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子也不去看夜酒酒,徑直走到了賜香的身邊躬身行禮道:“在下來自燕都,大師一紙聘書在下已經收到,特來回春閣等候差遣。”

賜香再一次仔仔細細看著麵前這個五官端正長相卻也並不突出的沉穩男子,心頭一下子樂開了花,梟冷的易容之術簡直是神了。

夜酒酒的眼眸中轉了幾轉,雖然她喜歡梟冷到了癡迷的程度,但是對眼前這個人倒是不敢隨意猜測。上一次在鬆鶴樓認出了易容後的梟冷,那是因為梟冷雖然易容可身上那股子特殊的氣質卻沒有掩藏起來的。如今梟冷連自己身上的氣息也藏得嚴嚴實實,他不想躲在陰暗的角落,隻想在陽光之下能與賜香並肩。

“木藥師”賜香故作驚詫,忙走上前來,噓寒問暖,“木藥師遠道而來辛苦了,每日裏盼星星盼月亮總算將您盼了來,真是太好了。”

梟冷忍著心頭的那抹微笑,臉上的表情愈加嚴肅了幾許:“賜香大師太客氣了,不過之前我們說好的月例銀子不知大師你”

賜香一愣,不是之前說好不要銀子嗎怎的如此出爾反爾她忍著心痛忙笑道:“這個銀子好說,已經替木藥師準備齊了。要不這樣吧,本姑娘還有點兒事要處理,木藥師先去後麵歇腳可好”

梟冷點了點頭,一邊的單濤更是傻了幾分,師傅啥時候雇傭了一位來自於燕都的藥師之前賜香給她灌輸了太多關於去燕都看美人的俗念,以至於他聽到燕都二字後對易容後的梟冷倒是多出了幾分崇敬。

他忙一溜小跑在前引路:“木藥師請”

“有勞”梟冷點了點頭,板正著身子緩緩隨在了單濤的身後。

賜香轉過身看著臉色青紅皂白的夜酒酒冷冷問道:“夜護法今天來回春閣所為何事若是隻討論本姑娘胸大胸小的問題,還請夜護法移步,出門左拐好走不送。”

夜酒酒在經曆諸多挫折之後終於明白回春閣這個地方絕對不是她所想的那麽簡單,連日來在江湖上盛傳的威名竟然接連兩次在回春閣被折了名頭。雖然萬分的不甘心,但是夜酒酒也不是糊塗蛋,囂張的氣焰緩了下來。

“哼這便是你回春閣的待客之道嗎”她咬牙切齒的坐在了椅子上,總算規矩了許多。

“哦”賜香緩緩一笑,“夜護法來回春閣莫非是”

“買你的丹藥”夜酒酒看著賜香的銀色麵具,越看心頭越是疑惑,怎麽覺著做麵具的手法這麽像師兄的手法她壓下了嫉妒,又盯著賜香的眼眸,清澈明亮好像雪山頂上的清澈湖泊。露出麵具的一截下頜,潤白如玉,完美精致的骨形令人不禁想一探麵具下的究竟。她心頭一動,這丫頭究竟長什麽樣兒

“原來是做買賣,”賜香抿唇一笑,她對夜酒酒倒也不討厭,這丫頭雖然莽撞,行為刁蠻倒是難得的率性,“來人,給夜護法上茶”

單濤在後麵安頓好了梟冷,忙顛兒顛兒親自跑了過來,他是絕不會放棄任何一個看美人的機會。

“姑娘請喝茶”

“你喊誰姑娘呢”夜酒酒氣不順,轉而橫眉冷對單濤,單濤臉上的桃花眼分外令她看了不爽。

單濤一個哆嗦:“大大娘”

“你想死麽”

“單濤不得無禮,你退下”賜香強忍著笑,看著傳聞中的魔教護法,“夜護法息怒,鄉下小子不懂事”

單濤忙撤到了賜香身後,小心翼翼陪侍在一邊。

賜香親自將夜酒酒麵前的茶盞沏滿了上好的銀針新茶隨即笑道:“夜護法要什麽丹藥什麽時候要但凡是回春閣能拿得出手的絕不推脫。”

“哼”夜酒酒抿了口茶,“你這態度倒還差不多,隻是要什麽丹藥本護法尚未考慮清楚。”

這叫什麽話讓人家煉丹,又不說出是什麽丹藥,果真是來找茬兒的。賜香輕輕笑道:“回春閣近來有一位王丹師致力於研究各種美容的丹藥,百花膏可以養顏,玫瑰丸可以增色,玉顏丹可以令肌膚宛若嬰兒”

夜酒酒的臉色漸漸變了幾許,終於按耐不住:“你這回春閣不是專為武人修煉功法煉丹的嗎怎麽會牽扯這麽多”

“夜護法若是感興趣,不妨我去傳王丹師來”

夜酒酒矜持的站了起來:“哼,不必請他來了,我隨著你過去看看豈不更好。”

