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香沒有想到是魔教教主並沒有沒收她的那間開在桃花坊旁邊的回春閣,這倒是奇了怪了。對這樣莫名其妙出現的新鮮事物,一向專橫的墨羽教主竟然容忍了。非但容忍了回春閣的存在,還照顧了賜香的意思,將梟冷連同那隻水晶甕一起移到了回春閣。

不過賜香既不願意梟冷被關在黑漆漆的地下湖泊,也不願意用這麽一個水甕般的古怪東西將人存在裏麵。那樣讓賜香看著極不舒服,關乎尊嚴,僅此而已。梟冷是及其驕傲的人,她不想給他任何難堪哪怕是在他昏迷不醒的時候。

不能不說墨羽教主對於魔教總壇中出現的第一家丹閣還是相當支持的,最好的純金丹爐,采自於長淵山脈深處的濃烈地火,地下湖泊最好的藥材。甚至還下令將回春閣四周的店鋪拆了,修建了亭台樓閣,規模令人咋舌。

賜香命人將回春閣後花園辟出一方池塘,將桃花穀特有的水晶石修了池子,然後請求墨羽教主將曼陀羅花所在池子裏的岩溶分了十分之一引到了她這方玉池裏。又在玉池上麵修了擋風遮雨的亭閣。

亭閣中設了琉璃屏風,將那充滿藥性的水晶甕,招能工巧匠拆了塊兒,加上從種植曼陀羅花池邊采集的玉石湊到一起打造成了玉床。自己小心翼翼將梟冷放在了玉床上,一天三趟的丹藥調理,加上浸透了曼陀羅花藥性的玉床,梟冷之前蒼白的死人臉竟然神奇般的恢複了些許生氣。

唯一一點兒遺憾便是梟冷依然昏迷不醒,賜香倒是也不著急,按部就班無微不至的照顧著。她心中知道,梟冷一定不會死的,因為她不允許。

墨羽教主之所以這樣看顧她,是因為賜香同他達成了一個協議。賜香決定放棄曼陀羅花,將這花的果實下到她煉製的仙芝漱魄丹中,徹底清除墨羽體內的屍毒。但是墨羽也答應了賜香的要求,那就是將曼陀羅花的根莖送給她,幫梟冷抵製身上的毒素,延長生命直到她找到新的法子救活他。

這不失為一個雙贏的局麵,單從墨羽這邊看是雙贏的。但是賜香麵對這樣的困局也隻能委曲求全,共襄棄她而去,她也是沒有其他的法子了。

曼陀羅花事關重大,墨羽自是不放心賜香,生怕她做了什麽手腳。於是緋越這樣的親信就顯得重要起來,這是賜香目前為止最不順心的事情。為了監視賜香,緋越已經領命直接住進了回春閣。

煉製仙芝漱魄丹的藥材緋越已經炮製好了,賜香看過後不得不暗自佩服此人的天分。不過那曼陀羅花的果實采摘起來倒也是困難幾分,賜香不願意陪著他呆在黑漆漆的地下,自己隨即走出了蠻境。

她這幾日很少說話,臉上也是冰冷如霜,共襄那一日的離開就像在她的心頭插了一根刺。帶著銳利的疼痛,雖然她有時候覺得自己太過矯情。本來兩人之間也僅僅是模模糊糊的感覺,自己這番心境倒像是怨婦了。

她輕歎了口氣,來到了河邊,以往密密麻麻種植的歹毒桃花這幾日都被砍了一個精光。魔教上下終於得知了他們陽盛陰衰的症結原來是一直引以自豪的桃花穀的美景。現如今將這一腔怨氣盡數發泄在了妖樹身上了,尤其是那些至今仍然打著光棍的魔教徒眾,砍起樹來更是賣力的很。

沒有了桃花的點綴,河邊倒顯得光禿禿的淒清,賜香看著心頭更是鬱結了不少。她撿了一塊兒尚且幹淨的石頭坐了下來歇腳,吩咐跟著的馬車自行回去。她隻想自己一個人坐坐,回春閣的氣氛有些憋悶。

左望河水潺潺流淌,右望堤內是鱗次櫛比的池塘,沒了桃花的遮掩,冷風剔骨,萬籟俱靜。一隻烏蓬小船順流而下,搖櫓的人輕輕淺淺唱著歌兒。

“妹相思,不作風流待幾時隻見風吹花落地,不見風吹花上枝。思想妹,蝴蝶思想也為花。蝴蝶思花不思草,隻思情妹不思家”

賜香聽著歌兒,想著共襄與自己見麵的每一個破碎的情景,卻發現竟然模糊了不少。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對共襄生出幾分情愫來又隨著這些似乎模糊似乎真切的情景,讓自己的心情變得像這冰冷的河水般冰冷迷蒙不堪。

