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浪出現的瞬間,吳中元的腦海中浮現出了兩個字,“力量”,遠處因衝撞而激起的巨浪足有六米多高,沒有龐大的形體和巨大的力量,不可能造成如此駭人結果的。

巨浪尚未落下,下方的湖水已經開始劇烈翻騰,由於爭鬥發生在水下,水麵上看不到癩頭黿和蛟龍的身影,但劇烈翻騰的湖水卻清楚的表明了水下的爭鬥是何其激烈,百米範圍內全是爭鬥的中心區域,因打鬥而引起的暗流大浪甚至蔓延到了數裏之外,眾人所乘坐的快艇也隨之起伏搖擺。

那個駕駛摩托艇的年輕人趁亂駛離黑龍潭,往上遊飛馳,前去接應之前落水的同伴。

如果這場爭鬥發生在陸地上,聲勢一定更加駭人,即便發生在水下,也能根據急速甩出水麵的粗大龍尾和翻滾出水的巨大鱉甲感受到爭鬥的激烈和凶險。

十秒不到,水麵見紅,也不知道是哪一方受傷所流,也可能都有損傷,如此激烈的爭鬥,任何參與的一方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吳中元等人都在緊張觀戰,誰也沒有說話,不止是他,連王欣然等人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不消問,這種爭鬥他們很可能也是第一次見到。

直至此刻,吳中元都沒有看清蛟龍的真麵目,隻是看到了急擺出水的龍尾,這可是真正的龍尾,與細長的蛇尾截然不同,既寬且扁,尾巴末端和整個脊部都長有類似於哺乳動物體毛的黑色毛發。

爭鬥持續三十秒之後,雙方的意圖逐漸明朗,可以看出在這場爭鬥中黑蛟屬於主動進攻的一方,先前就是它主動攻擊癩頭黿的,此時它仍然占據了主動,通過水麵上能夠看到的情景來管中窺豹,可以推測出它在水下瘋狂的衝撞噬咬,纏繞抽掃。

而癩頭黿一直處於被動,多有被動防守,少有主動進攻,始終試圖向上遊移動,無心與蛟龍以命相搏。

一分鍾後,局勢又有變化,眼見突圍無望,癩頭黿開始反守為攻,至於它反守為攻是因為感覺無望突圍,還是被黑蛟激怒,隻有它自己知道,反守為攻之後不再有半點畏縮,哪怕黑蛟暫時回身聚勢,它也不再趁機後撤,猛衝追趕,狂抓猛咬。

動物跟人不同,它們不會像人那樣虛張聲勢,咋咋呼呼,一旦動手就是往死裏打,能殺死絕不致殘,能致殘絕不打傷,而且它們有攻無守,全然不顧自己是不是會受傷,它們的目的很明確,搶在被對手殺死之前將對手殺死。

眾人都沒抱希望能夠看到黑蛟的全貌,但他們卻看到了,黑蛟出水了,它是被癩頭黿咬住尾巴給甩出水麵的,黑蛟自出水到落水不會超過三秒鍾,在這三秒鍾內,吳中元看到了兩個細節,第一個是癩頭黿受傷了,全身上下至少有五六處傷口,最嚴重的一處在脖頸上,靠近甲殼的右頸血肉模糊,可以清楚的看到皮肉組織有大量缺損。第二個細節是黑蛟的體長應該有十二米左右,通體全黑,頭部有些像牛頭,頭上無角,頸部長有一圈濃密黑毛兒,長約五十公分,像馬鬃,更像獅鬃。

