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沒工夫去痛恨吳熬,當務之急是設法把阿洛救出來。

酒糟鼻和吊喪眼早些時候已經去了村落,此時若是趕過去,不啻於自投羅網。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急切的思慮之後,吳中元還是決定趕去村落,此前酒糟鼻和吊喪眼曾經阻止王栗去村落,理由是他此前見過王栗,若是看到王栗在村子裏就不會現身。由此可見酒糟鼻和吊喪眼是想混在人群之中,假裝尋常武人,等他現身之後再趁機下手。

二人既然有這種想法,就不會藏身暗處觀察尋找,自暗中靠近村落危險性並不是很大。

打定主意,吳中元便離開山頂,往東行去,他是徑直往東走的,此前酒糟鼻和吊喪眼走的應該也是這條路線,沿著二人走過的路線行走相對安全一些,至少不會驚起林中飛鳥。

片刻過後,吳中元到得村落附近,此時火勢已經減弱,偌大的村寨隻剩下了殘垣斷壁,村民大多遭到了屠殺,血流滿地,屍橫遍野。

圍攻村落的武人比他料想的要多,足有三四十人,此時這些人都聚集在村落的東側區域,那裏有處村民飼養牲畜的圈欄,但此時圍欄裏除了牲畜,還有不少老弱婦孺,她們都是被賊人趕到這裏來的,村落裏的壯年男子已經被他們殘殺殆盡,老勇士就死在柵欄的入口處,身上有多處刀傷,死相慘烈。

圍欄裏有幾處窩棚,東南方向的窩棚裏拴著幾匹馬,白鼻子也在其中。

阿洛並沒有藏起來,而是站在了這群老弱婦孺的前麵,身上背著弓箭,但箭囊已經射空,手裏抓著一把刀,憤怒的盯著正在逼近的敵人。

酒糟鼻此時位於圍欄的東北方向,吊喪眼在西南方向,都是混在人群之中,可能是知道他擅長用箭,二人都有意無意的利用嘍囉擋住了自己的後背。

吳中元潛行來到的時候,一個彪形大漢正拿著一根熟銅大棍向阿洛走去。

眼見敵人向自己走來,阿洛臉上除了憤怒並沒有其他表情,待得大漢走到兩丈之外,鼻翼急抖,拖刀前衝,三步之後縱身躍起,淩空揮刀,斬那大漢頭顱。

阿洛沒什麽靈氣修為,雖然氣怒,出刀的速度卻並不快,那大漢本可以揮舞銅棍將她砸飛,卻並沒有那麽做,而是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五指大力抓握,令阿洛長刀脫手,然後將阿洛甩向一旁,“綁了。”

彪形大漢言罷,立刻有人拿了繩索上前,將阿洛雙手擰到背後,用繩索捆了,扔到了馬廄所在的東南方向。

吳中元藏身暗處,看的真切,這捆綁阿洛的人並沒有將繩索勒的很緊,此舉自然是有意為之,為的是讓阿洛可以掙脫束縛,騎馬逃走。

這世上有好人,也有壞人,好人就是好人,天生就是好人。壞人就是壞人,天生就是壞人。

都說人之初性本善,其實這話並不正確,應該是人之初性本真才對,人的是非觀是後天養成的,但人的本性是與生俱來的,是隱藏在基因之中遺傳下來的。

判斷一個人是好人還是壞人,隻看他們做的是好事還是壞事,這些人都是壞人,因為他們明知道自己做的是壞事還去做。

為了引他出來,這些人極盡殘忍暴虐之能事,他們先是將那些毫無抵抗之力的老人自人群之中拖出來,打斷雙手雙腳,扔到一旁令他們苦痛喊叫。

然後又將那些婦人拽出來扯碎衣衫,猥褻淩辱,手段殘忍,暴虐扭曲,令人不忍直視,令人心驚發指。

吳中元強忍著不曾動手,這些人之所以行此霪邪惡舉,無疑是為了引他出來,也可能是引他出來這個理由,給了這些人顯露內心凶殘醜惡的合理借口。

眾人所行之事,便是禽獸也做不出來,那些婦人越是哭喊哀求,他們越是殘忍虐待,人性之惡,在這一刻顯露無遺。

有孩童見母親受辱,心中驚懼,哭喊上前。

孩童的啼哭令人萬分揪心,但這些人並沒有因此心生憐憫,眼見孩童上前礙事,其中一人抓起一個蹣跚靠近的嬰孩掄起就摔。

吳中元以為自己能忍住,但他高估了自己,眼見那嬰孩即將被摔死,發乎本能的搭箭開弓,將那抓著嬰孩的賊人腦袋射穿。

開弓之後,吳中元知道自己衝動了,原本還有機會帶著阿洛全身而退,現在不可能了,因為他暴露了。

既然已經暴露了,也沒什麽顧忌了,箭囊裏還有不少箭矢,趕在吊喪眼和酒糟鼻衝來之前,箭矢頻發,將那幾個淩辱婦人的賊人盡數射傷,此番他是故意傷而不殺的,這些賊人全是腹部貫穿,得讓他們受盡苦頭,直接射殺太便宜他們了。

射出箭矢之後,吳中元再催風行術,引著一幹賊人往西移動。

眾人的目標是他,見他出現,紛紛舍了那群婦孺,持拿各種兵器群起追趕。

吳中元將風行術催到極致,拉開距離之後搭箭開弓,回身再射。

雖然酒糟鼻和吊喪眼離他最近,但他的目標卻並不是他們,這二人修為太高,能夠躲開箭矢,他的目標是那些嘍囉,能殺一個是一個。

搭箭開弓與施展風行術是不能同時進行的,每次開弓吊喪眼和酒糟鼻都會趁機衝到近前,射出箭矢之後,吳中元隻得將風行術催到極致,與二人拉開距離之後才能再次搭箭開弓。

見他往西退走,酒糟鼻和吊喪眼並沒有拚命追趕,他們也猜到吳中元之所以沒有徑直逃走是為了引開他們,讓那些婦孺趁機逃走,對此他們亦有應對,那些婦孺無關緊要,跑了也就跑了,他們卻不會放走阿洛,一直帶著她往西移動。

