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一摞老書裏挑出了這兩本書之後,吳中元並沒有立刻翻閱,他在猶豫要不要看。

如果這兩本書對他和師兄有幫助,師父在世時早就教給他們了,師父之所以生前不予傳授,就說明學了這兩本書裏的內容對他們二人有害無益,至少師父是這麽認為的。

但這兩本書應該還是有價值的,如果全是封建迷信的餘毒,那師父臨終前肯定會將它們燒掉,但師父並沒有那麽做,而是將它們藏在了頂棚上,這表明師父自己也是矛盾的,感覺不該教給他們,但又舍不得燒掉,隻能藏在隱蔽的地方,能不能發現就看天意和二人的運氣了。

猶豫再三,吳中元隨手拿起了那本堪輿三十六法。

剛想翻開,又猶豫了,現在是講科學的時代,這些玄乎的東西往往被人和騙子聯係到一起,可別看了之後變的神神叨叨。

猶豫歸猶豫,最終還是翻開了,這東西究竟是古人的智慧還是迷信餘毒,得看過之後才能做出判斷,偉人曾經說過,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先調查一番,用科學的眼光,批判的態度來客觀的審視一下。

第一頁是寄語,也就是作者也可能是謄寫者對後人所說的話,寄語是豎著寫的,用的是繁體字,繁體字和簡體字差別不是很大,閱讀沒障礙,寫的是‘空手來,孤身去,善惡終有報,有借必有還。’

“這話挺公允,就是有點兒悲觀。”吳中元自言自語。

同宿舍沒睡的同學隨口接話,“中元,你看什麽呢?”

“古代文學的發展史。”吳中元隨口敷衍。

“馬上就要上戰場了,你有把握考好不?”同學口中的上戰場指的是即將來到的高考。

“我有把握烤糊。”吳中元又翻到了第二頁。

見他心不在焉,同學也不理他了,扶了扶眼鏡,繼續啃書。

第二頁是目錄,一共分為上中下三篇,篇幅的名字令吳中元大感意外,上篇為養家糊口,中篇為險求富貴,下篇為恩義生死。

這種篇幅名字吳中元還是頭一次看到,按理說玄乎的東西往往取名都很高大上,但這幾個篇幅名字起的很是通俗,不好聽,也不超然。

書不厚,隻有幾十頁,說的都是與堪輿有關的內容和方法,所謂堪輿,並不單指風水,還包括觀星,擇時,選址,定宅等很多內容,一時之間也來不及細看,一目十行大致看過,看的雲裏霧裏,隻知道每一頁都記載了很多同類型的生澀內容。

細數,全書正文共計三十六頁,上篇二十七,中篇六,下篇三。

全書大致看完,吳中元終於明白作者或是謄抄者為什麽會起這樣的篇幅名字,這些與堪輿有關的方法,很多都是以折損自身壽命為代價來實現的,上篇記載的方法多是日常會用到的一些內容,比如說給誰家小孩兒起個名字,看看宅子的風水,對自身影響不大,幫幫別人的忙,賺點小錢,養家糊口。

中篇記載的內容就比較危險了,一旦施為,極有可能會傷及自身,但也正因為危險,效果卻好,幫達官貴人個大忙,得到的錢財自然比較多,所以叫險求富貴。

下篇隻有三頁,記載的都是堪輿的精髓,有延壽續命,改變氣數的玄奇方法,相應的,付出的代價也很大,搞不好就得把自己搭進去,之所以叫恩義生死,是因為做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為了錢了,往往是為了償還別人的莫大恩情。

看完堪輿三十六法,吳中元也沒記住具體的堪輿方法,印象最深的是不能給人亂算命,因為算命歸為占卜,占卜在堪輿三十六法裏為中篇內容,是很嚴肅很鄭重的事情,算錯了不打緊,算對了就是泄露天機,最少折壽一九,書中記載的折壽都是以九來計算的,一九二九三九,一直到九九,最少是一九天,最多的是九九年,九九八十一,最嚴重的一下子就折死了。

由此可見,街上擺攤算命的都是騙子,真有本事的,誰會拿自己九天的壽命去換那十塊二十塊的,就是百八十的也不能幹哪。

全書看完,總得來個總結,得給這書定個性,可是仔細想了半天,很難判斷這書究竟是古人智慧還是迷信餘毒,原因很簡單,無法確定書中記載內容的真實性,除非親自嚐試。

已經半夜了,整個宿舍隻剩下他一個沒睡的了,早些時候睡了會兒,吳中元也不困,又拿過那本鬼畫符。

這本書記載的內容就更離譜了,全是抓鬼驅邪的方法,畫符隻是其中較為常見的一種手段,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子,之所以叫鬼畫符是因為這上麵記載的一些符咒和方法大多來自民間積累,與正統道士的畫符作法有一定區別,所以用鬼畫符來自謙,免得人家正統道士遇到了,看不順眼打一頓。

此外,這本書的謄抄者與堪輿三十六法的謄抄者應該不是同一個人,因為筆跡不一樣。與堪輿三十六法相比,這本書的可信度更低,堪輿三十六法還能親自嚐試,這個連試都沒法兒試,這年頭兒上哪兒找鬼去。

等到將鬼畫符看完,已經是下半夜一點多了,吳中元將這些書重新捆好,放到了床下,馬上要高考了,沒工夫看這些,等放假之後再翻出來仔細研究。

次日早起,一切照舊,高考在即,做不完的模擬試卷。

對於高考,吳中元還是有把握的,但也僅限於能過錄取分數線,別的學科都不錯,唯獨數學不咋地,都說興趣是最好的老師,他對數學一點提不起興趣,可是偏偏數學又是文科理科都必須得考的。

