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花襯衣的叫喊,二人急忙回頭,隻見花襯衣站在坑邊,一副見了鬼的神情,由於受驚過度,手機都扔了,就差沒有調頭跑了。

見此情形,二人揣著疑惑往坑邊走去,如果棺材裏是死人屍骨,花襯衣絕不會嚇成這個樣子,因為他拍照之前就已經知道棺材裏是死人,由此可見,這家夥很可能看到了什麽意料之外的東西。

不過根據花襯衣沒有調頭就跑這一細節來看,棺材裏的東西對花襯衣的驚嚇程度並不高於被恐嚇打斷雙腿。

眼見二人往這邊走,花襯衣急切招手,“快來看,你們快來看。”

“什麽呀?”吳中元隨口問道。

“你師父,你師父……”花襯衣欲言又止。

吳中元本來就疑惑,見花襯衣這幅神情,越發納悶兒,這家夥之所以吞吞吐吐,無疑是在斟酌詞匯,唯恐用詞不當冒犯了二人的師父,這也說明棺材裏還是人類的屍骨,難道棺材裏是具未曾腐爛的男屍?

急於知道真相,吳中元走的就快,到得坑邊低頭下望,一看之下眉頭大皺,原來自己猜的並不對,棺材裏不是未曾腐爛的屍體,而是已經腐爛的屍骨,這具屍骨是一具成年男性的屍骨,與人類有九成相似,不同之處在麵部,確切的說是嘴,說嘴也不對,因為棺材裏的這具屍骨長的並不是人類的嘴,而是鳥類的喙,長約十厘米,色呈灰黃,尖銳鋒利,與鷹隼猛禽的喙很是相似。

在吳中元低頭下望的同時,林清明也在做著同樣的事情,看罷棺中情形,二人再度疑惑對視,棺材裏的這具屍骨的確詭異,也難怪花襯衣會被嚇的魂不附體。

時至此刻,花襯衣仍然認為棺中的屍骨是二人的師父,“你師父怎麽成……哦,我知道了,你師父是道士,這是羽化成仙了。”

如果否認這具屍骨不是師父,就會牽扯出師父真正的埋身之處,吳中元原本還在發愁,聽花襯衣這麽說,馬上順坡下驢,衝花襯衣投去諱莫如深的眼神,“天機不可泄露。”

“懂,懂,懂,我懂。”花襯衣連連點頭。

發動機有很大的噪音,開挖掘機的混混聽不到二人在說什麽,不過看到三人神情有異,便好奇的自駕駛室探出半截身子,想要探望坑底的情況。

花襯衣見狀,急忙高聲嗬斥,“看死人是要倒黴的,進去,進去。”

將混混攆回了駕駛室,花襯衣帶著詢問的眼神看向吳中元。

由於頭上的傷口一直在緩慢流血,吳中元有些發暈,無心耽擱深究,衝花襯衣擺了擺手“重新埋好。”

“我的手機。”花襯衣指著坑裏的棺材,由於先前太過緊張,拍照時手機脫手,恰好掉進了棺材。

吳中元不想下去,“就算撿上來,你還能用嗎?”

吳中元話音剛落,林清明的聲音自一旁傳來,“過來。”

吳中元轉身走了過去,待他走近,林清明指了指掛在挖鬥抓齒上的半截棺蓋,示意他仔細觀看。

定睛看罷,吳中元疑惑的看向林清明,棺材現在已經很少見了,很少有人熟悉這種東西,但二人對這東西很是了解,隻因師父生前曾經當著二人的麵給自己打造過棺材,按照陰陽五行的說法,鐵器犯凶,所以棺材是不能用釘子的,得用卯榫銜接固定,棺蓋上的卯榫加塞是一種金黃色的楠木,而棺蓋本身則是本地的柞木,這與師父為自己打造棺材時使用的材質是一樣的,而且卯榫的樣式也相同,這就說明這具棺材很可能是師父在世時埋下的。

