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了一層霜雪的槐樹枝杈上橫臥著一個俊逸的身影,一襲羽袍迎風而蕩,在明月的映照下顯出了幾分仙品。

賜香緩緩走了過來,抬頭看著熟悉的身影唇角不自禁微翹起一抹燦爛的弧度。突然彎腰抓起地上的雪攥成了一隻雪球,擲了過去。

共襄的身影突然滑落進了一邊下人們掃在一處的雪堆裏,動也不動。賜香吃吃笑道:“你就裝吧什麽時候我們英明神武的共襄大俠變得這般不堪一擊”

雪堆中那個掉落下來的人影卻是依然靜默,賜香臉上的笑容緩了幾分,不禁向前走了幾步。

“喂別裝死啊我可是隻用了三分力度的你哪裏有這麽憔悴”

“”一片寂靜,共襄仿佛真的被賜香的一隻雪球砸暈了過去。

“共襄共襄”賜香終於害怕了,莫不是這家夥之前在南昭戰場上受了什麽傷,瞞著自己

她蹲下身子,吃力地揪住共襄的胳膊,剛要將他從雪堆中拽起來。卻不想腰間一緊,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卻不想被一躍而起的共襄攔腰打橫抱了起來。

“混蛋你這個大騙子”

“別動,”共襄的茶色眸子裏滿是溫柔繾綣,垂首看著懷中賜香的精致容顏,那雙明亮的眼睛倒映著星辰也倒映著他自己的眸光。

灼熱的呼吸,劇烈的心跳,還有那化成了火一樣的濃烈思念。

“別動”共襄的聲音嘶啞,“我想好好看看你。”

賜香果真不敢再動,看著共襄去掉人皮麵具的臉,那張風華絕代迷惑萬千的臉,此時在這雪夜中分外勾魂攝魄。

“哈哈哈”賜香忍不住笑了出來。

“小混蛋笑什麽”共襄實在是拿這丫頭沒辦法,她知不知道自己剛才真的好想吻她。這個大煞風景的小東西,令人又疼又愛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覺得我們這樣彼此瞪著好像兩隻鬥雞,嗬嗬”賜香知道這樣情境下笑出來實在是令人泄氣的很,可是她真的忍不住了。

“又吃胖了,”共襄將她輕輕掂了掂,“一看便是沒有想我。”

賜香垂下了頭,卻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她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感情還能堅持多久。但是她是真的很想他,他知道嗎

呼共襄抱著賜香躍上了槐樹頂端的枝椏,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熱了一壺果子釀造的甜酒。

“喝一口,驅驅寒氣,”共襄心疼的將身上的披風解下來裹在她的身上。

“我帶著披風,”賜香推脫,卻被共襄將手腕擒住拉開,將自己厚實的白狐裘披風又給她加了一層。

“身子弱別逞強。”

“沒逞強,我現如今真的不冷,”賜香這句話沒有說錯,至從服用了那麽多冰穀的血丹之後,她真的不怕冷了。

“嘴硬”

“我”賜香害怕共襄替她擔心也沒有提及血丹的事情,隻是簡單的將自己在冰穀陰差陽錯遇到了公上舟的事情說了一遍。

共襄不禁暗自稱奇,香兒倒是奇遇不斷,也替她高興得很。

“共襄,你那邊怎樣”盡管不想問,賜香可還是忍不住。也實在是奇怪得很,自己著實討厭桃花夫人卻喜歡上了她的兒子,老天爺這是開了多大的一個玩笑

“一群屑小而已,”共襄淡然帶過,他的香兒是純淨的,他不想讓她沾染上半分陰謀殘酷和血腥。他這輩子隻能在這她的身邊找到平靜和安寧,就像他的呼吸一樣,慢慢成了習慣,慢慢的他將自己深陷其中。

“哦”賜香知道他不願意自己分擔他的痛苦和磨難,這讓她心頭有些難過。他總是可以將自己保護起來,卻從來不對她說起那些他的痛苦往事。

“生氣了”共襄將她的手緊緊握住,“良辰美景,說點兒開心的吧”

“共襄你還是將我當外人,”賜香忍不住說了出來。

共襄沉默了,突然微微一笑,掠起了賜香散落下來的發:“傻丫頭,我是男人,總是在你麵前哭哭啼啼成何體統倒是你有沒有什麽樣的委屈要對我講”

“沒有,”賜香倔強的咬著牙,內心翻滾著矛盾,該不該同他講真話自己不是青丘鎮的賜香,自己一直都在騙他,可是她不敢說。沒想到有一天將自己養大的淩雲峰頂竟然像一頭怪獸一樣,令她生出濃濃的恐懼。

