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吳中元的說法,王欣然是讚同的,但“能看到”這個範圍實在是太寬泛了,墳墓前方目視可及的所有地方都有可能。

吳中元一直在觀察周圍的環境,這處墳地位於村子正北,離村子的直線距離有一公裏左右,這一公裏左右的區域都是疑似地點。

這片區域有一部分是燒柴山嵐,也就是供村民砍柴的灌木林,還有少量的山地,種著一些莊稼。

吳中元在細心觀察,王欣然也在細心觀察,見王欣然一直在細心觀察,吳中元笑道,“你看什麽呢?”

“還能看什麽,當然是在找那小孩兒的墓地。”王欣然隨口說道。

“你懂風水嗎?”吳中元問道,他觀察尋找的依據是師父留下的堪輿三十六法,並不是茫無目的的瞎找。

“不懂。”王欣然搖頭。

“不懂風水你找個屁呀。”吳中元笑道。

王欣然瞅了吳中元一眼,然後說道,“之前總部曾經檢驗過吳千山的那顆靈石,那顆靈石是有放射性的,我在觀察周圍的草木有沒有異常。”

“那你有發現嗎?”吳中元又問。

王欣然搖了搖頭,“沒有,那顆靈石埋在地下,發出的射線很弱,可能並不足以影響植物的生長。”

吳中元沒有再問,繼續觀察尋找,確切的說是在觀察思考。

“你懂風水嗎?”王欣然反問。

“懂一點,”吳中元說道,言罷,見王欣然半信半疑的看他,便解釋道,“首先可以排除陰麵兒,埋死人不會埋到太陽照不到的地方……”

不等吳中元說完,王欣然就打斷了他的話,“為什麽?”

“因為死人屬陰,在古人看來,將死人埋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會孳生陰邪怨氣,”吳中元說道,“錢雲誌的墳墓地勢並不高,那個早夭的庶子肯定不會埋的比他高,因為這涉及到尊卑長幼。”

“然後呢?”王欣然追問。

“沒然後了。”吳中元搖頭。

吳中元的回答又換來了王欣然鄙夷的眼神,撇嘴過後站了起來,“咱們也別在這裏浪費時間了,我把考古隊再叫回來吧。”

“叫回來挨片兒打洞啊?”吳中元皺眉,“正南,東南和西南都有可能,少說也有幾萬平方,用洛陽鏟挨片兒打洞得打到什麽時候?”

“那你說怎麽辦?”王欣然身心俱疲,最主要的是她的煙抽完了,煙癮犯了,情緒有些急躁。

“再找找看。”吳中元站了起來,往南走去。

王欣然跟了上去,“實在不行,咱們可以請總部派科研人員過來以專業的設備檢查這附近有無異常輻射源。”

吳中元搖了搖頭,“如果這個辦法行得通,總部早就主動派人過來了,不會等你求助。”

王欣然沒有接話,因為吳中元說的不無道理。

吳中元沿著山路往南行走,每走一段距離就回頭看兩眼。

“你幹嘛?一步三回頭,不舍得走?”王欣然打了個哈欠。

“我在看有沒有什麽東西跟著咱們。”吳中元說道。

王欣然知道吳中元在嚇她,但她現在沒有開玩笑的心情,“你到底在看什麽?”

“我在找錢雲誌能夠看到的範圍內的陽麵兒。”吳中元說道,“錢雲誌的墳墓是坐北朝南的,他不可能把庶子埋在陰麵,但他又得保證在長眠之所能夠看到孩子的墳墓,我要找的就是符合這一條件的地點。”

“這麽多年了,周圍的地勢可能早就變了,”王欣然有些泄氣,“再說你想要的東西是不是埋在那孩子的墳墓裏也是個未知數,希望太渺茫了。”

吳中元搖了搖頭,“希望是挺渺茫的,但是跟其他勇士相比,我感覺吳陸這條線索應該是最明朗,最簡單的,如果連這塊靈石都找不到,其他那些也不用找了。”

吳中元說完,身後沒有回應,一回頭,發現王欣然往西麵的山溝走去。

“不可能在那裏,流水的地方都是陰地,是不能埋人的。”吳中元說道。

王欣然沒有接話,繼續往西走。

吳中元不放心,隻得跟了過去,沒走幾步,王欣然回頭說道,“我要撒尿,你跟來幹嘛?”

