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岩壁的緩緩移動,一股滲入心骨的寒意逼迫而來。不同於外界的那種冰雪般的冷,而是能瞬間將人的靈魂都冰凍了的冷。

賜香一時間受不住想要將那機關再度推回去可是已經太遲了,不斷侵蝕進來的藍色冰霧瞬間將賜香凍在了原地。

洞口的冥獸開始咆哮起來,瘋狂的拍打著洞壁的岩石,那不是憤怒而是一種驚恐。似乎在向賜香警告著什麽,賜香此時哪裏還能顧及得了冥獸的憤怒,那該死的藍色冰霧一層層彌漫進來。

就像無數的冤魂纏繞在身上一樣,賜香幾乎要昏厥過去,既如此還不如被冥獸一口吞吃了呢。可是現如今後悔也來不及了,藍色冰霧越來越多的纏繞在賜香的身上,她整個身子幾乎要被凍僵了。

冥獸的怒吼聲越來越大,碩大的軀體突然毫無征兆的癱倒在了洞口,打著滾,似乎在經受無盡的痛楚。

賜香知道之前這隻冥獸其實一直都沒有真正殺她的心思,此番的痛楚絕不是裝出來的,感覺快要死了一般的嘶鳴著,在地上翻滾著。四周不停有碎石塊兒被它撞了下來,和著洞內的藍色迷霧,真是一個詭異的修羅場。

賜香想要衝冥獸挪過去,誰知道雙腿已經不聽使喚,好似變成了石頭動也動不得半分。她無間掃到了自己的手掌,倒是有些驚奇,之前捏碎了血丹之後濺出來的汁液,竟然能夠抗衡得了藍色冰霧的侵蝕。

她忙用那隻還能動彈的手將血丹又摘下一枚,想也沒想吞進了腹中。頓時冰凍到麻木的內髒漸漸升騰起一股熱流,感覺沒有那麽難受了。

可是兩條腿還不能動彈,賜香著了急,也不管血丹究竟能不能直接生吞進腹,接連又吞下去幾顆。兩條腿終於可以動了,可是那藍色冰霧著實凶險,剛邁出一步,瞬間又被凍住了。

賜香不停吞下血丹,不管個頭大小,胡亂抓住便吞進去,就在她掙紮著與藍色冰霧搏鬥著挪到洞口時。去發現那該死的冰霧竟然停了下來,將四周的岩壁統統凍成了藍色冰牆,正好蔓延到了洞口。

冥獸嘶吼了幾聲,似乎再也忍受不了,竟然用利爪生生將自己的腹腔剖開,一枚碩大的金紅色血丹掉落出來。那血丹竟然和平常看到的著實不太一樣,顏色豔麗到極致。

賜香本來想要離開,可是看著奄奄一息的冥獸,心頭竟然一痛。人人都說冥獸的血丹是煉製丹藥的至寶,可是誰能知道冥獸血丹的脫落竟然是這般慘烈的景象。

那一瞬間,賜香終於懂了冥獸的心性。什麽小氣摳門愛記仇。若是經曆這般痛楚才能脫離體內血丹的折磨,放在人類身上,經曆這麽難受的時刻甚至是聖生死攸關的時刻得到的東西,誰不小氣,被搶後誰不記仇

賜香輕輕推了推已經精疲力盡的冥獸,除了抽搐的四肢,還有不斷蔓延的鮮血之外,一切都歸於死寂。

她順著洞口和冥獸之間的縫隙擠了出去,轉過身看著那雙絕望的碧色眼眸,下意識的向外麵挪了幾步。

賜香猛然間想到一個問題,冥獸為什麽會逐年數量下降,主要的原因就是用這種方式將血丹脫落後,如果沒有機緣巧合獲救,下場隻有一個那便是死。

她猛地想起了這幾天冥獸一點一滴的反常行為,帶著她在冰壁上竄來竄去叼回來的那些草藥都是止血的,那方滿是硫磺味道的池塘也是泡著藥材,原來它早就知道大限將至。今天若不是自己將它引到此處,它此番一定能找到一處養傷的好地方,關鍵是止血的好地方,可以度過這一劫難。