再次拉開距離之後,吳中元再度放箭,此番他射的是揪著阿洛的那兩個嘍囉,所發箭矢同時命中,那二人倒地斃命,阿洛雙手被綁,站立不穩,撲倒在地。

但她沒有逃走的機會,立刻有其他人上前抓起了她。

起初酒糟鼻和吊喪眼是跟在吳中元後麵的,追出兩裏之後,二人分散左右,南北裹挾,令他不能往兩側挪移,隻能往西退走。

二人為什麽這麽做,吳中元心裏也很清楚,在二人看來王栗此時還在西麵山頭兒,二人是想把他逼到那裏,然後三方合圍,一舉擊殺。

吳中元猜到了二人心中所想,卻不曾全部猜中,實則二人左右分散還有另外一個目的,那就是給後麵的追兵開弓放箭的機會。

這個世上並不隻有他自己會射箭,這群賊人之中也有不少人帶有弓箭,二人左右讓開之後,後麵的嘍囉便開始放箭,倉促放箭,大部分箭矢都沒有準頭,但也有一些人箭法較好,所射箭矢貼身飛過,凶險非常。

後麵的賊人之所以放箭,可能也並不是單純的為了射殺他,他們放箭還有另外一個目的,那就是令他不能施展風行術調頭往東跑。

在跑到西山山腰之前,吳中元一共回頭射出了五支箭矢,這五支箭矢盡數命中,但敵人貌似並沒有減少,反倒更多了,原來除了先前聚集在圍欄處的敵人,還有一些藏在南北東三麵樹林裏,隻有西麵林中沒有。

隨後吳中元沒有再放箭,而是催發風行術,往西全速奔跑。

在他即將衝到山頂時,酒糟鼻高聲喊道,“來了。”

酒糟鼻的叫喊無疑是提醒王栗他們把吳中元趕過來了,但他們沒想到的是王栗早已斃命,酒糟鼻兩度呼喊,王栗也沒有現身攔住吳中元。

吳中元翻過山頭,繼續往西奔跑。

王栗的屍體就在山頂,酒糟鼻和吊喪眼到得山頂,看到王栗的屍體,心中大驚,不知王栗是被何人所殺,便沒有繼續向西追趕。

察覺到二人停了下來,吳中元立刻調頭往東南方向奔跑,此時後麵的那些嘍囉也都跟了過來,周圍腳步聲很是嘈雜,也沒有人察覺到他調頭回來了。

吳中元本想跑到敵人隊尾,趁機救下阿洛,但沒跑出多遠就發現帶著阿洛的那些賊人跟了上來,距離這麽近,救走阿洛是不可能了,隻能再發箭矢,又殺兩人,然後繼續往東奔跑。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酒糟鼻和吊喪眼並沒有跟過來,酒糟鼻氣急敗壞地喊道,“把那女仆帶過來,剝皮抽筋,千刀萬剮。”

聽得酒糟鼻的叫喊,吳中元慢了下來,藏身樹後回頭探望,隻見餘下的那些賊人正將阿洛帶向山頂。

酒糟鼻和吊喪眼就站在山頂,待賊人將阿洛帶過去之後,酒糟鼻拔出腰間短刀,“死傷一人,我便剮她一刀。”

吳中元此時正在彎弓搭箭,聽得酒糟鼻言語,便不敢貿然放箭,這些人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出來。”酒糟鼻高聲喊道。

吳中元眉頭大皺,未予回應。

眼見吳中元不曾現身,酒糟鼻鼻翼抖動,手中短刀衝著阿洛的右臂刺了下去。

此人下手甚是毒辣,三寸短刀,刺入過半。

阿洛受傷痛苦,咬牙強忍,並不呻吟。

“出來。”酒糟鼻又喊。

吳中元知道自己若不現身,酒糟鼻一定會再度傷害阿洛,但就在他思慮之際,酒糟鼻手中的短刀再度刺了下去,此番刺的是阿洛的左臂。

劇烈的疼痛令得阿洛渾身顫抖,但她勉力堅持,一聲不吭。

“你們要的是我,放開她。”吳中元沉聲說道。

“大人,快走,別管我。”阿洛急切呼喊。

阿洛話音剛落,酒糟鼻短刀再出,此番刺的是阿洛的左腿。

阿洛氣急發狂,猛然回頭,想要咬那酒糟鼻的手臂,但不等她轉過頭去,酒糟鼻已經推開了她,“尋你的主人去。”

“阿洛,過來。”吳中元衝阿洛喊道。

聽得吳中元呼喊,阿洛瘸拐移動,向他所在區域艱苦挪來。

吳中元知道酒糟鼻此舉是為了用阿洛拖住他,但他自不會撇下阿洛,見阿洛行動艱難,便快步迎了過來,扶住了阿洛。

一幹賊人趁機散開,將二人團團圍住。

“大人。”阿洛想哭。

吳中元衝阿洛點了點頭,解開了捆綁她雙手的繩索,用那繩索將阿洛捆在了自己的身後。

“大人,你別管我。”阿洛掙紮。

“別亂動。”吳中元沉聲說道。

“你帶著我,跑不掉的。”阿洛語帶哭腔。

“別說了,我不會扔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