吳中元尷尬止步,轉身往南走了。

走出幾十米,再度回頭看向北麵錢雲誌的墳墓,由於站位較高,恰好看到剛找好地方正準備脫褲子的王欣然。

“看什麽看。”王欣然知道他是無心,語氣也不嚴厲。

吳中元轉過身去,繼續往南走。

走出沒多遠,王欣然的聲音自溝底傳來,“你快來看。”

王欣然的呼喊顯得非常興奮,聽到她的呼喊,吳中元第一時間想到王欣然很可能在無心之下發現了重要的線索。

轉身跑到溝邊,隻見王欣然正在捆紮腰帶。

“怎麽了?”吳中元急切問道。

王欣然沒回話,捆好腰帶之後自一旁折了一段樹枝,蹲下身自草叢撥弄著什麽。

吳中元下到溝底,快步走了過來,這時候王欣然已經自草叢裏撥出了一件事物,不大,顏色發白。

“是什麽?”吳中元也蹲了下去。

“好像是個小石人兒。”王欣然用樹枝撥那事物上附著的泥土。

吳中元伸手將那器物拿了起來,入手很輕,材質不像石頭,應該是瓷器。

“哎哎哎……”王欣然皺眉。

吳中元此時正在擦拭器物上的泥土,聞聲疑惑的看向王欣然,見王欣然麵露尷尬,這才想起這東西是她剛才撒尿衝出來的。

這時候最聰明的作法就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低頭繼續擦拭泥土,王欣然說對了一半兒,這東西的確是個小人兒,卻不是石質的,而是瓷質,長約十五公分左右,是個殘品,腦袋已經沒了,腿也斷了半截兒。

“好像是個娃娃。”王欣然說道,雖然瓷人兒不完整,但是通過殘存的部分還是能夠看出此物是個人形玩偶,左腿單腿站立,右腿抬起,左手持拿如意靈芝,右手拿著一隻撥浪鼓。

吳中元沒有接話,放下背包,拿出一瓶礦泉水,將那人偶衝洗幹淨,側著陽光皺眉打量。

“這個娃娃不像現代的東西。”王欣然說道。

“這是元代的青花瓷器。”吳中元說道。

“元代的?你確定?”王欣然驚喜。

吳中元點了點頭,“確定,元代瓷器很好鑒別,色呈藍灰或者藍黑,底部無釉有沾沙,釉麵下凹有亞光。”

上課專心聽講的和上課玩遊戲的肯定有差距,但這個不是王欣然關心的問題,“元代的瓷娃娃,會不會是錢雲誌給早死的孩子陪葬的?”

“是。”吳中元正色點頭。

“你為什麽這麽肯定?”王欣然雖然做此猜測,卻沒想到吳中元會給予肯定回答。

“元青花以碟盤杯盞壺居多,少見人物,即便有,也多為觀音和福祿壽三星,像這種孩童人偶非常罕見。”吳中元手指人偶詳加解釋,“這件瓷器胎體渾厚,釉漆均勻,是元青花無疑。你再看,娃娃左手拿的是靈芝,證明這件瓷器出自官窯,尋常人家根本沒資格使用官窯瓷器……”

“等等,為什麽這麽說?”王欣然不解。

“因為元代有明確規定,有些圖案民窯不得使用,靈芝就是其中之一。”吳中元說道,言罷,話接前文,“官窯從不主動燒製這種題材的瓷器,除非是有人特意定製,錢雲誌是四品官員,雖然已經告老還鄉,但他有資格有財力有動機定製這種瓷器,他的動機也非常明確,就是燒造出來給自己的幼子陪葬的。”

“接著說。”王欣然開始佩服吳中元了。

吳中元指著那殘缺不全的人偶繼續說道,“你看這畫工,看見沒,尤其是娃娃的衣帶,上色時下筆比較潦草,位置略有偏差,官窯的瓷器很少出現這種情況,除非是私人訂製,或者……”

雖然明知道吳中元在賣關子,王欣然仍然忍不住追問,“或者什麽?”

“趕工,”吳中元正色說道,“這附近沒有元青花的官窯,陪葬品必須在停屍結束之後與屍體一同下葬,時間短暫,倉促燒製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聽完吳中元的講說,王欣然除了佩服更多的還是擔心,“如果這個娃娃真是錢雲誌給幼子陪葬的,他的墳墓很可能已經被盜了。”

吳中元搖了搖頭,“不一定,元青花不止現在值錢,就是以前也價值不菲,盜墓賊不可能隨意舍棄。”

吳中元說完,開始順著溝底往上遊找去,“這東西埋的很淺,說明出現在這裏的時間並不長,很可能是早些時候下雨衝出來的。”

“如果是下雨衝出來的,怎麽會是碎的?”王欣然跟隨在後。

“瓷器份量輕,雨水大的話,會隨水流滾動,碎了也很正常。”吳中元說完,快走幾步,自溝底土中撿起一物,定睛細看,是個瓷製的笑臉娃娃頭。

“快找,那孩子的墳墓就在這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