在黑蛟落水之後,癩頭黿的嘴角還咬著半截兒龍尾,黑蛟之所以能夠重獲自由不是因為癩頭黿鬆口了,也不是黑蛟掙脫了,而是因為它的尾巴被癩頭黿咬斷了。

在失去目標之後,癩頭黿有瞬間的錯愕,頭頸浮出水麵,急顧左右,尋找目標。

就在此時,黑蛟自水下反衝而回,纏住了癩頭黿,由於龍尾在纏繞時露出水麵,眾人自遠處可以看到黑蛟纏住癩頭黿的詳細過程,它是以殘缺的尾部先卷繞一周,然後拖住再纏。

在吳中元看來,黑蛟的這一舉動是個下策,因為它的對手長有堅硬的甲殼,哪怕它的纏繞力度再大,都不可能將對手勒死。

存有這種想法的可能不止吳中元自己,王欣然等人也在皺眉。

很快,黑蛟就用實際行動對眾人低估它的智商給予了回應,它的纏繞並不是為了勒死癩頭黿,而是為了抽卷,纏住癩頭黿之後,它立刻筆直發力,向外衝出。

它的這一舉動像極了孩童抽打陀螺,而它的這一舉動也的確打到了抽打陀螺的效果,在它的大力卷帶之下,癩頭黿翻出水麵,歪斜落水。

黑蛟疾轉而回,回衝的同時身軀高抬,除了殘缺的尾部,身體的其他部位幾乎全部出水,自將近十米的高空聚勢蓄力,怒吼嘶鳴,俯衝入水。

“長見識了。”吳中元暗自心道,這是他第一次聽到蛟龍的叫聲,有點兒像牛叫,但比牛的叫聲更低沉,穿透力也更強。

接下來的爭鬥又發生在水下,確切的說是水底深處,黑蛟先前的俯衝將癩頭黿撞到了湖底,湧動翻滾的湖水之中除了血色還混雜了大量的黑色泥沙。

時至此刻,眾人方才有機會略作喘息,王欣然拿出香煙點上一支,深深吸了一口。

“你之前沒見過活的蛟龍嗎?”吳中元問道,他能看出王欣然的平靜之中暗藏著些許緊張。

王欣然搖了搖頭,“我們隻見過骸骨和相關資料。”

“現在怎麽辦?”吳中元問道。

“把快艇開過去,下水。”王欣然隨口說道。

“你開玩笑的吧?”吳中元愕然。

“你發現了啊,”王欣然麵露鄙夷,“能不能別問廢話,還能怎麽辦,等著。”

經常被噎,吳中元也習慣了,“看這架勢它們沒準備分出勝負,不分出生死它們是不會罷休的,你感覺它們誰有勝算?”

王欣然夾著香煙抽了一口,然後苦笑著說道,“希望老鱉能贏,不然我們更不敢下水了。”

王欣然話音剛落,癩頭黿自水下衝了出來,但它不是主動出水的,而是被黑蛟撞出來的,在黑蛟的猛烈撞擊之下,癩頭黿龐大的身軀盡數出水,而且是腹部朝上。

癩頭黿身形龐大,上衝四五米就開始下落,在它下落的同時,黑蛟急衝而出,此次是全身出水,筆直上衝,自半空轉身,疾速俯衝,趕在癩頭黿落水之前咬住了它的脖頸,將它摁壓入水。

待二者入水,吳中元皺眉看向王欣然。

雖然他沒說話,王欣然卻知道他想說什麽,看這架勢老鱉的勝算不大了。

這時快艇上的張書凱和呂佳慧臉色也不好看,呂佳慧低聲驚歎,“它們在水下怎麽這麽靈活?”

張書凱接話道,“它們一直在水中生活,它們在水下就相當於咱們在陸地上。”

黑蛟和癩頭黿在水下做什麽沒人知道,十幾秒後,癩頭黿再度出水,這次出水不是很徹底,隻是甲殼部分出水,隨即隱沒。

幾秒過後,癩頭黿的甲殼再次部分出水,這次與癩頭黿一起出水的黑蛟的後半部分,看情形應該是癩頭黿再次咬住了黑蛟受傷的尾部,黑蛟正在試圖將它甩掉。

兩次努力無果,黑蛟改變了策略,奮力上衝,試圖掙脫癩頭黿,但它隻衝出四五米就被癩頭黿拽回了水裏,隨即水中又是一陣劇烈翻騰。

幾十秒後,黑蛟再次出水,在此前的幾十秒鍾,它可能受到了癩頭黿的大力抓撓,身上的鱗片大麵積脫落,頸部和腹部之間有多處流血的傷口。

黑蛟此次上衝,身軀盡數出水,拖帶著癩頭黿部分出水,癩頭黿露出水麵的主要是頭頸,可以看到它的傷勢也非常嚴重,頭上血肉模糊,肉瘤已經被咬掉了,脖頸上至少有三處撕咬創傷,其中一處甚至能夠清楚的看到骨頭和食管。