賜香轉過身緩緩走到了冥獸的身邊,彎腰拿起了那枚拳頭大小的金紅色血丹,細心地包裹在一塊兒隨身攜帶的錦帕中,放進懷裏。

她抬眸看向冥獸的眼睛,不禁一愣,那雙碧色眼眸中分明是滿滿的鄙夷和唾棄。她不禁苦笑,自己竟然被一隻畜生唾棄,當下也不給好臉色,緩緩蹲在了它的身邊。

“聽著大胖子”

“吼”一陣低鳴,甚是不滿意大胖子這個名稱。

“和你商量個事請,”賜香索性蹲在它麵前,“我知道你能聽懂我的話,你那麽聰明,而且我猜測你以前也一定接觸過人類,不然你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從哪兒學來的”

“”冥獸悸動的四肢放鬆了些,即便現在它想殺賜香也沒法子,脫落血丹的時候是冥獸最脆弱的時候。但是隻要給它治好了傷口,不消幾天便能將這個準備偷走自己血丹的死女人碾成碎末。

“大胖子,”賜香微微斟酌道,“我有一個朋友病重需要一枚新鮮的血丹,反正你的血丹一旦脫離身體對你來說就是一個裝飾品沒什麽用。能不能借給我用用作為交換,我幫你把傷口治好,你看好不好”

一抹不可思議的神情掠過冥獸的碧色眼眸,這個忘恩負義的人類難道不想乘機跑掉嗎像往常那些貪婪的人類一樣,乘機將它弄死,砍下它的頭顱,剝下它的昂貴皮毛賣錢,再將洞穴裏麵的血丹盡數拿走。

“來先止血”賜香看它傷的實在是太重了,權當做它默認自己的交易了。

賜香想將它挪起來,無疑是不可能的,隨即站了起來跑向了外麵將那些之前冥獸摘回來的止血草拿來。可是之前冥獸用爪子將自己開了膛,手段慘烈的要命,那傷口大約有兩尺多長,一截兒腸子都耷拉了出來。

“該死”賜香咕噥了一句,忙站起身來將自己破爛的外衫脫去,又脫下了裏麵略微整潔的內服。

冥獸微微別過了頭,死人類,換衣裳可不可以找個其他的地方啊

賜香卻沒想那麽多,體內吃了太多的血丹,都是烈性如火,即便穿了一件淡薄的外衫竟然也不覺得冷。

她蹲下來將脫下的內服撕成了布條,挽在一起費了好大的勁兒才穿過冥獸粗壯的腰間。將張開的傷口上了止血的草藥,隨後一圈圈的將傷口緊緊裹住,

“好了別動這樣傷口愈合的快一點兒”賜香又探手握著冥獸毛茸茸的爪子,似乎想要尋找它的脈搏。

冥獸一陣好笑,死人類這麽笨隨即動了動自己的脖子

“哦在這裏”賜香忙又撫上它的脖頸,果然感受到清晰的脈搏,微微眯著眼睛似乎考慮該怎麽救它。

“沒什麽大礙就是失血太多最近忌葷”賜香這話說得有點兒口是心非,畢竟和這家夥處在一起,不要被當做了晚餐,提前嚇唬嚇唬它。

冥獸了然,死人類是害怕自己將她吃了哼哼哼

“你等一下”賜香忙想起了冥獸之前老在另一處洞穴徘徊,興許裏麵還有什麽好東西能幫得上這個龐然大物。

冥獸看著賜香遠去的模糊背影,心頭五味雜陳,透過已經凍成藍色冰雪的洞口看著裏麵大大小小的被裹在冰雪中的血丹。不禁生出一股幸運之感,裏麵那些血丹的主人們,那些也曾經囂張一時的冥獸們,都是在脫落血丹的時候無人醫治,也無法自救而活活疼死的。想自己這樣的冥獸實在是個幸運兒,不禁又將視線移向了那處暴露的密室。

