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布魯提人什麽時候對希臘人這麽友善了!難道就因為他們是戴奧尼亞人,就怕了他們嗎!”卡納魯不忿地吼道。這一年多,布魯提人雖然比較封閉,對於外界發生的大事還是有所了解的,布魯提的四周突然崛起了一個強大的城邦聯盟,著實讓各部落的首領們感到了壓力,隻有像卡納姆這樣的年輕人卻偏偏不服氣:“我們是狼,希臘人不過是羊,就算羊再多、再肥,它們也鬥不過狼!”

“好啦,卡拉姆,別忘了你父親臨走時是怎麽對你說的,你一定不希望他再次聽到你不聽我們勸阻的時候生氣發怒,然後剝奪你剛獲得的權利,再轉交給你的兄弟吧。”另一個年紀大的男子也上前勸說。

卡納魯似乎想起了什麽,臉色微變,他氣衝衝的轉身出去,臨走時還惡狠狠的瞪了安塔奧裏斯一眼。

安塔奧裏斯正側耳傾聽隨從小聲翻譯他們的談話,隻見那位老者走了過來,語氣溫和地說道:“戴奧尼亞的使者,我叫巴幾裏皮,是比西尼亞的一位首領。他叫布裏姆,同樣也是比西尼亞的首領。”

安塔奧裏斯微笑著行禮,並報上自己的名字。

“我們會立刻派人將你們到來的消息迅速通知科森紮,你們暫時留在比西尼亞城內歇息。一旦獲得進入的消息傳來,我們會派人護送你去科森紮。”

……

布魯提人睡覺很簡單,蓋上動物毛皮,直接睡在火坑周邊的木頭地板上。

安塔奧裏斯一行人經過一個下午的跋涉和驚嚇,早已身心俱疲,吃過晚餐倒地就睡,很快就進入了夢鄉,鼾聲四起。

在黑暗中,僅有一個人還睜著眼睛。

在安塔奧利斯的三個隨從中,其中一個是他最信賴的奴隸,一路上精心照顧他的衣食住行;而另一個則是元老院因為安塔奧裏斯不懂布魯提語,為他特地找來的翻譯阿德皮吉斯,他是戴奧尼亞登記在冊的自由民,母親是希臘人,被布魯提人掠走,受淩辱後懷孕而生下他,從小他就是布魯提人的奴隸,嚐盡了生活的艱辛,最後抓住一個機會逃離了布魯提山區,最後輾轉來到了圖裏伊,他對布魯提人有極深的仇恨,卻非常能夠隱忍;最後這位還沒有睡著的隨從是馬裏吉推薦給安塔奧裏斯的,說是軍務部的人,考慮到將來萬一與布魯提人發生戰爭,需要了解布魯提地區內部的情況,實際上他是戴奧尼亞的預備公民,名叫安特拉波裏斯,戴弗斯的私人情報官阿裏司提拉斯的弟弟。

由於伊紮姆的偵察大隊跟隨戴弗斯去了塔蘭圖姆,安特拉波利斯確實在履行這方麵的偵查職責,此刻他在腦海裏努力回憶著白天所看到的一切:從圖裏伊到比西尼亞這條路所花費的大致時間,以及道路的難行程度,比西尼亞城的位置及牢固程度,城內人口及士兵的大致數量,通過談話判斷幾位比西尼亞首領的性格……等等。安特拉波裏斯一遍一遍的回憶著,直到將它們清晰的刻在自己的腦子裏,還有些模糊的地方有待於第二天他再進一步確認。

等這件事做完,安特拉波裏斯將目光投向了睡在對麵的安塔奧裏斯——這是他的另一個任務對象。他將近距離監視和觀察這位新加入元老院的克裏米薩人在接下來出使科森紮的表現。

安特拉波裏斯並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在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有些抗拒,他對哥哥阿裏斯提拉斯說:錫拉庫紮以前的僭主希埃隆就曾經創立特務製度,大肆監視城邦公民的私人生活,因此名聲很臭,他不希望他們所依附的戴弗斯也變成那樣的人。

但是,阿裏斯提拉斯勸說他:希埃隆名聲不好,主要是因為他過於獨裁,過度猜忌和壓迫公民,因此民怨沸騰。而戴弗斯作為一個胸襟開闊、頭腦冷靜的終身執政官,很懂得維護民眾的自由,應該不會犯這樣的錯誤,而且他能力出眾,戴奧尼亞聯盟的迅速崛起已經說明了一切,是他們兄弟倆看好的對抗錫拉庫紮、重建卡塔奈的最佳統帥。因此鞏固他的領導地位,防止別有用心的人從中作亂,成為阿裏斯提拉斯的重要職責之一。

安特拉波裏斯被哥哥說服後,曾跟蹤、調查過多名元老院元老的動向。應該說,絕大多數元老都是支持和認同戴弗斯的終身執政官地位的,波呂克西斯等極少數人盡管對戴弗斯不滿,但他們也隻是停留在口頭上,並沒有什麽具體的行動。至於安塔奧利斯,克裏米薩進入元老院的三人中以他為首,來到圖裏伊以後,除了出席元老院會議,平日裏深居簡出,少與其他元老接觸,令阿裏司提拉斯甚為好奇,這一次出使正是了解這位克裏米薩人的好機會,同時也為戴弗斯將來使用和任命高級官員提供參考。至少從現在的表現看,安塔奧裏斯雖然是克裏米薩的一位貴族,但能吃苦並且有膽識,安特拉波裏斯很期待他接下來的表現。

第二天下午,科森紮傳來信使,安塔奧利斯一行人獲準進入科森紮。

巴幾裏皮還派了十名戰士,美其名曰“護送”戴奧尼亞使者前往科森紮。

一行人出了城,沿山道開始向西行進,沒走多遠就被人截住。

卡納魯騎著馬,出現在他們麵前,得意洋洋地說道:“希臘人,我還沒有招待你們,就想這麽走了嗎!”

