。”

隊員們將繩索的另一頭纏繞在他的腰間,他的身上沒有攜帶皮盾和短劍,而是掛著繩鉤、鐵鋸、大鐵鉗。

等繩索在他腰間綁紮好,隊員們拽了拽,感覺十分結實了。

伊紮姆滿懷期待的望著這名來自梅薩皮的勇士,勉勵道:“哈迪斯會庇佑你的,去吧,去成為象塞克利安那樣的王國英雄!”

泰倫圖斯鄭重的行了一個軍禮。

伊紮姆和隊員們也鄭重的向他回禮。

泰倫圖斯將充氣羊肚做成的背嚢套在了胳膊下,然後雙手抓著繩索,倒退著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河中。

河水的冰冷讓他的皮膚驟然收緊,而濕滑的河底讓他無法完全站直身子,白天看似水流平緩的台伯河,當人走到河水中時,才感覺到它的衝力有多大,泰倫圖斯身不由己的就往下遊衝去,還好腰間的繩索拉住了他的身體,他的隊友們正像拔河似的一點一點的往外放繩索,這使得他可以緩緩的往下遊走……

沒多久,他就看到前方的河岸不再平坦,而是變成了七、八米高的堤岸,它筆直的矗立在泰倫圖斯的身側。

事先觀察過地形的泰倫圖斯知道:這意味著他已經經過了羅馬的城牆。

雖然人還是在河邊,但河水變深了,腳根本踩不到底,幸好有羊肚的浮力讓他漂浮在河麵上,緩緩的向下遊飄去。而泰倫圖斯一直睜大眼睛,注視著前方。

沒多久,他看到了前方橫臥在河麵上的那座被大隊長多次強調的羅馬椎橋,心中頓時歡喜起來。

……

山嶺偵察隊員們抓著的繩索原本繃得很緊,突然間鬆弛下來。

隊員們同樣心中一喜:應該是到了!

伊紮姆始終神情凝重,這時沉聲問道:“放了多長的繩索?”

旁邊負責計數的隊員回答:“將近250米。”

“那應該是到了。”伊紮姆之所以如此確定,是因為事先曾經向瓦爾克斯等幾位羅馬前公民詳細了解過。

……

此刻,泰倫圖斯正抱著最靠近堤岸的橋柱,扭頭望向堤岸,借著天空彎月的稀薄月光,他可以隱約看到椎橋附近的堤岸上、在距離河麵四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個黑乎乎的大洞。

泰倫圖斯心中又是一喜,他知道他找到了大隊長所說的羅馬城有名的排水係統——馬克西姆下水道。

於是,他解下腰間掛著的鶴嘴鋤,解開纏著的布條,另一隻手不停的、有頻率的拽動繩索。

很快,得到信號的隊友們又將他往回拉。

他趁機手腳用力劃動,貼近了堤岸。

過一會兒,繩索又一點一點往下放,使他被水流衝到了下水道的下方,這裏很好分辨,因為它有著難聞的臭味,堤岸上還有濕漉漉的水痕,長滿了青苔。

泰倫圖斯立刻舉起鶴嘴鋤,用力紮上去。

鶴嘴鋤的尖嘴紮進石縫裏。

他一手抓緊鶴嘴鋤,一手用力扯動繩索,這是告訴隊友們停止放繩,拽緊繩索,將他保持在這個位置。

然後,他耐心的解下身上的繩鉤,將頭端抓在手中,估測著距離,用力往頭上一拋。

就聽見頭頂傳來“鐺”的一聲脆響,他暗叫不好,急忙閃避,鐵鉤貼著他身體,砸落在河中。

好險!泰倫圖斯沒有立刻拉起墜入河底的繩鉤,而是貼在堤岸上,小心觀察著椎橋上的動靜,怕被羅馬巡邏士兵聽見。

但他顯然小視了台伯河,雖然它看起來水流平靜,遠沒有當年塞克利安橫渡克拉蒂河時那般的洶湧咆哮,但河水經年累月撞擊著橋柱和堤岸,發出的低沉厚重的鳴響,足以吸納在他附近產生的任何單薄的聲音。

過了好一會兒,見橋上和岸邊沒有動靜,泰倫圖斯再次拋出手裏的繩鉤,先是聽到一聲小一些的脆響,緊接著是一聲低沉的悶響。

繩鉤沒有掉下來!泰倫圖斯心中一喜,伸手用力一拽,繩子繃得很緊,看來繩鉤鉤得很牢。

他用力將鶴嘴鋤拔下,掛回腰間,然後雙手抓著繩鉤,慢慢往上攀爬。這一段堤岸正是下水道汙水排放的位置,比較濕滑。泰倫圖斯幾次踩滑,將身體撞在了石壁上,但他都忍住沒有出聲。

終於,他爬到了下水道出口,雙手抓住了封鎖出口的鐵柵。

馬克西姆下水道最早隻是羅馬人挖掘的排水溝,用來排掉山丘之間的低地泛濫的河水,這項工程恰好是最後一任羅馬國王塔爾文下令建造的,它最初的起始位置是在元老院旁邊的羅馬廣場。

隨著羅馬城的完善,人口的增多,排水除淤已經沒有必要,排出生活汙水卻成了民眾關注的問題,於是家家戶戶都開始在自家門前挖掘排水溝,並且與最初的那條大排水溝連接,將家裏每一天產生的各種汙水通過排水溝,排放到台伯河中。日積月累,排水溝越來越多、越來越長,遍布了整個羅馬城,其線路極其的錯綜複雜。

羅馬人不斷的往裏排放髒水、汙水、屎尿、甚至還有各種垃圾,經常導致排水溝堵塞、臭氣熏天,偶爾還會導致疫病的爆發,後來,元老院一名叫馬克西姆的元老提出了一個議案:建立一個新的部門,派出專門的城邦公職人員來管理羅馬城內的排水溝。

這個提案得到了幾乎全票的通過。於是,排水溝被挖寬、挖深,在地麵上鋪上石板,定期對其進行疏通……從此排水溝成了下水道,羅馬人還為這個複雜的下水道係統創立了一個神祇——克洛辛娜女神(cloacina)。

這個下水道的出口足有一人高,近乎於圓形,鐵閘牢牢的焊入石壁中,每一根鐵杆都有成人指頭粗細,但是這個鐵柵顯然年歲日久,上麵鏽跡斑斑,尤其是在鐵柵的下方,早被每天排出的汙水腐蝕的坑坑窪窪、粗細不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