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中元言罷,三人低頭不語,無人接話。

“你們不說,我說,”吳中元沉聲說道,“你們發現薑親王和黎親王有投敵征兆,又熟知我的脾性,知道不是萬不得已我不會衝他們下手,所以你們劍走偏鋒,誤導引誘他們出手,然後暗中安排,想要將他們一網打盡,以最小的代價一統三族,以此免去窮兵黷武的漫長討伐,為我們爭取更多的準備時間,是不是這樣?”

吳中元說完,三人仍然沒有接話,不是吳中元說的不對,而是吳中元從未用這麽陰鬱的語氣與他們說話。

吳中元冷聲問道,“你們是怎麽知道黎親王與神族暗通往來的?消息得自何處?這麽重要的事情我為什麽不知道?”

吳荻猶豫過後出言說道,“回聖上,此事我們隻是有所懷疑,並無真憑實據。”

“你們懷疑的原因是什麽?安插在九黎城的探子傳回了什麽消息?”吳中元問道。

吳荻點了點頭,“隻是一些細微異常,我們前後聯係,合議推敲之後懷疑黎親王暗通神族。”

“這麽重要的事情,你們竟然瞞著我?”吳中元的臉色非常難看,“我讓你們參政議政,是對你們的器重,不是讓你們越俎代庖,獨斷專權!”

吳中元言罷,吳荻沒敢再接話,這個罪名真的很大,她擔當不起,但仔細想來,此事確有竊權擅專之嫌。

“聖上,此事是我的主意,請聖上降罪責罰。”老瞎子語帶顫音。

“先生,在你看來,我已經愚蠢到了凡事都需要你們替我拿主意的地步了嗎?”吳中元問道。

“聖上明鑒,我絕無此意。”老瞎子驚栗發抖,此前他一直認為吳中元很隨和,但此時此刻他不這麽認為了。

“你們應該想到萬一他們出手偷襲,我一定會首當其衝,你們為什麽不提醒我?倘若我遇刺身亡,誰來主事?”吳中元冷視老瞎子,“先生,你有熊族王血,你來主事嗎?”

此言一出,老瞎子抖若篩糠,“聖上息怒,我對天起誓,絕無不臣之心。”

“吳荻,你乃九陰巫師,我若戰死,你來主事嗎?”吳中元又看吳荻。

吳荻低聲說道,“聖上,我們是您一手提攜,怎會與您離心離德,此番我們險些釀成大錯,已然悔恨知錯,您就不要再說氣話了。”

正如吳荻所說,吳中元的確是在說氣話,如果他真這麽認為,殿下這三人此時已經死了。

“你們的忠心我從未懷疑過,但你們錯在不該代我做主,你們的作用是拾遺補缺,而不是引領方向,掌控全局,”吳中元離座起身,“今日之事你們險些陷我於不仁不義,以後你們要記住,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使用手段,但絕不能不擇手段。黃帝我可以不做,大吳我可以不當,我絕不會為了達到什麽目的而變成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哪怕是為了天下一統,哪怕是為了人族興衰。”

吳中元言罷,三人鄭重應承,正色保證。

吳中元沒有再與他們說話,走下台來,往殿外走去。

一幹內吏和宮人都在門外候著,老貳也在,見吳中元出門,老貳急忙迎了上來,“大……聖上,您就別生氣了,他們跟您同甘共苦,怎麽可能對您有二心。”

吳中元喘了口粗氣,邁步往前殿去了。

這時候老瞎子等人還在殿內跪著,老貳猶豫過後留在了大殿門外,沒有跟吳中元去前殿。

聽到身後的關門聲,吳中元轉身回頭,“不要關門。”

眾人聞言急忙將已經半關的殿門重新打開。

吳中元去前殿是為了讓看祝千衛,吳大烈在祝千衛的屋裏,祝千衛已經醒了,其斷臂之處纏繞了厚厚的一層淡紫色的蠶絲,就如骨折之人打了石膏一般。

見吳中元來到,祝千衛掙紮著想要起身,吳中元急忙上前阻止了他,轉而衝一旁的吳大烈問道,“斷臂重生需要多久?”

“三日。”吳大烈說道。

“大人。”祝千衛血氣兩虧,有氣無力。

“千衛太玄,聖上已正位黃帝,應該喊聖上了。”吳大烈善意提醒。

“你們不是外人,無他人在場,不必拘禮。”吳中元隨口說道。

“聖上顧念舊情,但禮不可廢呀。”吳大烈說道。

“你安心養傷,我還要往別處去,”吳中元衝祝千衛說道,言罷,轉頭看向吳大烈,“黎親王和薑親王那些受傷的麾下現在何處?”

