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中元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已經非常嚴厲了,吳荻很清楚倘若再勸很可能會令吳中元發怒,她也很了解吳中元,作為一個男人,吳中元幾乎是無可挑剔的。但是作為一個黃帝,吳中元是有缺點的,出於忠勇義氣,有時會不顧大局。

“聖上所言極是,為人在世,豈能言而無信,”吳荻唯恐吳中元離開大殿,斷了勸說的機會,便手指龍椅請他登座,“聖上長途奔襲,且飲茶暫歇。”

吳中元知道吳荻此舉的用意,不願落座,轉身向殿外走去,“我不渴,此事就這麽定了,沒有回環的餘地。”

見吳中元不聽勸,吳荻萬分焦急,情急之下隻得以眼神向薑南求助,希望她能出言勸說。

薑南的想法與吳中元是一致的,身為中原朝廷,倘若言而無信,他日如何治國服眾,但吳荻求助的眼神焦急懇切,她也不便一言不發,無奈之下隻得上前拉住了吳中元,“不差這一時半會兒,先歇息片刻。”

吳中元知道落座之後二人還會再勸,但也沒有再駁二人的麵子,雖然身為黃帝有權乾綱獨斷,但是作為夫妻,也不能不給兩位皇後麵子。

想到此處,便轉身走向龍椅,“王皇後怎麽樣了?”

吳荻接口說道,“聖上安心,王皇後正在中宮休養,早些時候我去看她,她正在院中吞煙吐霧。”

聽吳荻這般說,吳中元放心不少,還有心思抽煙,證明沒什麽大礙。

落座之後,吳荻自台下右側的暖爐上拿起茶壺,為吳中元倒茶,這時候的茶跟後世的茶喝法不太一樣,後世是泡茶,而現在多為煮茶。

吳中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發現茶葉並不酥爛,應該是今天早上現放的。

這一細節令他心中多有欣慰,身為黃帝,理應得到這樣的尊重,不管他在不在朝,茶該煮還得煮。

見吳荻正在顰眉思慮,吳中元知道她在斟酌勸說詞匯,歎氣過後出言說道,“你們的顧慮也不是全無道理,但是咱們不能那麽做,一來是良心過不去,你看那劉氏兄弟,一個斷了手臂,一個瞎了眼睛,足見煉丹之物他們得來的何其艱難,咱們索要一半已經是獅子大開口了,連他們剩下的一半也要侵占,當真說不過去。再者,現在城外聚集了那麽多人,而且都聞到了異香,皆在猜測是有造化靈丹出爐,咱們若是將其據為己有,世人將會如何看待我們,日後我們又如何自處?”

聽得吳中元言語,吳荻連連點頭,“聖上遠矚高瞻,是臣妾慮事不周,短了見識。”

“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麽,其實我也很擔心,”吳中元說道,“如果是三靈靈丹,被旁人得了還不足為懼,倘若真是三元靈丹,流於外人之手,定然大增變數。但是咱們不能出爾反爾,要怪也隻能怪咱們之前想的太少,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

吳荻點頭之後看向薑南,“薑皇後一直執守丹鼎,依你之見,這鼎中會有何種品階的丹藥?”

薑南聞言沒有立刻接話,而是皺眉歪頭,沉吟思慮。

見她這般神情,吳荻心中有了計較,薑南沒有立刻說不知道,就說明她多少還是有些判斷的,隻是這種判斷很難做到具體而精準。

“但說無妨,我們隻是猜測推敲,不求準確。”吳荻說道。

聽得吳荻言語,薑南少了顧慮,出言說道,“此前多次開爐,我發現一個規律,混元鼎成丹之時鼎內丹藥呈長星追尾之勢,上品為首,中品為身,下品為尾,此番開爐,凝丹之時星首顏色介乎於黃白之間,故此我懷疑鼎中丹藥當是銀白玉靈,亦或是淡黃太元。”

吳中元聞言心中一凜,薑南所說的長星就是後世所說的彗星,由於煉丹之時鼎內事物處於快速旋轉狀態,故此成丹之後丹藥也會在鼎內飛速旋轉,透過觀察窗進行觀察,就仿佛有一顆彗星在鼎內快速旋轉。

“哪種可能性更大?”吳荻追問。

薑南不似吳荻的心思那麽縝密,心裏怎麽想的就怎麽說,“有七成可能是淡黃太元。”

此言一出,吳荻越發緊張,而吳中元心裏的憂慮也加重了幾分,太元等同後世的金仙修為,雖是金仙初期,卻也足足比他高了三階,不管對方想做什麽,他都阻止不了。

二人已經很擔心了,而薑南接下來的補充又令二人越發擔心,“不止七成,至少有八成可能是淡黃太元。”

“有何依據?”吳中元沉聲問道。

“長星的形態,”薑南說道,“混元鼎無法人為啟用,隻會在填充了足夠靈物之後自行開啟,如此一來每次開爐鼎內靈物所蘊含的靈氣便大致相等,而成丹數量卻多寡不一,若無高階丹藥凝出,鼎內丹藥的數量就多,長星的彗尾會長而蓬鬆。若有高階丹藥凝現,鼎內丹藥的數量就會大大減少,長星彗尾就會短而窄。”

