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襄將帶來的八角宮燈緩緩放在了賜香榻邊的小幾上,他身上的純白色錦袍在投進窗戶的月色暈染下顯得更加清絕。

“怎樣”

“回稟主上,”瑁兒看了一眼床榻上安靜熟睡的賜香,“婢子已經點了賜香姑娘的睡穴,想必這一個夜晚許是會安靜幾分。”

“嗯靈兒去夜酒酒那邊看著些,也最好是讓她睡個一整夜,明早再做打算。”

“是”靈兒轉身走出了暖閣。

“瑁兒你去一趟臨風鏢局同烈王爺派來的人解釋一下,就說南昭陶家家臣遇險,本公子不得不臨時改了之前的計劃。至於陶家同烈王爺的同盟定會堅固似鐵,明春陶家會秘密送一批特殊的禮物給烈王。權當是本公子賠罪,至於絞殺魔教的事還需從長計議。”

“是”瑁兒垂首轉身奔著暖閣的門行去。

“等等”共襄緩緩道,“告訴烈王使節一句話,若是烈王有興趣占了這河陽城,南昭必將傾盡國力相助。”

瑁兒頓時傻眼了,公子不經過桃花夫人直接向烈王應承了這許多好處,難道不怕桃花夫人親自派人來收拾他嗎

“主上,不用派人送消息給夫人嗎”

“讓你去便去”

“哦”看著共襄微變了顏色,瑁兒忙退了出去。

很快暖閣中便隻剩下了共襄同賜香二人,他從袖中摸出了一瓶玉淩膏,緩緩坐在了賜香的榻邊。

他用小幾上幹淨的銀簪子挑了些許,剛湊到賜香的額頭上卻又停了下來。將銀簪子丟在一邊,用手將玉淩膏輕輕抹在了她的額頭上。入手的光滑令共襄的臉色竟然帶出了幾分柔和,他唇角噙著一抹笑,聲音輕輕淺淺的低迷。

“死丫頭,本事倒是不小,初來河陽城第一次進了這渾濁的江湖便將我南昭陶家最厲害的毒師禍害了。”

他塗抹的很是小心翼翼,看著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卻又心頭湧現出莫名奇妙的憤怒。

“不過,本公子絕不會上你的賊船,你這樣的妖精隻配迷著那些凡夫俗子,”共襄直起了身子,凝視著麵前這張絕美的臉,下了決心似得,“本公子怎麽會看上你呢你個含香院的燒火丫頭若不是留著你還有些用,早該除了你的。”

窗戶外麵的靈兒忍不住蹙了蹙眉頭,主上你既然看不上人家小姑娘,何苦一趟趟違背自己的心意,一次次護著她呢

“杵在外麵做什麽還不滾進來”共襄將玉淩膏收進了懷裏,這是個好東西,不要全浪費在賜香這個丫頭的臉上。

靈兒忙紅著臉推開門走了進來,畢竟聽主上的牆角既是一件不光彩的事也是一件要命的事。

“主上婢子以為你同賜香姑娘還要溫存些時候”靈兒不得不解釋。

“溫存”共襄苦笑,看了一眼熟睡中寧靜如處子的賜香,突然心頭一跳,忙轉過茶色眸子鄙夷道,“我陶家好得也是南昭第一大家,娶一個燒火丫頭嗬罷了說正事兒”

靈兒腹誹道公子你還說自己沒想法,都想到娶親這麽深層次的問題了。

“魔教總壇那邊剛傳來一個消息,夜酒酒今兒沒有來得及回去,右護法恒安親自要來接她。”

共襄的茶色眸子一動,修長的指節輕撫著下巴,突然臉上掠過一抹喜色:“這個消息可靠否”

“咱們的人親自傳出來的。”

“”共襄長久凝神看著八角宮燈中的白色火焰,裏麵有梟冷曾經配置的特質清毒香,祛除一切迷魂散,毒氣毒物等夜半鬼祟所用之物。

“好“他猛地擊掌,倒是嚇了靈兒一跳,靈兒側過身子避他遠一些。

“靈兒,你一會兒放消息出去務必讓魔教右護法恒安知道夜酒酒被公儀恪和皇甫即墨的護衛所逼迫傷勢沉重,現如今在回春閣養傷。”

靈兒一頓,這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嗎

“主上,夜護法僅僅是被冷公子點了穴,現如今興許要衝開了哪兒來的傷”

“嗬嗬嗬”共襄笑的煞是陰險,“她身上想要有點兒傷還愁嗎”

“主上,”靈兒領悟了他的意思,提著刀柄,“橫切還是縱切”

共襄狠狠打了個哆嗦:“你要做什麽”

“主上不是讓夜酒酒帶著傷嗎屬下這便將她的臉花了,嫁禍與皇甫即墨和公儀恪。聽聞魔教右護法恒安對那夜酒酒是愛極了的,想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你等會兒,”共襄忙打斷靈兒比較激動的話語,“虧你還跟了我這麽多年,心眼兒總是這麽欠缺。”

“主上”靈兒臉色尷尬。

“公儀恪雖然混賬,人家再不濟也是大陸世界排名前十位的高手,都不屑於和夜酒酒這樣一個花癡打架,怎麽可能花了夜酒酒的臉你說出去不光江湖中人不信,估計連那個癡情的白癡恒安也不會相信。”

