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不幹不淨的錢
現在正是榨茶油的時節，從家裏到榨油鋪，有十幾裏路。村裏除了淩美鳳家有一輛魔托車，其餘人家都隻剩些老人孩子，自然無人會開車，所以要榨油，大家都是用籮筐挑去榨油鋪的。
以前淩美鳳家倒是說過，可以借自家的摩托車給淩平安，可惜淩平安好麵子，堅決不肯，所以每年都是用肩膀挑。
隻是以前有淩平安和淩英英一起挑，都要挑二十幾趟，一整天不得停歇不說，腳底板上也全是大血泡套小血泡。
今年淩平安偏癱，所有活兒都壓到了淩英英一個人身上，原本正發愁幾十擔的油茶籽如何送到榨油鋪去呢。
這會兒可好了，有了這輛車，不用一小時就能把活兒都幹完嘍。
想到這一層的不止是淩英英，其他鄉親也看到了便利處：“我可提前跟你說好，到時候你家的車得借我運茶籽哦……”
“還有我，還有我——”
在農村，這種事很常見，這一點和城市裏生活的人完全不同。淩英英已經司空見慣，也不覺得人家占了自己的便宜，隻是笑眯眯地說：“瞧你們急得，我淩英英是那小氣人嗎？到時候隻管言語一聲。”
“好咧，還是英英大氣——”
正說得熱鬧，驀地平地一聲驚雷：“運什麽茶籽？不幹不淨的錢，我淩平安可不敢花！”
眾人麵麵相覷，這話說的，幾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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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淩平安的目光，眾人將視線移向了淩菲雲。
淩菲雲冷著臉，死死地拽緊自己的衣角，才勉強控製住發顫的身體：“這錢怎麽就不幹不淨了？”
淩平安雙眼像要吃人似的，死死地瞪著女兒：“你一個學生，哪來的錢買車，你是不是在外麵幹什麽見不得人的醜事了？今天要不說出個一二三來，老子打死你！”
“哎喲怎麽這樣說孩子嘛，有什麽事還是要先問問清楚的——”七奶奶挺喜歡淩菲雲這孩子的，忍不住出聲為她辯駁。
“你不懂就別亂說，我教孩子關你什麽事？”
淩平安毫不客氣的話，讓七奶奶麵色一僵，氣呼呼地轉身走了，“真是不知好歹喲——”
淩英英連忙勸道：“買車是好事，你這是幹什麽嘛……”
哪知話還沒說完，淩平安頓時就衝他去了：“滾，你個老賤貨，都是你把孩子帶壞了。什麽歌唱比賽，我早說過去不得，可你非要攛掇她去，現在怎麽樣，被我說中了吧？先是還十萬塊錢債，現在又往家買車，你這賤人是高興，可你怎麽不用你那豬腦子想一想，這錢是那麽好賺的嗎？我看哪，這錢就是你女兒當破鞋弄來的！你這個老賤貨，你是要害老子被人戳脊梁骨啊……”
他說得這樣肯定，鄉親們看淩菲雲的目光就有些不對了。親爹都這麽說了，難道這事是真的？以前瞧著這孩子挺老實的，可自古就有人不可貌相的說法，興許……
淩英英氣得倒仰，手指著淩平安，嘴巴張張合合硬是說不出話來。
“嗬——”一直冷眼看他表演的淩菲雲突然笑了：“我就是幹醜事了，我不僅已經幹了，我以後還要繼續幹……”
“我打死你個畜生——”淩平安青筋直跳，掄起拐杖就打了過去。
這一下是照著淩菲雲的頭打下去的，拐杖帶出的呼呼風聲告訴淩菲雲，他這一下是用了全力的，他這是真的想打死自己啊！
“啊——”現場驚叫不斷，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
“砰——砰——”兩道沉悶的聲音相繼響起，淩菲雲雖然避開了，卻還是被打中了肩膀。可巨大的疼痛，卻遠不及心底的驚恐。
因為淩英英倒下了！
“媽——”淩菲雲尖叫著撲到母親身前，隻見她手捂著胸口，臉色蒼白，額頭上豆大的冷汗涔涔而下。
她似乎很痛苦，卻說不出話來，隻是捂著胸口，張著嘴，身體抽搐著，仿佛一條竭水的魚。
“英英，英英，這是怎麽了，哎喲這可怎麽辦哪——”鄉親們驚慌失措，有幾個拍著大腿嚷嚷，有幾個一臉茫然，甚至還有人害怕地連連後退，這莫不是要死了吧？他們以前看過這種，過不了多久人就沒了……
淩平安冷哼一聲：“裝什麽裝，別以為你裝病，老子就不打這畜生了，惹急了，老子連你一起打——”
“你閉嘴——”淩菲雲猛地回頭，一雙眼睛瞪得很大，眼裏是濃濃的恨意。淩平安愣住了，這樣的眼神，他從不曾在女兒身上看到過。
以前不管他如何打她們，如何罵她們，她們都是屁都不敢放一個，可現在，這死丫頭竟然敢怨恨自己？我可是她爹啊！淩平安憤怒了，正要一展自己一家之主的威嚴，突然人群裏又是一聲驚叫。
淩英英的眼睛突然閉上了，捂著胸口的手也無力地垂下。她的身體繃得直直的，就仿佛一截木頭，毫無知覺，硬挺挺的。
“媽——”淩菲雲失聲尖叫，她的肩疼痛不堪，可她都已經顧不得了，媽媽的嘴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青紫色……
一種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恐懼充斥著她的大腦。不，媽媽不能出事，絕對不能出事！淩菲雲哭喊著伸出手想抱起母親，原本力氣很大，抱一個不到百斤的人輕而易舉，可這次竟然沒能抱起來。
肩膀疼得有如刀割，根本無法用力，淩菲雲咬著牙，還要去抱，卻被聽到動靜趕來的七奶奶給拉住了。
“你這孩子不要命了嘛——”七奶奶看著淩菲雲，心疼得紅了眼眶，衝著周圍的人一聲怒吼：“你們傻了，趕緊幫忙啊！”
“噢，噢噢，對，趕緊抬上車，送醫院——”
七奶奶的這一聲大吼總算把驚呆了的鄉親們震醒，大家七手八腳地跑去幫忙，很快找來一床被子鋪在新買的三輪車上，然後把淩英英放到了被子上。
淩菲雲跳上駕駛位，正要開車，那賣車的老板從角落裏竄了出來：“我來開吧——”
沒想到因為買了自己的車，鬧出這麽大的事兒呢，之前老板嚇得躲了起來。可這會兒看到小姑娘胳膊上的血把袖子都染紅了，卻仍倔強地咬著唇不肯哭出來，老板也不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