安塔奧裏斯他們頓感緊張。

這時,負責護送的布魯提戰士上前想勸說卡納魯,卻被他派手下攔阻:“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們回去無法交代的。”

他做出承諾後,隨即臉色一沉,眼露凶光:“狠狠的給我抽他們五鞭!讓他們知道希臘人不付出點代價,可不是那麽容易通過我的比西尼亞城!”

他說完,安塔奧裏斯他們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布魯提戰士一擁而上,按倒在地。

每人五鞭打下來,個個皮開肉綻。阿德皮吉斯被打出了火氣,用布魯提語破口大罵。

卡納魯聽著,卻哈哈大笑,喊道:“再給我打他三鞭!”

阿德皮吉斯還想在罵,安塔奧裏斯低聲喝道:“阿德皮吉斯,別忘了我們是來這裏幹什麽的!”

阿德皮吉斯聞言一震,慢慢低下頭。

卡納魯見希臘人沒有了反應,頗感無趣,他也不敢做得太過分,以免找來父親的怒火,喊了一聲:“膽小的希臘人,走了。”雙手一抖馬韁,沿著道路,向東馳去。

安塔奧裏斯四人相互攙扶,艱難前行。

雖然地勢越來越高,道路卻不再崎嶇難行,連綿的山峰漸漸的退隱到了兩側,前方是平緩起伏的草地,密密層層的柔韌小草點綴著五顏六色的野花,猶如一副遼闊無邊、五彩繽紛的大地毯,一直延伸向遠方……一群群的牛羊、還有馬匹或在坡地上安靜的吃草,或揚起四蹄、奔跑嬉戲,星星點點的草屋坐落其間,有的已經升起了炊煙。

路上看到的人也漸漸多起來,他們趕著牛羊,背著貨物,出現在坡地的各個地方,朝著同一個方向前進。

到了傍晚,安塔奧裏斯借著月光,看見前方矗立著一座巍峨的巨大黑影,他知道科森紮到了。

由於已經過了入城時間,安塔奧裏斯一行人隻能在城外搭帳篷過夜。

第二天一早,護送的布魯提戰士立即向城內通報。

很快,安塔奧裏斯一行人就受到部落聯盟派來的衛兵列隊歡迎,被邀請進入科森紮城。

在用過早餐之後,安塔奧裏斯被帶到了科森紮的議事大廳,相比較比西尼亞的那間草屋,這裏要氣派恢宏得多。

正中坐著一人,兩側各坐著三人,中央的座位明顯要高一些,看來已經分出了主次。

安塔奧裏斯心裏想著關於布魯提各部落在科森紮大首領的領導下組成部落聯盟的消息,一邊恭敬的躬身行禮:“尊敬的各位大首領,我是戴奧尼亞的使者安塔奧裏斯,帶來了戴奧尼亞元老院的問候!”

還沒等阿德皮吉斯翻譯,當中那人就用希臘語說道:“戴奧尼亞的使者,歡迎你來到布魯提部落聯盟的中心科森紮,我是整個部落聯盟的大首領皮安倫。”

他話音剛落,最靠近他左側下方的人站起身,用希臘語問道:“布魯提與戴奧尼亞一直沒有往來,不知道使者這次來是為了什麽事?”

此言一出,議事大廳內的其他人都將目光聚焦在安塔奧裏斯上。

安塔奧裏斯沒想到剛一見麵,布魯提人就將問題擺上了桌麵,他沒有立刻回答,轉頭問道:“請問你是?”

“維格城的大首領塞多魯姆,同時也是部落聯盟的長老。”塞多魯姆在幾位大首領中是唯一跟戴奧尼亞有過交集的。一年前,盧卡尼亞聯盟進攻圖裏伊時,他就率領族人進攻過當年的雇傭軍首領、現在的戴奧尼亞執政官戴弗斯的營地,後來戴弗斯設計圍殲盧卡尼亞聯軍,使得塞多魯姆抓住機會,叛離盧卡尼亞聯盟,在之後由於維格城毗鄰拉俄斯,拉俄斯城內的動亂、阿維諾吉斯的掌權、拉俄斯加入戴奧尼亞同盟……一係列事件猶如走馬燈似的相繼發生,他都是有所了解的。因此,雖然他還未見過戴弗斯,也沒有直接與戴奧尼亞打過交道,但是他對戴弗斯、對戴奧尼亞是有所警惕的。所以當得知戴奧尼亞派使者到來時,塞多魯姆告誡其他人一定要慎重行事,因為現在戴奧尼亞的實力已明顯超過布魯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