老家夥我想該是將你的東西拿出來的時候了那個人類還不錯

賜香兜兜轉轉一圈回來,將一些藤蔓編成了毯子蓋在了冥獸的身上,又將那些藥材用碎石塊兒搗碎了,加上了一些自己剛剛在另一側洞穴發現的藥材一並炮製好喂冥獸喝了下去。

她看著那些藥渣倒是有點兒奇怪,這隻冥獸怎麽認識這麽多藥材的種類而且在這冰穀中,雖然與世隔絕,卻是有幾味外麵見不到的珍貴藥材存在。

冥獸衝賜香輕輕拍了拍爪子,賜香警惕地看著這隻長毛畜生不知道又想什麽法子戲弄她。

冥獸經過賜香的這番醫治倒是覺得好了許多,微微站起了身衝一邊的洞口晃了晃頭。

賜香這才將視線轉移到了之前滑開的那道暗門,隱隱約約之間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裏麵。

冥獸緩緩叼著賜香的裙擺向洞口裏麵拽了拽,顯出幾分不耐煩的情緒來。

賜香一看不像是作假,大著膽子向那道暗門走了進去。之前吃了藍色冰霧的虧欠,不得不萬分小心,探了半個身子進去卻發現所謂的密室也就是不到一丈高,隻容得下一人寬的一條天然岩縫。

隻是這岩縫中竟然矗立著一個身姿頎長的中年男子,一襲普通藍布棉袍卻遮掩不住身上那股子絕世風華的氣質。麵若冠玉,豐神俊朗,令人心神一動。

“”賜香的唇角動了動說不出話來,卻猛地想起一個人,身子一歪頓時跪了下來。

“前前輩”

“”

“前輩恕罪晚輩不是有意冒犯”賜香猛地重重磕了一個頭,這人她實在是太熟悉了。不管是哪一次丹會,河陽城也好,禹州城也罷,甚至是燕都和淩雲峰頂,開丹會之前少不得要祭拜此人。

這可是傳說中大名鼎鼎的丹王公上舟啊是做成了畫像懸掛在整個大陸世界的所有丹師們出沒的地方。隻不過那些都是畫在畫上的圖像,自己這番卻是見到了真人。怎能不激動

洞口的冥獸有氣無力的搖了搖頭,不禁暗自歎息,這丫頭有毛病嗎老家夥已經死了上百年了,還一個勁兒的前輩前輩,喊什麽喊果真是沒見過世麵的糊塗蛋。

賜香連著磕了幾個頭倒是也覺出什麽不對勁兒來,忙又小心翼翼抬眸看去,卻發現自己卻是撞上了公上舟的真身。而且由於這洞中藍色冰霧的保護竟然如同活著一般,屍身沒有絲毫的腐爛跡象。隻不過沒想到的是當年叱吒風雲的丹王竟然獨自死在這裏,不禁又生出幾分悲愴。

“前輩對不住了小輩打擾了”賜香知道決不能將此處所看到的傳揚出去,既然前輩死在此地,看起來神情甚是安詳,倒還不如將他留在此處的好。

賜香又恭恭敬敬跪在公上舟的腳下重重磕了幾個頭,卻不想磕頭後竟然碰觸到了什麽機關,登時公上舟腳下的冰麵緩緩沉了下去,露出一方暗格。

賜香驚疑不定,緩緩抬手下意識的將暗格中的一個紫檀木盒子取了出來。入手倒是分外沉重,打開一看竟然是幾冊古籍還有一卷經過特殊處理的絹帛。

她小心翼翼展開了絹帛,上麵的筆跡卻是大氣磅礴,鳳舞龍張,瀟灑俊逸得很。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