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甲兵雖然是“輕甲”,畢竟有“甲”,而且手上還拿著皮盾和長矛,怎麽可能追得上一身單衣的敵人。可一旦他們停下來,那麽敵人的遠程攻擊就開始了。

更可慮的是中路的敵人趁著輕甲兵突進時漸漸分成三部分:一部分在陣中牽引輕甲兵,另兩部分繞到了輕甲兵的兩側。

當輕甲兵前進時,側翼卻受到了敵人的攻擊。顧前則顧不了左右,顧左右則無法防護前方。克羅托內的輕甲兵象一頭野豬一般魯莽的橫衝直撞,結果不但沒傷到敵人一根汗毛,自己的傷亡卻在一點一點的增加……

“騎兵呢?!怎麽騎兵還不來!阿裏索西斯在幹什麽!!”看著士兵一個個倒下,腓拉得福斯的心情變得急躁,忍不住破口大罵,他可算是第一次體會到了用單純的步兵和全是輕步兵的敵人戰鬥,有多難受了。打也打不著,追也追不上,反而成為敵人的活靶子。

“向左側後退!向左側後退!!”他大喊道,護衛隊也跟著喊,若是在之前的追擊時,亢奮的士兵們是聽不清他在喊什麽的,現在大家都聚成一團,小心翼翼的躲避箭矢、石頭,已經開始有些畏懼和疲憊,腓拉得福斯的命令正是他們求之不得的,輕甲兵們呼啦啦的匆匆後撤。

誰知戴奧尼亞的輕步兵像附骨之蛆一樣緊追不放。

腓拉得福斯原來的意思是向左側後退,與左翼的重步兵會合,這樣有了他們的存在,可以護住輕甲兵的側翼,在騎兵得勝歸來前減少傷亡。此刻,腓拉得福斯還堅信克羅托內騎兵會勝利。

然而他身處陣中,卻不知道他原本以為會在他左後方的左翼重步兵其實已被敵人右翼的輕步兵給引偏了方向,他們故意一點一點往西北方後退,使得行動緩慢的重步兵不知不覺中由原來正對北方變成了向西北方前進,結果導致克羅托內的中路與左翼的間距越拉越大。

輕甲兵快速的後撤了一段,不但沒有與左翼會合,反而因為在後撤中無法做到更好的防護,導致傷亡迅速增加。現在他們被迫再次轉過身來,用皮盾護住自己,慢慢的後退,躲避著密集射來的箭矢,看著前方地上不斷增加的受傷倒地的戰友被敵人補刀割喉,輕甲兵們的士氣在動搖。

這時,他們聽到了身後密集的馬蹄聲,因為要躲避箭矢無法回看,但他們都長出了口氣:“騎兵!我們的騎兵終於來了!!”

腓拉得福斯心中疑惑:阿裏索西斯的騎兵怎麽跑到後麵去了?!不是跟他說過,擊潰敵人左翼之後,讓他帶領騎兵去夾擊對麵的敵人嗎!這點能力都沒有!!正氣惱時,有人急喊:“標槍!小心標槍!他們是敵人!!”

伴隨著這驚呼聲,幾百支標槍呼嘯著從後方襲來。

腓拉得福斯身處陣列後方,又頭戴色彩豔麗的將領頭盔,當然成為重點打擊的對象,當即身中三支標槍。腓拉得福斯倒下時,至死也未明白:為什麽兵力占優的克羅托內騎兵會失敗?

寄予厚望的騎兵原來是敵人的!這成了壓垮輕甲兵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們喪失鬥誌,四散逃竄,戴奧尼亞的輕步兵和騎兵趁勢追擊,輕甲兵不可能跑得過這些裝備簡陋的輕步兵,更別提騎兵的速度,被追上後,大部分士兵都選擇了投降。

解決了克羅托內的右翼騎兵和中路的輕甲兵之後,戴奧尼亞人集中全力對付最難啃的重步兵。

當3000多克羅托內重步兵被7000多戴奧尼亞輕步兵和騎兵包圍後,這些重步兵們都明白,他們的中路和左翼恐怕都凶多吉少,尤其是萊德斯的騎兵高舉著腓拉得福斯的首級,繞著重步兵的軍陣,呼喊著讓他們投降,對這些克羅托內人心裏的打擊之大可想而知。

統帥這支重步兵的將領是克羅托內人菲洛斯,副將是西裏庭的將軍保薩列尤斯,兩人麵對如此糟糕的局麵發生了爭執。

菲洛斯認為:輕步兵對他們所造成的傷害並不太大,隻要能堅持前進到達,前方主力的渡河處,協助大部隊擊敗戴奧尼亞的大軍,最後的勝利仍舊屬於克羅托內。

保薩列尤斯則認為:在被全麵包圍攻擊的情況下,士兵們的士氣已經很低,而要到達的目的地至少有六七裏地,以士兵們現在的狀況幾乎不可能堅持到達西麵的步涉河段。

雙方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後分道揚鑣。保薩列尤斯帶著西裏庭士兵、還有部分特裏納士兵共計1700人,開始撤退,準備返回特裏玟托河南岸;菲洛斯率領1400名克羅托內重步兵開始加速西進。

