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緋越八麵玲瓏,慣於猜測人心,還是沒料到墨羽教主竟然親自來了。他忙將敞開的領口整了整,順道睃了一眼滿臉通紅卻也還算鎮定的賜香。隻見她將外衫快速攏了攏,惡狠狠的瞪了過來,全然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緋越垂首行禮,唇角卻是微微翹了起來,帶著幾分小孩子惡作劇般的趣味。賜香不想將這亂七八糟的場麵搞得見不得人似得,正了正神色,立在一邊。

墨羽深邃的眼眸掃過了站立在眼前的賜香,眼神更是暗了幾分。極力隱藏著什麽,又因為這隱藏帶著些許痛楚還有一點點不為人察覺的狠絕。

“不知教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小女子恕罪”賜香微微福了福,她先開口說話,不管這裏是不是緋越的地盤兒。但畢竟這東苑就在回春閣的範圍內,還是她說了算的。

“屬下參見教主”緋越半跪著行禮。

墨羽的臉色恢複了之前的那股子油鹽不近的清高氣韻,緩緩坐在了正中的椅子上,抬了手免去了他們的虛禮。

緋越站了起來,卻緊挨著賜香站定,偷眼瞄了身邊的女子一眼。像一頭伺機而動的獵豹,謀得下一次征服的機會。

賜香給他瞧的不太自然,下意識的挪了挪地方。隻待將那曼荼羅花弄到手,到時候一並算賬不遲。

“賜香大師,”墨羽教主一貫的彬彬有禮,看在賜香眼裏卻是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若不是早已經知道此人的狠辣,依著她上一世的單純見識,定然會被這個人的溫文爾雅騙了去。

他臉上的溫和恰似三月春風帶著幾分和煦:“近來在桃花穀住的可習慣”

賜香忙躬身道:“多謝教主掛念,這裏挺好的,風景秀麗,鳥語花香,人傑地靈,民風淳樸。”

緋越忍著笑,是誇讚還是嘲諷

墨羽不動聲色的笑道:“賜香大師如此一說倒是令本座很是欣慰,難得賜香大師與桃花穀投緣。”

賜香壓著心頭的那抹冷笑,暗道投緣極了。雖然不知道自己的這具身體之前是怎麽淪落到此處,但是那噩夢般的經曆卻每每出現在夢境中,令她痛心。

她抿了唇不說話,此番自己單槍匹馬與這些魔頭周旋,自是要十二萬分的小心。話說禍從口出,她倒是要看看此人會說些什麽。

“賜香大師若是喜歡桃花穀便可以留下來,做我魔教的丹師如何”墨羽突然話鋒一轉,將這個難纏的問題拋了出來,眼眸卻是直直逼視了過來。

賜香一愣,一邊的緋越倒是帶著幾分期待,視線中的熱烈毫無保留。七品丹師,尤其是賜香這丫頭這麽年輕的七品丹師,在整個大陸世界都是少有的。魔教若是想真的在這世界中爭出一個長短來,這個丫頭倒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怎麽賜香大師不願意留下來嗎”墨羽的聲音中沉下了幾分。

緋越擔心地看著她,這個笨丫頭不會是抗到底吧依著墨羽的性子,對於這人才若是不能利用,便隻有一個法子那便是殺了。

賜香冷冷看著墨羽,這廝果然不想讓她平平安安離開桃花穀。但是現如今還不是翻臉的時候,該如何應對,倒是一時間無話可說。

“教主”緋越向前邁出一步小心翼翼道,“賜香大師這幾日每天忙著準備仙芝漱魄丹的草藥,想來也已經齊備了。剛才賜香大師同屬下商討明日閉關煉丹的事宜,不知道教主的意思是”

他此番作為已然是大膽之極了,從來沒有人敢這樣截下教主的話頭,胡言亂語。墨羽果然神色一冷,隨即緩緩道:“既如此,事不宜遲便明日閉關也好。這件事上你且要多輔助賜香大師一些,事成之後定少不了你們的賞賜。”

緋越忙道恩,緩緩退至了一邊。賜香不吭氣,此番來魔教已經看夠了這幫家夥演的戲碼實在是精彩絕倫。她倒是看看,這兩個人的戲還能演到個什麽程度。

“賜香大師既然勞累,便下去歇著吧”墨羽似乎不想再續之前的那個話頭。

賜香知道這兩人定是有什麽話要說,當下便行了禮退了出去。屋子裏隻剩下了墨羽和緋越,但是二人之間卻是更加尷尬了幾分。

墨羽站了起來,盯著緋越那張妖冶的臉。五官雖然棱角分明,但還是帶著些許女子般的清秀。

“我知道你心悅她,”墨羽歎了口氣。

緋越的眼角抽了抽,掠過一抹慌亂隨即垂首道:“屬下不知道教主指什麽”

“嗬”墨羽唇角一冷,猛然轉身盯視著緋越,“和你死去的母親一樣的愚蠢無知到如今你還看不出來嗎她就是南昭那個桃花夫人的孩子”