她抱膝而坐,睜大了眼睛,想要將心頭的那抹酸楚逼回去。可是適得其反,終究還是淋淋漓漓得落了一個痛快。

“哭了河邊風大,著了涼可不好了,”一方繡著烏梅花紋的絹帕遞了過來,將那隻修長白皙的手襯托的有些寂寥。

賜香別過頭看著一向吊兒郎當,心術不正的緋越,歎了口氣。接過了絹帕,擦了擦臉,將絹帕收進了袖筒中。

緋越黑漆漆的眼眸一亮,露出一口森森白牙:“這才對嘛,錯過你是他福薄,遇到我卻是你的福氣賜香我們”

“曼陀羅花的果實摘下來沒有”賜香悶聲悶氣地站了起來,掩飾著別過頭,不想讓身邊這個胡攪蠻纏的混蛋看到自己有些腫的眼眸。

緋越興高采烈的表情瞬間落了幾許,看了一眼賜香的袖口,想想自己的帕子還收在她那裏,登時心頭又亮堂了一些。

“嗯,已經摘好了,明日我便開始炮製,後天就可以煉製仙芝漱魄丹了。”

“曼陀羅花的根莖你帶上了沒有”

“這個自是不敢給你忘記的,”緋越幾乎帶著討好的表情,指了指身後的馬車,“都在特質的白玉壇子裏用藥水浸泡著,這個你自是放心。”

“謝了,”賜香淡淡說了一句,麵無表情地轉身便走。

“喂,”緋越有點兒惱怒,自己最近這幾天幾乎像條狗一樣巴著她,隻差裝一條尾巴了。怎的這丫頭還是不停地甩著冷臉子給他好得他現在也是魔教中數一數二的人物了,看著她心情不好一直按耐著自己的爆裂性子。換了別人,早不知道被他活活整死了幾次。

“何事”賜香扭過身子,依然是那張冰玉般的冷臉。

緋越瞪著眼前這個丫頭,月白繡衫,水紅百褶裙,顯得格外嬌豔。雖然麵色清冷,但是眉黛春山,兩頰桃色如暈,膚膩似脂,宛若煙籠芍藥,露潤玫瑰。竟然一時間看的心動不已,原本激烈震蕩的怒火化作訕笑,小心翼翼道:“賜香,共襄那小子有什麽好你何苦”

賜香臉色登時拉了下來:“以後不要再提這個人的名字,這是警告不是正告,否則你從回春閣搬出去。“

緋越終究也是驕傲的,突然一把抓著她的手:“丫頭,注意你說話的語氣。“

賜香將手甩開冷笑道:“我已經很注意了。”

“你給我回來,”緋越終究還是在氣勢上輸了幾分,忙追了上去,“坐馬車吧,離回春閣還有些距離,別走得病了。”

賜香不想理他,徑直朝前走著,心頭沒有來的煩悶,怎麽想找一個安安靜靜的地方呆一會兒都不行。

“我說你這個死女人怎的這般油鹽不進我也是為了你好”

“喂你給老子站住”緋越擋在了她的麵前,想出無數個用強的方法將她製服,可是看著她臉上的那股子淒愴又不忍心下手。

“緋越,曼陀羅花的果實炮製起來實在是費時費力,你有這般閑工夫還不如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嗬”緋越唇角一翹,“我知道你安得什麽心思,你定是認為將教主的病治好了,便能夠離開桃花穀,實話同你說了吧。你這輩子休想離開了”

賜香猛地抬頭,盯著緋越:“你說什麽”

緋越別開了視線,這女子最近的眼神實在是太過淩厲一些,咬著唇道:“總之你是走不脫的,像你這樣的七品丹師留在魔教也是不錯的。不若就從了我,咱們一起將回春閣開起來,定能賺大筆的銀子。而且有我罩著你,斷然也不會被人欺負了去,最最關鍵的是”緋越看著一動不動的賜香,得意的笑了笑,“我永遠也不會棄你而去,拿你換一塊兒冰冷冷的禦璽啊”

他猛地慘呼了一聲,捂著生疼的眼睛,確實有點兒擔心。

“喂死女人你給老子眼睛裏撒了什麽怎麽火辣辣的疼”

緋越這一次真的戳中了賜香的痛楚,一想到共襄竟然為了那塊兒南昭國的禦璽將自己拋下,雖然這也情有可原,可還是令她絲絲縷縷的痛。

也不管後麵慘呼著的緋越,賜香獨自一人走到了街上。遠遠聽到叫賣燒雞鹵肉,鍋貼酥餅的聲音。狹窄的街道兩旁擠滿了小攤販,劫難過後的魔教總壇倒顯出更多的生機來。她不得不佩服墨羽那個冷血的人了,隻是不知道墨羽同南昭究竟有什麽深仇大恨,竟然連人家的傳國玉璽都保存在自己身邊。

也不管了,聞著肉味兒,賜香許是有些餓了。買了兩大包酥餅便回到了回春閣,上一次從那地下竟然還真得給共襄的手下解救出來六個大難不死的女孩子。賜香早已經將她們安置在回春閣,派人雇了先生識文斷字兒,女紅女工也教一些,甚至將自己煉製丹藥的基本法子也傳授了一些,想的將來有朝一日她們能在回春閣中獨當一麵。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