克羅托內的突然分兵對待戴奧尼亞的幾位將領造成了困擾。

萊德斯、茨皮特認為:應該重兵包圍西進的重步兵,用少量兵力驅趕撤退的敵人。

埃皮忒尼斯表示反對,他認為:敵人既然撤退,說明鬥誌不強,隻要我們在繼續追擊、進攻,他們必然投降,之後再重新包圍剩餘的重步兵,才能全殲敵人,下一步的計劃實行起來才會更加容易。他的意見得到了讚提帕裏斯的支持。

情況緊急,沒有時間去爭論。戴奧尼亞的兵力也被一分為二,埃皮忒尼斯與讚提帕裏斯率領所部負責追擊撤退的重步兵。

西裏庭與特裏納人確實鬥誌不強,他們不是克羅托內人,與戴奧尼亞並沒有太大的利益衝突。雖然西裏庭的公民在半年前在戴奧尼亞的突襲中傷亡不少,但參戰主要是因為盟約,順便撈點利益,替死去的公民複仇隻是其次。可當戰局惡劣、威脅到他們生命時,他們當然不會硬拚。分兵,他們是歡迎的,他們認為戴奧尼亞輕步兵的注意力會放到西進的克羅托內人身上,卻沒想到戴奧尼亞人仍對他們緊追不舍,而且數量眾多。慌了神的他們剛到特裏玟托河下遊的步涉處,想起之前過河時就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如今敵人更多,進攻會更猛烈,他們的心就涼到了心底。

特裏納人首先投降,然後保薩列尤斯率西裏庭人投降。

克羅托內重步兵說是要加速前進,其實速度比之前快不了多少。重裝步兵雖說防護很好,但並不是說他們就不怕弓箭、標槍、石塊的遠程打擊,石塊對頭盔的撞擊會讓他們頭暈,他們的大腿、腳趾、雙手**在外則須小心弓箭,而亞麻胸甲並不能完全擋住標槍的近距離重擊。當然他們手中所持的直徑一米、包有銅皮的大圓盾是完全可以抵擋正麵的攻擊,可是敵人不光在正麵,側麵、後方處處都有敵人,怎麽防?

距離克羅托內大軍所在不過六裏,平時正常行軍一個小時可到,現在半個小時過去,才走了不到一裏……不斷的有人中箭、中槍倒下,他們就像一隻巨獸,被行動靈活的狼群不停的撕咬、放血,越來越虛弱,越來越疲憊,前方看不到一點希望,而敵人的箭矢和標槍卻始終如此充足(戴弗斯讓卡斯特隆人將器械庫裏積蓄多年的箭矢、標槍全獻出來,用馱獸運到了戰場後方),所以當埃皮忒尼斯、讚提帕裏斯率軍返回,將繳獲的西裏庭、特裏納的軍旗擲到克羅托內重步兵陣前招降時,處於包圍之中、時刻在防禦遠程打擊的克羅托內人維持了如此之久、搖搖欲墜的士氣終於破碎。在他們投降之時,完好無損的士兵不到千人。

……

半年前還是新兵的阿爾西尼斯如今已經是第一軍團的一名小隊長,手下管著九名士兵,其中有六名都是預備公民,是新兵。

戴奧尼亞軍隊這半年擴張之快可想而知,當然帶來的問題也不少,尤其是在這種慘烈的大戰之中,雙方重步兵素質的高低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顯現出來。重步兵並不隻是穿上盔甲、會用盾擊、會用槍刺就是一名合格的重步兵了,在會戰中重步兵最重要的一點是信任和默契。在排列緊密的陣線上,一名重步兵他左手持盾、右手持槍,沉重的銅皮圓盾會使他帶著他的身體往左傾,圓盾就自然護住了他的左胸和左側戰友的右胸,而他的右胸則被右側戰友用盾保護,這樣盾麵連成一線,防禦住了敵人的戳刺,他需來回移動圓盾,這樣的動作既消耗體力,而且容易擾亂陣列,他隻需要專注於兩個動作,右手不停的戳刺和向前的推擠,所以信任隊友,信任他會保護好你,這才是重步兵方陣成功運行的關鍵。

一個城邦的公民最少幾千人,最多幾萬人,不是左鄰右舍,就是沾親帶故,從小一起玩耍,青年時接受長輩的重步兵訓練、一起參與競技、一起學習,成年後一起勞作、一起參加聚會……盡管每年城邦公開的集體性軍事訓練不多,但是信任源於他們的從小的培養,隻要站在戰場上,他們就會自然而然的站在一起,擰成一股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