棺材裏的屍骨是誰,跟師父又是什麽關係,二人一無所知,因為師父生前從未提起過這件事情。

短暫的對視之後,林清明衝吳中元使了個眼色,二人合力將那半截棺蓋自挖鬥上取下,抬到了土坑旁邊。

“手機。”花襯衣還惦記著自己的手機。

“別要了,就當送我師父了。”吳中元不願幫他取回,主要是怕花襯衣的手機脫手之前已經拍下了照片。

“送可以,如果有誰給我打電話,他老人家可千萬別接呀。”花襯衣哭喪著臉。

吳中元懶得接話,歪身下到坑底,將那手機撿了起來,本想暫時裝到兜裏,一瞥之下發現棺材裏有塊白色玉石樣事物,便將那手機扔給了上麵的花襯衣,趁花襯衣接手機的工夫,拿起那塊白色事物揣進了兜裏。

他這麽做純屬好奇,林清明自然看到了,卻也沒有製止,跳下來與他一道兒將棺蓋重新蓋好。

躍出土坑之後,吳中元又是一個踉蹌,先前頭上挨的那一棍傷勢挺嚴重,雖然進行了簡單的包紮,傷口還是在緩慢流血。

林清明伸手扶住吳中元,轉頭看向花襯衣,“手機打開。”

花襯衣隱約猜到林清明要看什麽,急忙輸入密碼,將手機遞了過來,“沒拍,沒拍,天機不可泄露。”

林清明沒有接話,確認過後,將手機還給了花襯衣。

花襯衣接過手機之後轉身吆喝了一嗓子,挖掘機開始填土,這大家夥挖的快,填的也快,三下五除二就回填完成。

花襯衣心虛膽怯,土坑填好之後雙手合十,衝著棺材的位置連連作揖。

“這兩棵樹挖斷挪走,百米之內全部翻一遍。”林清明沉聲說道。

花襯衣滿口答應,也沒問為什麽,因為他知道林清明這麽做是不想別人知道二人師父埋葬的具體位置,隻不過他不知道剛才棺材裏的並不是二人的師父。

挖掘機在忙碌,二人就往房屋廢墟去,翻檢尋找可用的事物器皿。

吳中元失血過多,沒有力氣,搬了幾塊石頭之後感覺體力不支,就自廢墟一角坐了下來。

花襯衣自東麵拜過,又跑過來衝著廢墟作揖,然後腆著臉湊到吳中元旁邊,“嗬嗬,嗬嗬,小兄弟,啊不,小道士,小道長,我真是瞎了狗眼,衝撞了神仙,我賠,多賠點兒,你看行不?”

“你怕遭報應啊?”吳中元沒好氣兒,再好脾氣的人也不會對拆自己房子的人客氣,更何況他本來也不是什麽好脾氣。

“怕,怕。”花襯衣尷尬點頭。

“拆活人的房子,挖死人的墳,都是最傷陰德的事情,你要是真相信有報應,就不該掙這種斷子絕孫的錢。”吳中元說道。

吳中元說的嚴厲,花襯衣嚇的哆嗦,其實之前他並不相信什麽報應,但現在信了,之所以信了,是因為看到了那具長著鳥嘴的屍骨,在他看來這一異像跟外界傳說的道士死後羽化升仙不謀而合,羽化嘛,不就是變成鳥了嘛,至少他是這樣認為的。

“我馬上讓人送錢來。”花襯衣能想到的贖罪方式隻有給錢了。

吳中元有點心動,人需要什麽就在乎什麽,平心而論,二人的確需要錢。

吳中元猶豫,林清明卻不猶豫,“該給我們的,一分不能少。不是我們的,我們一分也不要。”

聽得林清明言語,花襯衣越發惶恐,他也發現吳中元比林清明好說話,便用哀求的眼神看著他。

吳中元歪頭一旁,不看花襯衣。雖然二人隻差三歲,但他很聽林清明的話,林清明既然說不要,那就鐵定不能要了。

“小道長。”花襯衣心虛畏懼,又衝吳中元作揖。

眼見嚇的差不多了,吳中元開腔了,“行了,你也別害怕了,見一次光還不至於影響師父羽化,如果屍骨再見光,你就等著禍及子孫吧。”

