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打機鋒
我略作思量，又道：“若按照金剛經這段，大師你的法號應該叫無來無去才對吧？”
“無來無去？”
和尚聞言，沉思片刻，哈哈一笑道：“妙哉，施主說的也有道理，不過貧僧未吾佛道，又怎敢隨我佛無來無去？有來有去才是貧僧啊，這一來一去間，不若這眾生百態嗎？”
眼見這和尚開始跟我打起機鋒，哥們我也樂了，繼續跟他瞎侃道：“說的也是，那大師又從何來、往何去呢？”
和尚麵帶笑容，雙手合十道：“貧僧從世俗中來，往紅塵中去。”
我也按照佛教的說法，道了句：“紅塵又在何方？去往之處難道不是極樂？”
和尚搖頭道：“非也，佛曰：救眾生需舍身，貧僧去紅塵便是為了普度眾生，若僅求自身去往極樂修成果業，與嗔貪吃之念又有何分別？貧僧有來有去，亦可有來無去。”
這和尚倒還有點意思，與不少頑固隻為自身果報的和尚比起來，倒也算一個舍己為人的真善人了，雖然我並不信佛，但是佛教中有句話倒是有些意義：無執善者為善也，是乃真善。（意思大概就是，不執著於施善，不求回報之人，才叫真善。）
不過這所謂的打機鋒，哥們我可沒打算服輸，雖說哥們我不信佛，但在看老李頭那些舊書時耳濡目染也看過些佛經，金剛經自是知曉一些。
“大師先前所說的《金剛經》之言，應該還有前半段把？”
我會意一笑，隨手掏出本舊書來，照著念道：“須菩提，若有人言，如來若來若去，若坐若臥，是人不解我所說義。”
“阿彌陀佛，施主又著相了。”
和尚也樂得與我辯解。悠悠道：“有來有去，自是有來去之所，正如貧僧來施主麵前，去長安之所，貧僧便在此處來去，這來去之間，卻也不過一場空。”
來與去，這是佛教思想中非常重要的兩個字，因為人生最大的問題，就是生從哪裏來，死到哪裏去。
比如說西遊記這部抑道揚佛的名著，不外乎“從東土大唐而來，往西天取經而去”。然而說到底，這來來去去的一切其實都是空。正如靈山上第一次給唐僧的，是一部無字真經。
一談到空，哥們我就有些詞窮編不下去了，若是談些有的沒的倒還可以，瞎幾把忽悠，聽者自然能聽出所謂的玄機……但這‘空’涉及有些廣泛，道教也有探討何為空，探討出的結果比較雜，最簡單的便是四個字，人本不空。
說到底，哥們我本來就不是什麽正兒八經的和尚道士，也沒法深入去和他們談什麽哲學範疇的玩意兒。
我衝和尚擺擺手道：“得，我認輸了，大師你和逍遙子什麽關係？為什麽逍遙子讓旺財在這兒等你？”
和尚雙手合十，笑曰：“本就隻是相談，施主何談認輸？貧僧倒是覺得，小疑小悟大疑大悟，施主所疑之多，可見佛性之深，頗具慧根呐。”
哥們我翻翻白眼：“別打機鋒了，說正經話。”
和尚念了聲佛號：“善哉善哉，貧僧與逍遙子乃舊識，百年前於泰山一脈相遇，相談徹夜，交流佛道之理，算作知音摯友吧。”
百年前？還和逍遙子是知音摯友？
我嘞個乖乖，眼前這模樣不過四五十的和尚，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啊，別看他一言一語笑嗬嗬的和我打著機鋒，誰能知道這老和尚是多少百歲的老怪物？
我順口問道：“大師是禪宗的？”
和尚笑道：“非也非也，我心向佛，何言小乘大乘之別？”
言談舉止中，我差不多看出來了，這和尚和世間常見的和尚區別很大，既沒有門戶之見，似乎也無拘無束，總感覺與逍遙子那個老頑童的性格有異曲同工之妙，但隱約間，又有種佛道兩家微妙的區別。
“你來長安做什麽？”
“貧僧雲遊天下，此次前來，不過受友人之托罷了。”和尚笑著應答，他站在樹蔭下，望了一眼旺財，道：“上月逍遙子的身外化身尋過我，讓我來長安一趟，不知那丹藥可還在？”
和尚這句話明顯是對旺財說的，旺財憨憨的點頭，在我們二人的注視下從懷中掏出一個紅色蓋子的小丹瓶來，伸手遞給自稱‘有來有去’的和尚。
我總感覺旺財遞過去的這藥瓶有些眼熟，仔細一琢磨，不正是去秦嶺時，逍遙子讓我交給旺財的那瓶子丹藥嗎？當時那老道士還玄乎的不行，說什麽這丹藥既能救人也能殺人……
眼見和尚沒有絲毫停頓的將丹藥收進懷裏，我欲言又止，本想問問這丹藥是做什麽用的，可我和和尚並不熟，哪怕這丹藥是用來做什麽的，可又與我何幹？
這名曰‘有來有去’的和尚，也不知被逍遙子叫來長安做什麽，難道這老道又在布置什麽計謀？怪事。
我索性也懶得多想，扭頭對旺財說道：“既然你等到你主人讓等的人了，那就趕緊回青雲觀吧，逍遙子周遊天外去了，林平凡那小子也成了張清明的好女婿，他最近事兒有點多，無暇管理青雲觀，托我帶話，讓你回去看門。”
“啊？”我這一大堆話頓時就讓旺財這隻傻狗蒙圈了，他呆愣的瞪著眼睛，甕聲問道：“王哥，你說主人他周遊天外去了？主人他難道已經成就返老還童仙軀？”
“恩，差不多吧。”
我點點頭，雖然我聽林平凡說他師傅的仙軀其實並不完整，但要給傻狗解釋得費不少時間，還不如不說為好。
“林平凡他還成了張氏家族的女婿？”
旺財對這件事也毫不知情，臉上呆愣納悶之色更濃了：“我才被主人派出來不到半個月，再怎麽發生了這麽多事啊？王哥，你能跟我講講情況不？”
我一陣兒無語：“額，你先回青雲觀，等回了古今街再找林平凡那小子問去，我說不清楚。”
“恩，知道了王哥，我這就回去。”旺財憨聲點頭，望向旁邊的和尚，此人畢竟是逍遙子摯友，他猶豫一下問道：“大師要不要來青雲觀做客？”
“善哉善哉。”和尚念了聲佛號，笑道：“若是可以，那便多謝施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