黑蛟能全身出水,說明它雖然身受重傷,卻還有力氣,相較而言,癩頭黿顯得非常萎靡,後勁不續,在黑蛟的大力拖拽下險些鬆口。

就在此時,王欣然突然高聲說道,“他們還活著。”

吳中元聞聲轉頭,“什麽?”

“你看。”王欣然伸手前指。

吳中元循著王欣然所指轉頭看去,此時黑蛟和癩頭黿已經落回水裏。

王欣然轉身拿過呂佳慧手裏的顯示裝置,拿過之後才想起無人機更換電池還沒回來,沒有記錄下先前的影像,隨手將顯示裝置還給呂佳慧,轉頭衝吳中元說道,“蛟龍的身上插著一支魚箭,應該……”

王欣然話沒說完,一件黑色的事物就自遠處的水裏飛上了半空,在視線捕捉到這個黑色事物之前,眾人已經知道那件黑色事物是什麽,因為與那黑色事物一起出現的還有一聲淒厲的慘叫。

定睛細看,那黑色事物的確是個穿著潛水服的人,這家夥自然不是自己飛上半空的,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被龍尾砸出來的。

如果真是這樣,就說明黑蛟已經掙脫了癩頭黿的咬縛。

那人飛起五六米之後,力道消失,急墜入水,雖然身受重創,那人卻沒有立刻死去,落水之後還在勉力掙紮。

就在眾人將視線聚集到那人身上的同時,黑蛟突然出現在那人的身旁,引頸聚勢,想要給他最後的致命一擊,說時遲,那時快,在黑蛟俯噬的同時,癩頭黿突然自水下伸出頭來,長頸探伸,咬住黑蛟七寸,將它拖入水下。

張書凱指著浮在水麵上的那個人衝王欣然問道,“要不要過去救援?”

“他已經死了。”王欣然說完,轉頭看向吳中元。

吳中元沒說話,因為那個身穿潛水服的人個子很高,明顯不是林清明。

此時湖水仍在翻騰,但是與最初的劇烈翻騰相比,此時的翻騰隻能算是翻湧,經過了激烈的廝殺和較力,不管是癩頭黿還是黑蛟,此時都已經是強弩之末,不管誰勝誰負,戰鬥很快就會結束。

無人機這時候才自遠處飛過來,但它拍攝到的也隻有翻湧的湖水和那隨著水流漂向下遊的屍體。

幾分鍾後,湖麵上恢複了平靜,但癩頭黿和黑蛟都沒有上浮,而那具屍體也恰好漂浮到快艇不遠處,張書凱悄然下水,將屍體拖了過來。

試過鼻息脈搏,已經死透了,這是一個陌生男子,三十多歲,五官輪廓比較鮮明,很可能是個中外混血。

此人身上還背著一個防水背包,王欣然拿過背包打開檢查,最先拿出來的是個黃色器物,圓形,很像一個盤子。

王欣然不太確定這東西的來曆,皺眉打量。

“這是個羅盤。”吳中元認識這東西。

“貌似是純金的。”王欣然將羅盤遞給了吳中元。

吳中元伸手接過,入手沉重,確是黃金打造,這個羅盤明顯有使用過的痕跡,周邊有磨損,但羅盤本身並沒有被湖水浸泡過的痕跡,之前應該存在於幹燥的環境下。

在吳中元打量羅盤的同時,王欣然又自背包裏拿出了一件器物,拳頭大小,四方形,看樣子應該是一枚印章。

王欣然將那印章遞給吳中元,“這是誰的印章?”

吳中元接過,定睛細看,“這不是某個人的印章,這是道士用的法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