她很害怕害怕得要死她不願意將自己再一次關在那個地方,孤獨,茫然,恐懼。

“香兒,我知道你有不願意說的秘密,我不逼你,”共襄將她的額頭抵住,賜香身上杜若草的清香令他著迷。

“香兒,”他低聲呢喃,“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一直都會在你的身邊,你也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好”賜香心頭的甜蜜帶著沉甸甸的壓抑,他們之間還能走多遠容家馬上要她認祖歸宗,南昭陶家與容家的血仇能化解的了嗎那個聲名狼藉的桃花夫人會怎樣對待她這樣一個仇家的女兒

“共襄我知道你為什麽要幫我開宗建派了。”

“香兒,說說看,”共襄抬手描摹著她俊挺的鼻子,劃過臉頰一直滑到豐潤的朱唇一點。

“你想我讓變得更強才能配得上你,是不是”

“嗬你這個小腦袋瓜都想了些什麽”共襄寵溺的輕輕敲了一下賜香的額頭,卻舍不得用力,幾乎是輕柔的一點。

“香兒,你知道嗎我想讓你變強是因為我太害怕了。”

賜香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香兒,我害怕你保護不好自己,我害怕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暗算你,我害怕別人把你搶走。我先讓你變得強大,強大到別人不敢覬覦的高度。強大到任何人對你動手都會掂量一番,甚至一想到和你對抗都會心驚膽戰的地步。”

“香兒,我有時候真的很痛恨自己的身份,如果我不是什麽南昭國的太子,如果我不用背負那麽多東西,隻有我們兩個過日子,該是何等愜意的事情。”

“香兒,你知不知道我在南昭的這段兒時間每天都會想你,我害怕你出什麽意外,害怕你不小心中了別人的圈套,你那麽笨,該怎麽辦我恨不得將你時時刻刻帶在身邊,可是香兒,我不能這麽做因為你是一隻鷹,我不願意用南昭的皇宮和那些胭脂味道折斷你的翅膀我隻想看著你在我的嗬護下能飛得更高,哪怕有一天我再也達不到你的高度,不能與你並肩,甚至會成沉落地獄,我也不後悔現如今的決定。”

“香兒我現在隻有一個願望就是護著你起飛,目送你翱翔九天”

“香兒香兒”共襄看著懷中累到極處的人兒沉沉的熟睡,不禁一陣苦笑,自己的心聲她每一次都聽得是一知半解。

共襄實在是珍惜彼此這短暫的相處,她知不知道自己冒了極大的風險,瞞著母後離開了南昭他們的相聚總是這樣驚心動魄,卻又彌足珍貴。

“香兒,我愛你,”共襄垂下頭,滾燙的唇在賜香柔軟的唇角輕輕滑過,留下一個脆弱的吻痕。

“樹上太冷了,會凍病的,”梟冷不知道何時踩著雪走了過來,靴子上的浮雪因為站的時間太過長久而化成了水,又凍成了冰。

共襄抱著沉睡的賜香躍了下來:“這丫頭太累了”他擦著梟冷的肩步履輕柔的走了過去。

“共襄,老子真想殺了你”

共襄停下了腳步,笑容中沒有得意卻帶著苦澀:“梟冷你不會殺我的,她喜歡我,如果你殺了我,她會傷心難過。同樣我也殺不了你和公儀恪,這丫頭是真的將你們當朋友。”

“去他娘該死的朋友”梟冷的琥珀色眸子流露出了悲傷,唇角卻緊繃著,“共襄你真是個惡棍憑什麽是你憑什麽她選中的是你”

“梟冷,怨天尤人沒有什麽用處,這就是緣分。”

“”梟冷沉沉吸了口氣,一拳打在了樹幹上,震落下碎雪無數,洋洋灑灑將他暗紫色錦袍落滿,宛若苦戀的殘花。

“梟冷,梅家這一次我絕不會放過,你若是有心給香兒出氣就按照我們原來的計劃行事。”

“囉嗦,還不如直接毒死了算了。”

共襄茶色眸子裏之前對著賜香的溫柔變成血腥的殘忍:“錯了,我這一次要將梅家連根拔起,毒死嗬嗬你也太便宜他們了我想要的是生不如死他們動了不該動的人,就要付出代價”

“你他娘真狠,實在搞不懂死女人到底看上了你哪一點兒,”梟冷實在是忍不下去了,生怕再多呆下去定會揮拳將這個人麵獸心的家夥揍個半死。

共襄抱著賜香也不理會疾步匆匆而去的梟冷,小心翼翼沿著花徑向後院的軒閣走去。他將賜香抱在了軟榻上,喚來一邊伺候著的月兒,叮囑了一番才離開。

月影西移,剛剛賜香同共襄呆過的槐樹下矗立著一個身影,銀發與四周的銀色月影攪成了一團。公儀恪緩緩抬起手臂,撫上了粗糙的樹幹,滿臉的悲傷。

就像當年在北冥昆侖峰頂修行北冥神功一樣,越是絕望,越是無限生機。他涼薄的唇抿成了一條不甘的直線,誰說在愛情的道路上就應該退讓退讓嗬這個詞永遠不會出現在他公儀恪的身上。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