緋越猛地抬眸,像是被人當頭一棒敲碎了心智,混沌不堪。盡管看到了賜香身上的那朵桃花印記,還是在欺騙自己。賜香這樣的七品丹師怎麽可能是那個被從南昭搶過來養在地下的小公主呢

他茫然失措的看著墨羽,腦海中卻是再一次出現那始終令他心悸難忘的畫麵。那小丫頭被帶過來的時候僅僅六歲,他卻已經是少年郎。

他現如今還依稀記得,自己親自割開她手臂取血的場景。那雙黑溜溜的眸子裏滿是痛楚和絕望,卻沒有哭泣一聲。隻是那麽安靜的看著他,像是認命了一般,但是那雙眸子卻看透了塵世繁華般的超然。

墨羽緩緩坐了下來,眉頭緊蹙,看著緋越眼眸中的失魂落魄冷冷道:“當年這件事情隻有你我二人知道,我親自將她送到了青丘鎮含香院。本想著這個丫頭日後定會被調教成頭牌豔名滿天下,沒曾想這丫頭心機如此縝密,竟然裝瘋賣傻般的活了這麽多年。這點子心思倒是小看了她,嗬不愧是那個女人的孩子”

他每一次提到南昭的那個女子,眼眸中的恨意便多了一層。他才是真正南昭國的太子殿下,他才是那個登頂南昭權力頂峰的人。

可是偏偏天意弄人,竟然讓他遇到了那個毒如蛇蠍的女子。那個長著傾世容顏卻有著最大野心的女子,操縱南昭朝野,廢掉太子,將皇後變為人彘。那個溫婉如玉的女子可是他的母後啊

現如今共襄已經將那枚傳國玉璽帶回了南昭,嗬嗬嗬墨羽的眼眸中暈染出一抹瘋狂的紅色。他已經找到了那個女人的親生女兒,若是想法子讓她的女兒親手殺了自己的娘親,豈不是更能令他如願。高高在上的桃花夫人即便是被殺後成了亡靈也不會安生的,嗬嗬嗬

墨羽唇角的笑容越發古怪了起來,盯視著緋越:“緋越你不要忘記了你母親親可是南昭的太子妃,她懷著你的時候隨我顛沛流離卻在生你的時候去了。”

緋越咬著唇強壓著心頭那抹刺痛緩緩跪在了墨羽的麵前:“父親,孩兒怎麽敢忘記呢”

“你記著就好,”墨羽的臉色舒緩了許多,“你一定要記著你才是南昭國真正的皇室宗親,我為了保存你這點兒血脈將你悄悄養在身邊做了屬下。魔教是個什麽地方想來你比我清楚得多,血腥和殺戮每天都在上演。為了保你,我認恒安為義子做了你的擋箭牌。我親自教會了你南昭國的蠱術,將你培養成了藥師,丹師,還有毒師”

緋越的頭垂得更低了些,那些學習蠱毒煉丹的經曆實在是太殘忍了些。他曾幾何時,偏偏最不願意回憶起來的便是這些。

“但是天意弄人,桃花夫人不愧是桃花夫人”墨羽微眯著的視線掠過緋越的身子,似乎貫穿了時空流轉,竟然帶著幾分蒼莽和痛楚。

“她的女兒究竟還是比我的兒子強啊”

緋越的臉色微紅,這倒是實情。賜香這麽小的年紀便成了七品丹師,剛出道便將這平靜的江湖攪得一塌糊塗。單憑那分敢於同公儀恪和端木家族甚至東昊皇室對著幹的勁兒,他緋越也要甘拜下風的。

墨羽收回了視線看著緋越:“那丫頭不光有著絕色惑人的容貌,想必也繼承了桃花夫人的手段。逢場作戲可以,但切不可真的陷進去。你要記著她與你還是有些血緣相通的你再怎麽離譜也不能喜歡上為父的皇妹吧”

緋越的身子猛地顫了顫,臉色已經是死灰一片,伏在地上:“父親,孩兒知錯了,孩兒謹遵父親教誨”

“罷了,”墨羽站了起來,抬手將緋越扶了起來,卻湊到他耳邊小聲道,“南昭有一種可以操控人心智的蠱,被種下這種蠱毒的人,在一個特定的時間身體內的蠱會悄悄被喚醒”

緋越的臉色變了變,手指有些哆嗦。他向來是很怕父親的,這個時刻尤其如此。

墨羽的唇角殘忍的綻放出一抹笑容:“越兒,為父知道你素來精通此道。隻要找一個恰當的時機,將蠱神不知鬼不覺的種在那丫頭的身上。記著一點,我要那丫頭親自殺了桃花夫人。要讓她每時每刻都活在仇恨中,那桃花夫人再怎麽厲害,若是死在自己女兒的手裏,會是怎樣的結局呢為父倒是很想看看”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