賜香暗道終究是個姑娘家的心思,本來王丹師的煉丹功底頗為深厚,主要是先天缺陷確實不能煉製那些武人用的丹丸。不過這小老兒倒是百折不撓,竟然開始研究煉製一些女兒家用的珍珠粉潤膚膏,賜香看著可憐也沒有其他法子隻得任由他自己去折騰。不想今天自己為了排揎夜酒酒竟然將這個養在回春閣的老頑童派上了用場。

“夜護法這邊請”賜香親自帶著她去了東偏廳,王丹師的住處。

兩柱香的時間後,夜酒酒徹底心折,不光與耄耋之年的王天仁相談甚歡,定製一大批美容用的膏體丹丸,而且很大手筆地將定金一次性付清。隨即強行留在了賜香的回春閣用了午飯,一直磨磨蹭蹭到了夜色微落,華燈初上時才帶著花花綠綠的手下撤出了回春閣。

至此回春閣的名氣幾乎是如日中天,先是公儀家的長公子,接著是魔教的左護法,傳聞中烈王也幾次派人同回春閣商談訂購一批對付莽林中瘴氣的清毒丹。這一波波的接連湧來,回春閣的名頭已然超過了近來很是冷清的清風閣。

此時清風閣中的藏丹室中,古河麵容疲憊的臥在軟榻上,一個身著靛青色紗衫的弟子跪在鎏金青石地麵上垂著頭。

“可打聽清楚了”古河丹師的語氣中帶著噬人的恨意。

“徒兒打聽清楚了,烈王,魔教左護法還有還有公儀長公子都同回春閣那邊交往甚密。最近回春閣又聘請了一位來自燕都的藥師,炮製出的藥材具是上品,所以回春閣那邊的丹藥近幾日成色大漲。好多人都去了那邊”

啪古河丹師手中那個玲瓏小巧的茶壺登時在青石地麵上摔得稀爛,褐色茶葉沫子甩到了跪在地上的徒兒臉上,和著被茶壺碎片擦破傷口後流出來的血跡,將整個藏丹閣暈染出了一抹詭異的冷色。

古河緩緩站了起來,看著窗外青雲飄渺,眼眸中的不甘心讓他的眼睛微微泛紅。怎麽可能呢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鄉下丫頭,竟然能煉製出這麽多四品以上的丹藥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便在河陽城占據了一席之地,還將他的清風閣排擠的無法立足。

而今他已經閉關了這麽久,還是突破不了五品丹藥,心頭不禁一陣焦躁,老天爺莫非真的這麽不公平他窮盡一生無法企及的高度,一個小丫頭動動手指頭便已經達到他緊緊攥著拳頭,指節太過用力泛著青白色。

這個丫頭如今風華正茂,嶄露頭角,自己在品丹大會上卻是得罪與她。若是讓這丫頭日後做大,對自己焉能善罷甘休不行乘著這丫頭還在河陽城的地盤兒上,他定要讓她有來無回。

“師傅端木小姐來訪”

古河的思緒拉了回來,眼眸中的那點兒血紅緩緩散了去,恢複到了長輩所特有的持重。

“快請”

古河丹師急急忙忙來到前廳,端木煙雪正在細細品味古河丹師收集的那些花燈。每年的七夕,河陽城都會有一場盛大的觀燈大會。偏偏古河的性子也是怪,喜歡收集這些製作五花八門,材質也是各式各樣的河陽花燈。

“端木小姐”古河以尊師身份卻同端木煙雪行禮。

端木煙雪忙站起來避過緩緩笑道:“大師別來無恙,小女子這廂有禮了。”

“二小姐請坐”古河將將她讓到了主位相陪,使了一個眼風屏退了左右兩邊伺候的丫鬟婆子。

古河親自看茶彬彬有禮道:“二小姐嚐嚐,新摘下來的毛尖”

端木煙雪輕抿了一口,唇角的笑容卻是緩緩散去,眼神一凜微微笑道:“大師,情形頗有些不妙,回春閣倒是越辦越好呢”

古河臉色沉了下來,憤憤道:“那丫頭果然有些道行想必上一次的品丹大會她是故意來消遣的。”

端木煙雪不動聲色笑了笑:“丫頭倒還是普通丫頭,隻不過她身邊的人倒是越來越不普通了。”

古河知道端木煙雪說的是誰,現如今他也怕這個,若是真的給那丫頭攀上了公儀恪那樣的男人,那樣的家族背景。他這樣一個河陽城小小的丹師,如何能立足

“不知二小姐有什麽高見”古河緩緩站了起來,恭敬地看著端木煙雪。

端木煙雪本來不將賜香放在心上,可是皇甫即墨至從見到賜香後看她的眼神卻是變了許多。她清清楚楚意識到,自己已不再是這大陸世界最有魅力的女子。既如此,她便要將一切潛在的威脅除得幹幹淨淨。

可是上一次派出的長樂幫的人竟然給她躲過去了,看來不得不重新謀劃了。她輕輕拈起了一邊的河陽花燈,豆蔻染就的長長指甲將那花燈上麵的彩紗嗤的一聲劃得稀爛。

“人人都喜歡美的東西,若是這東西變得不美了,結局會是怎樣”端木煙雪絕美的眸子裏滲出絲絲蔓蔓的冷意,連一邊看著的古河都打了一個哆嗦。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