“那主上我們怎麽辦”

共襄的茶色眸子裏突然暈染出一抹玩兒陰謀的激動之情,終於可以做回老本行了,硬拚絕不是他共襄的作風。

“這個自是好說,明早待夜酒酒醒來,你隻要如實說梟冷被公儀家的上陽影衛圍困生死不明,再想個法子將夜酒酒引到公儀家的地盤兒。那丫頭性子像烈火,一旦燒起來決不可能退縮。上陽影衛對付梟冷許是差點兒火候,可是對付夜酒酒想來定是遊刃有餘。夜酒酒不受傷才怪,屆時你派陶家的那些暗影將她再救回到這裏,那個時候想必恒安也該是來了。看到自己的心上人被欺負了,想必同公儀恪和皇甫即墨便結下了梁子到那時”

共襄想要打開折扇搖上一搖,卻發現沒有隨身攜帶,隻得將修長的手掌微微握成了拳頭抵著下頜,很陰險的笑著:“魔教同東昊皇室聯盟便會是一句空話,我們的目的豈不是達到了”

靈兒聽出了一身冷汗,看著昏黃燈影下共襄那張妖冶的臉,暗道你個混蛋真是狠啊隨便什麽人都能被你榨出最大的利用價值啊你個混蛋若不是夫人逼著才不要伺候你這樣的主子,無情無義,混賬萬分。

“靈兒”共襄濃密的睫羽輕輕一翻,看著自己的貼身侍婢,“你心裏在想什麽是不是覺得本公子分險”

“不是沒有主上英明神武玉樹臨風風情萬種”

“滾吧”共襄擺了擺手。

靈兒忙退出了暖閣,臨走時卻又看了一眼榻上的賜香,歎了口氣,暗道賜香姑娘你千萬不要被我家公子喜歡上,否則定是禍患無窮。

翌日,賜香終於從沉睡中清醒過來,雕花窗欞外麵的陽光灑落進來很是細碎。她緩緩坐了起來捧著有些昏沉沉的腦袋,卻發現榻邊竟然還臥睡著一個人,不是共襄又是誰

這一驚自是不要緊,讓她本來虛弱的身子登時冷汗淋漓。昨天的遭際恰如一場噩夢,今早噩夢醒來,沒曾想會接著做夢。

她一腳將睡在外麵的共襄踹下了床榻,渾身氣急抖個不停。

“喂怎的這般野蠻”共襄狼狽不堪地從地上爬將起來,伸出手指點著賜香的臉。

“你怎麽睡在我身邊”賜香忙垂頭看了看嚴整的衣衫,心頭鬆了口氣,隨即又抓起一個枕頭扔向了共襄。

“出去啊”

共襄忍了忍,念在她現如今神智不是很清楚的份兒上,這一踹之恨暫且作罷,想他混跡江湖這麽多年還從沒有出現被人從榻上踹下去的情狀,尤其是被一個女子踹出來。他摸了摸俊雅清秀的臉,冷冷衝窗外喊了一聲。

“瑁兒”

瑁兒推門走了進來,登時愣在門口,自家主上也太不要臉了吧難不成昨夜二人同時又看向床榻上的賜香,暗道這以後是不是該稱呼少夫人了

賜香焉能不明白這個婢子的眼神,忙轉移話題問道:“梟冷呢我去找他”

共襄臉色一暗,也不說話,任憑瑁兒捧著一件新的羽袍替他換上。

“替賜香姑娘梳洗打扮,一會兒我有話要說,”他輕飄飄地出了暖閣,迎麵撞上了聽壁腳的蓮兒。

“問公子安”蓮兒不動聲色的福了福。

共襄唇角一翹微微笑道:“蓮兒對主子真是上心的緊,既然來了何不進屋去伺候,入了秋老在屋子外麵這樣戳著,小心yu體有癢。”

蓮兒臉色一紅訕訕道:“公子教訓的是,婢子這便進去伺候著。”

不一會兒,賜香收拾停當走到了偏廳,身子裏的毒素雖然清除了些,畢竟還是殘留著很多。巴掌大的小臉顯得有點兒蒼白,頭發隨意綰了一個墜馬髻,揀了一件銀色衫裙換上,腳下的步子還是歪歪扭扭不成體統,不得不扶著靈兒的手臂。

“師傅”賜香剛坐定,還沒有來得及向身邊的共襄問明事情的緣由,卻不想單濤衝了進來,緊緊抱著她,眼淚鼻涕將她剛換好的衣衫瞬間毀掉。

“好了單濤,莊重一些,”賜香看著他因為中毒而發紫的唇色,想必那毒素極其厲害,看起來雖然解了毒可還是留著些後遺症。

“師傅,我的這張臉若是壞了,卻也去不成燕都看不成美人了嗚嗚嗚師傅啊”

“來人送單管家去後堂修養”賜香捂著疼痛不已的額頭將單濤推開,兩個藥奴走了過來,連勸帶拖將單濤拉了出去。

共襄翹著腿仰靠在椅背上喝茶,茶色桃花眼微微眯了起來,很享受的模樣。

“共襄告訴我梟冷現如今在哪兒他怎樣了”賜香轉過頭打破了共襄的怡然自得。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