花襯衣一聽,既高興又害怕,“你放心,從現在開始,我天天派人來看著。”

“你怕人家不起疑呀?”吳中元無奈搖頭。

“那怎麽辦?”花襯衣茫然。

“行了,行了,你看著辦吧。”吳中元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二人說話的同時,林清明一直在廢墟裏翻找,家裏能用的東西幾乎都被砸爛了,也沒挑出什麽,唯一的收獲是一捆書,大大小小有十幾本。

林清明自廢墟走出來,將那捆書放到吳中元身邊,“我沒空看,礦上也沒地方放,你拿著吧。”

“哪兒來的?”吳中元拍打著書上的灰土。

“可能是頂棚上掉下來的。”林清明隨口說道。

待得拍掉上麵的灰土,隻見最上麵是一本線裝的《道德經》,這捆應該是師父在世時收藏的道家經書。

“哥,我有點累,咱走吧。”吳中元說道,實際上他不是累,而是失血過多導致的精神萎靡。

林清明點了點頭,往摩托車走去,吳中元拎了那捆經書走在後麵。

“你們這就走啊?”花襯衣也跟在後頭。

“怎麽你還想留我們吃飯嗎?”吳中元沒好氣兒。

“就怕二位不肯賞臉。”花襯衣訕笑。

“你說對了。”吳中元說道。

林清明發動摩托車,吳中元坐了上去,摩托下山,往東去了。

目送二人下山,花襯衣回頭衝挖掘機喊道,“抓個地皮兒就行啦,你還真要掘地三尺啊,快點幹完快點走,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不多時,摩托離開村路,上了鎮道,吳中元說道,“哥,你說棺材裏那東西是什麽?跟咱師父是什麽關係?”

“師父生前沒跟咱們說,就是不想咱們知道,別問了。”林清明說道。

吳中元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又說道,“你有沒有發現那人是光著身子下葬的?如果穿著衣服,不可能爛的一點痕跡都沒有。”

“你從棺材裏拿了什麽?”林清明不答反問。

吳中元自兜裏掏出那塊白色事物,仔細端詳,這東西呈扁圓形,形狀不是很規則,表麵很光滑。

“一個小石子兒,也可能是玉。”吳中元遞給林清明看。

林清明沒什麽興趣,騎著摩托目不斜視,“以後別拿死人東西。”

“哦。”吳中元應了一聲。

到得鎮上,林清明找了處衛生所,重新為吳中元處理了一下傷口,傷口又深很長,需要縫針,但縫針需要剃光頭,吳中元嫌難看,不肯,最後隻是消了消毒,止了止血。

自鎮上簡單吃了點東西,林清明騎著借來的摩托車回礦上了,吳中元拎著那摞破書坐上了回縣城的客車。

上車不久,吳中元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一覺醒來,卻驚訝的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客車上了,而是躺在醫院的病**。

病房很大,隻有他這一張病床,病床周圍站滿了大夫護士,年紀都挺大,圍了一圈兒,足有十來個。

“我怎麽在這兒?”吳中元疑惑的坐了起來。

“你正在輸液,不要亂動,”一個帽子上有兩道杠的老護士上前說道,“你在車上暈倒了,是司機送你來醫院的。”

“哦。”吳中元點了點頭,點頭過後發現所有人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你們看我幹嘛?”

沒人接話。

吳中元在眾人的異樣注視之下有點緊張了,如果隻是簡單的外傷,不可能來這麽多大夫,“我是不是得了什麽不好的毛病?”

“那倒沒有,”一個高瘦的老大夫走到吳中元的床頭,“小夥子,我問你個事兒。”

“什麽?”吳中元越發緊張了,因為他看得出來這老大夫雖然說話很和氣,心情卻非常激動。

“你從小到大驗過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