“在驛館。”吳大烈說道。

“走,帶我去。”吳中元轉身先行。

祝千衛掙紮著想要起身,“恭送聖……”

“我說了,沒有外人在場不必拘禮。”吳中元打斷了祝千衛的話。

吳大烈陪著吳中元前往驛館,看得出來吳大烈是有些緊張和別扭的,因為吳中元現在的身份變了,變成了三族共主,人族黃帝,他需要時間習慣適應。

實則不止是吳大烈等人,吳中元自己也需要時間適應自己新的身份,要知道權利和義務是相等的,黃帝的權力已經達到了極致巔峰,但需要承擔的責任也無比沉重,此前他隻需要為熊族負責,而今他需要為全天下的人負責。

去驛館看過受傷的兩族勇士,吳中元重回中天殿,老瞎子三人還跪在原處。

吳中元也沒有與三人說話,而是喊了文官進來,口述聖旨。

這些都是比較具體的旨意,第一道,所有中原城主於正月末日將子嗣或親人送來有熊統一保護,有子送子,無子送女,無子無女者送父母雙親。

五道封印一旦解除,天下沒有安全之地,唯有八卦乾陽所庇護的十裏方圓是世外桃源,若諸位城主往正麵想,這是免除他們的後顧之憂,保全他們的一息血脈。若是他們往陰麵想,將此舉理解為質押也由得他們。

第二道,著薑親王和黎親王於正月末日前將兩族的武功絕學全部送來有熊,並帶走他所賞賜的玄鐵利器,二人所轄所有垣城和邑城的城主每人一件。

第三道,正月末日,所有垣城候選勇士前來有熊參加五行和血脈的檢試。

按照慣例,這種五行和血脈的檢試應該是在每年的三月初三,今年之所以提前是因為三月初三他要往東海之濱尋找可以免疫神族附身的龍涎香。

第四道,著薑親王自西關附近修建西軍大營。著黎親王自東關附近修建東軍大營。著崮山城主薑大花,大澤城主吳勤,大丘城主吳仝,大同城主吳熊於南關同修南軍大營。著大夼城主吳白夜,大州城主吳陽,九崆城主黎雲山,杉山城主薑圭同修北軍大營。

之前他隻能掌控熊族,分身乏術,而今中原一統,他可以改變打法了,變分散被動防守為集中主動狙擊,直接自四處關隘附近屯兵狙擊,除了普通兵士,屆時還會派駐各部勇士和巫師前去,神鬼妖魔出來一個殺一個,哪怕最後攔不住,也可以將己方的戰鬥力發揮到極致,先滅掉敵人的主力。

第五道,妄議朝政,不臣反叛者誅,正所謂治亂世用重典,雖然薑正和黎泰真心歸順,但三族民眾在短時間內很難適應這種巨大的變化,在政權尚不穩固的情況下隻能控製輿論,強加約束。

第六道,增設銅頂,銀冠,金冕。這是對九階勇士製度的一種補充,在此之前三族勇士都是根據靈氣修為來劃分地位和等級的,這其實並不公平,有些人雖然修為精深,卻屍位素餐,但這種製度由來已久,一時之間也無法徹底廢除,隻能加以補充,有戰功者,賞戴銅頂,披風刺蟒。大功之人,賞戴銀冠,披風刺蛟。居功至偉,賞戴金冕,披風刺繡青龍。

由於沒有提升待遇,這種作法便沒什麽實際意義,但作用卻是巨大的,因為每個人都有虛榮心,這是一種認可,也是一種殊榮,能夠區別於眾人,彪炳戰功,勇武威風。

這六道是正式聖旨,接下來口述的是總理院以及六部的人事構成以及具體職責,對於學考古的人來說,曆朝曆代的官職自然是了然於胸,口述時根本就無需停頓思考。

總理院是權力核心,六部歸總理院管轄,主要作用是承上啟下,六部製度早在秦漢時期就已經開始實行,直到現代也一直在沿用。

之後是生產和賦稅製度,廢除“生產隊”模式,直接“包產到戶”,每戶所得五成為賦稅。放在現代,五成賦稅老百姓直接就炸鍋造反了,但是在古代,五成是個很少的比例,想要發展生產力,必須包產到戶,吃大鍋飯肯定不成,老百姓都沒幹勁兒。

吳中元一夜沒睡,內吏文官也記了一夜,黎明時分,勇士和巫師前來參加晨議,見三人跪在殿下,無不心驚緊張。

想要當好一個領導,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公平公正,賞罰分明,吳中元也是故意讓眾人知道三人在這裏跪了一夜的,三人算計鳥族和牛族,又獨斷擅專,必須給予懲戒,不然難得服眾。

“起來吧。”吳中元隨口說道。

吳君月和吳荻道謝起身,老瞎子年紀大了,是硬撐著才沒有暈過去,雙腳早就不聽使喚了,是吳君月和吳荻將他扶起來的。

“再有欺君之舉,定斬不饒。”吳中元沉聲說道。

三人低頭應是。

吳中元歪頭看向內吏,“傳旨,左輔殿右弼宮四位主事入職總理院,敕封吳暮秋為相國,總領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