他雖然窮,卻沒有學校的補貼,也沒有哪個慈善人士的救助幫扶,這倒不是學校沒有相應的政策,也不是沒人願意資助他,而是林清明不讓他接受別人的幫助,林清明總是說人情債是最難還的,能自己處理的事情,最好不要求人。

高考前夕的晚上,林清明打來了電話,告訴吳中元自己不想在鄰縣的礦上幹了,要回黃縣工作,具體幹什麽林清明沒說,隻說等他考完試來學校找他。

這幾天醫院也沒動靜,這一點令吳中元如釋重負,他最怕自己的事情泄露出去,被有關部門抓起來進行觀察研究。

高考來臨,考生一個個如臨大敵,吳中元倒不怎麽緊張,不能報考軍校和警校,別的學校他都沒什麽興趣,而且大學花錢比高中還多,一年得好幾萬,考個本科得讀四年,還不如念個三年的專科,還能略微減輕一點兒師兄的壓力。

考完了,同學們一個個既緊張又興奮,湊在一起提前商議報什麽大學的什麽專業,前瞻幻想美好的大學生活,對此,吳中元很不積極,原因很簡單,誰都知道考上大學就萬事大吉了,所謂的讀大學大部分人都是去談戀愛的,談戀愛是要花錢的,他可沒那閑錢,還有就是自己基因異常,找個女朋友不是害了人家嗎。

不過他雖然無心戀愛,卻有女同學喜歡他,倒也不是因為他長的帥,實事求是的講他也不是那種很英俊的男生,學習成績也隻能算過得去,但還是有女同學喜歡他,至於原因,他想不通,或許是文科班男生少的緣故吧。

馬上要離校了,少男少女青春的騒動達到了巔峰,離別的情緒演變成了感性的盲目,很平常的畢業離校被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幻想成了悲情刻骨的生死離別,校外的小旅館,校內的大樹下,宿舍裏,教室內,到處都是盲目本能的衝動,膚淺廉價的誓言。

吳中元一天之內收到了兩封情書,還有一部新手機,情書寫的言情並茂,感人至深,但吳中元看完之後卻發現這兩個女生喜歡的並不是他,他並不是對方情書裏所描述的那樣,他隻不過是對方動情之下感性幻想的一個載體。

送手機的那個跟他是一個鎮的,人長的也很漂亮,手機是裝在一個大信封裏的,除了手機,還有一張字條,字條上隻有一句話,‘我不想與你失去聯係。’

這個表白夠深情,夠直接,但吳中元還是把手機還給了人家,原因很簡單,這女同學不是頭一次送男生手機了,而且此前他還看到這女同學自學校門口上過不同男人的轎車。

不是每一個美麗的容顏後麵都有一個美麗的靈魂,也不是每一句美麗的話語背後都有一個美麗的真相。

林清明來了,是坐著奔馳轎車來的,穿的很體麵,吳中元險些沒認出來。

林清明來去匆匆,簡略的說了幾句話,留下一部手機和兩千塊錢就走了。

奔馳轎車自然不是林清明的,林清明之所以能坐,是因為他做了趙大中的保鏢,這個趙大中可是個名人,搞房地產的,黃縣首富,全國知名,手下有好幾家公司,黃家村搞度假村的那個公司就是他其中一家子公司。

趙大中為什麽請林清明做保鏢並不難猜,花襯衣帶去的那群地痞都被打斷了腿,醫藥費少不了,這事兒肯定得報到趙大中那裏。

林清明為什麽肯做趙大中的保鏢也不難猜,為了錢,他很快就要去念大學了,林清明在礦上掙的錢不夠支付他的學費和生活費。

目送汽車消失,吳中元憂心忡忡的回到了宿舍,師父在世時一直告誡二人不能在人前顯露武功,林清明這麽做,違背了師父的告誡,而林清明之所以這麽做,又全是為了他。

高考結束,同學先後離校,很快宿舍就空了,他無處可去,學校知道他的情況,暫時還讓他住在原來的宿舍裏。

之前老房子還在,每逢假期他還能回去,現在老房子也沒了,真的無家可歸了。

放假的第一天,他主動去找了黃萍,跟黃萍說了林清明的情況,黃萍很意外,不消問,此前林清明並沒有告訴她自己來了縣城。

見黃萍情緒低落,吳中元有心說點什麽,但猶豫過後什麽都沒說,他能說什麽,讓她不要再做徒勞的努力?還是讓她勇敢的堅持下去?

假期很長,吳中元不願蹉跎,有心找個短期的工作賺點錢,但臨時性的工作並不好找,轉了一天也沒找到合適的。

晚上回到宿舍,無事可做,便自床下拿出了那捆老書隨意翻看,經文他不感興趣,那兩本不知道是古人智慧還是迷信餘毒的書也不宜多看,最終選了那本師父留下的行醫心得,這上麵有很多真實的病例,也有很多有效的偏方,閑著看一看,以後興許用的上。

看過兩頁,吳中元發現了一個細節,這本行醫心得是師父晚年寫下的,上麵雖然沒有具體的時間和患者的名字,卻有患者的年齡性別以及具體症狀。

他小時候險些吐血死掉,是師父治好並收養了他,不出意外的話這本行醫心得上也會有所記載,隻要找到這一記載,就能知道自己當時的一些情況。

此外,棺材裏的那具奇異屍骨是師父親自掩埋的,此人遇到師父的時候很可能還活著,而且與師父有過交流,不然師父不會舍得將自己的棺材讓給他,如果運氣好的話,興許行醫心得上也會有關於他的記載。

想到此處,吳中元開始加緊翻閱,翻到第四頁時就有所發現,前後兩條,一個成年男子,一個八個月大的嬰兒,症狀都是呼吸不暢,憋悶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