薑南隻是說出了自己的觀察和判斷,完全沒有顧忌二人的感受和擔憂,不過這也正是吳中元欣賞她的原因,薑南很純粹,純粹並不是愚蠢,更多的是真誠,有句話叫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這話雖然有些片麵,但也不無道理,心思簡單的人往往比較真誠,而心思複雜的人,想的比較多,瞻前顧後,斟酌拿捏,很難做到純粹。

吳荻發現了吳中元很是憂慮,便用詢問請示的眼神看著他,希望他能改變主意。

但她失望了,吳中元雖然憂慮卻並沒有改變主意,拿起茶杯喝掉了裏麵的茶水,放下茶杯離座站起,“就算是太元,也給他們。”

如果再勸,吳荻也就不是吳荻了,歎氣過後點了點頭。

見吳荻低落沮喪,吳中元多有不舍,吳荻想要留下丹鼎裏的丹藥也並不是為了自己服用,而是為了將丹藥留給他,本意是好的。

想到此處,便和聲說道,“雖然是非在於成敗,但公道還是在於人心的,即便真是太元靈丹,我們也信守承諾交還他們,從今往後,世間再也不會有人懷疑我們的誠信,哪怕是疑心最重的人,也會相信我們。就算是我們的敵人,也會敬佩我們。”

聽得吳中元言語,吳荻重重點頭,“聖上坦**光明,是臣妾狹隘了。”

“什麽坦**光芒,我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兩利相衡擇其重吧。”吳中元說道。

吳荻又道,“臣妾有個建議,稍後開爐之時可否挑選幾個外人入宮旁觀,做個見證,事後也能廣傳於世,為我中原朝廷立威正名。”

“可以,你去辦吧。”吳中元點了點頭。

“好。”吳荻答應。

大事議定,三人便離開了中天殿。

見吳中元出來,綠帽子急忙扶著黑帽子迎了上來,臉上帶著緊張忐忑的笑容,他們不是傻子,異香撲鼻已經令他們懷疑自己走了大運,而有熊眾人遲遲不開爐也證實了他們的猜測,雖然是撞了大運,但是主動權在別人手裏,自己能不能得到丹藥還在兩可之間。

“黃帝大人,”綠帽子小心翼翼的陪著笑臉,“您乃千古明君,智勇雙全,義薄雲天,開爐之前我們兄弟二人已經商議過了,若是此番僥幸得了上好的丹藥,便敬獻大人,也算為人族抗拒外道出些微薄之力。”

聽得綠帽子言語,吳中元心中莫名酸楚,他知道綠帽子說的不是真心話,這兄弟二人也是沒辦法,靈氣修為太低,為了弄點煉丹的材料,胳膊也被咬掉了,眼也被啄瞎了,可是真的出了上好的丹藥卻不敢受用,連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都保不住。

吳中元拍了拍綠帽子的肩膀,“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半炷香之後就可開爐,不管裏麵是何種品階的丹藥,全為你們所有,我們絕不會搶占,亦不會允許他人染指。”

聽得吳中元言語,兄弟倆哭的心都有了,吳中元是黃帝,可以一錘定音,想到真的能夠拿到上好的丹藥,再想起之前獲得煉丹材料的種種艱辛,心中百感交集,既歡喜,又傷心。

吳荻暫時離開,前去挑選開爐時旁觀之人。

吳中元本想趁機前去後宮看看王欣然,但是擔心發生變故,也不敢疏忽大意,留在現場,以防不測。

高階丹藥可不常有,擔心王欣然錯過開眼界的機會,吳中元便命禁衛前往後宮請她。

不多時,王欣然匆匆來到,麵色雖然有些蒼白,卻是滿臉喜色。

“什麽時候回來的?”王欣然問道。

“剛回來。”吳中元說道。

見王欣然並沒有穿著皇後服飾,而是隨意披了個大氅,吳中元隨口問道,“你可是皇後,出來見人怎麽也不換身衣服?”

王欣然瞅了吳中元一眼,沒有接話。

就在此時,吳荻回返,帶回了五個人,這些人吳中元都有印象,都是在他得到混元鼎之初前來送禮攀交的人,也是送上定金想要借用混元鼎的人。

五人來到之後紛紛衝吳中元見禮,吳中元回禮過後帶著眾人來到丹殿門口,將劉氏兄弟請進丹殿,自己和王欣然吳荻站在門口,旁觀眾人被擋在了門外,看得到卻碰不到。

“開爐。”吳中元衝薑南抬了抬手。

薑南點頭過後上前開爐,阿洛自一旁全神戒備。

自薑南走向丹鼎,直到她打開出丹口的這段時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出丹口打開,鼎內丹藥逐一滾出。

待得看清首枚丹藥的顏色,眾人無不驚呼出聲。

吳中元雖然沒有震驚失聲,卻也倒吸了一口涼氣,薑南先前推斷無誤,竟然真有一枚淡黃色的太元靈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