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秀難為

宋氏與傻妹回到小村後,從馬車上往下搬東西,就引來不少好事的側目,特別是當日鬧過的徐婆子的注意,待看到宋府的馬車離開後,才呸了一口,轉身離開。

這次拿回來的東西有米有麵,除了生活用品,還有一些布料,宋氏挑了兩塊,一布是青色的料子,另一塊是黃色的,都是上等的布料。

“妹兒,走,去你劉嬸子家。”

“娘可是要給劉嬸子送東西?”傻妹拉上宋氏的手,眼睛看著她夾著的兩塊布。

宋氏帶著女兒往外走,“是啊,從你爹走了之後,多虧你劉嬸子家的照顧,不然這日子就更沒法過了,人啊要記恩才好啊。”

傻妹也覺得劉家人不錯,算是敦厚的了,這古代的人到是很淳樸。

才一出院子,就有幾個婦人搭過話來,“王家的,這回還補不補衣服了?”

另一個推了說話的婦人一把,“人家娘家那麽有錢,哪裏還會做這種活,你看看那衣料,夠你一年的打糧錢了。”

宋氏也不惱,“幾個嬸子有塊的衣服隻管送過來,嫁出的女人潑出的水,也不能總靠著娘家,何況這次母親送這些東西,也是舍不得外孫女受苦。”

宋氏嫁的書生姓王,平日裏眾人都稱她王家的。

幾個婦人這才笑了,說了聲好,這才往村西頭去,傻妹卻知道她們是見不得別人好,心生嫉妒,又做不了什麽,隻能在語言上占些便宜,而宋氏又是個壓事的,自然不會得罪她們,又哄得她們開心;

從宋氏的說話上也看的出來,宋氏是個聰明的,能將好事推開自己年小的女兒身上,這樣讓人想嫉妒也嫉妒不起來,誰會與一個才四歲大的孩子一般呢。

傻妹抬頭看宋氏臉上沒有點不悅,心下佩服起來,好能忍啊,隻是不知道是能忍還是好欺。

劉家院子裏,劉丫兒和劉鎖柱正在院子裏弄著什麽,很認真的待到宋氏拉著傻妹進來了,才驚到了他們,兩人抬起頭來,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娘,宋嬸子來了”劉丫兒衝著屋裏喊。

劉鎖柱已過來問好,“宋嬸子。”

宋氏笑道,“幾日不見,鎖柱又壯實了不少。”

劉鎖柱就害羞的撓撓頭。

劉氏從屋裏走出來,一邊用身上的圍裙擦著手,“聽你回來了,還沒有搗出空來去看你呢,快坐吧。”

隨後哎呀一聲,“傻妹胖了,還白淨了,你看看,果然是那裏的飯菜養人。”

一聽,宋氏也笑了。

坐下前,將兩塊布料塞給劉氏,“這是我娘給我帶回來的,祺哥留在了那裏,隻有我和傻妹,也用不了多少,家裏還有呢,你就收著吧,給孩子做身衣服。”

劉氏也不客氣,又擦了擦手,才接過布料,輕輕的扶了一下,“唉,這樣的好料子,穿在咱們身上可不是浪費了,要是拿去賣,能賣上幾兩銀子呢。”

“可別,孩子落到咱們家,也跟著受苦,咱不能給好吃好穿的,可這進了家門的東西,也不能苦了孩子送到外麵去啊。”

聽了宋氏的話,劉氏點點頭,在宋氏對麵坐了下來,劉丫兒這時也跑過來,盯著那塊黃色的布料,“娘,真好看。”

劉氏笑罵道,“待你什麽時候學好了刺繡,娘就把這塊布料給你,你自己給自己做身衣服。”

劉丫兒馬上道,“我已經會繡平針了。”

“這丫頭”劉氏笑著合不攏嘴,劉家的男人也從外麵回來了,身上還抗著農具,劉氏就把宋氏送了兩塊布料的事說了。

劉家男人隻說太貴重了,一麵才說起地的事,“這幾日已發了芽,我帶著鎖柱已幫你鋤過第一次草了,再過兩個月去拔次草就行了。”

宋氏忙謝了,“你們給地,還幫著弄,這叫我如何是好啊。”

劉氏笑道,“咱們莊家人哪裏來的那麽多的客氣,你孤兒寡母的,能幫一把就幫一把,不要像那些沒良心的壞一把就行了。”

原來宋氏回娘家過十五的事,村裏的人也都知道,畢竟這村子也不大,趁家裏沒有人的時候,徐婆子總在院外轉悠,劉家畢竟與宋氏的院子還隔著兩戶人家,所以開始並沒有注意到,直到有一天劉家的男人與鎖柱回來後,看到徐婆子拔著門縫往裏看,才發覺不對;

回到家後聽了自己男人的話,劉氏就衝到了自己家的門口,破口大罵了起來,自然是含沙射影的罵徐婆子,待看到守在宋氏門口的徐婆子灰溜溜的走了,才回了院子。

“我看那徐婆子從上次被你得罪了後,就懷恨在心,不知道在打什麽壞主意”劉氏說完呸了一口。

宋氏心下也是一驚,在沒有回娘家之前,娘家也送了一車的東西來,難不成徐婆子是盯著那車東西來的?自己一個婦人帶著個孩子,那徐婆子的而子也有雙十了,在村裏也是幹壞事出了名的,要是他們打什麽壞主意,自己怎麽可能是對手。

劉氏看宋氏臉色不好,忙勸道,“你也別太往心裏去,村裏誰不認識誰,難不成她還真敢做出什麽事來。”

宋氏這才斂了神情,拉著傻妹站起來,“也快響午了,我也得回去了,有空你過去坐吧。”

劉氏留了吃飯,被宋氏拒絕了,帶著傻妹回了自家,一進院子宋氏忙關了院門,在外人眼裏隻當傻妹還小不懂事,可聽了劉氏的話,傻妹心裏卻清楚的很。

趁著宋氏關門的空檔,也數了數院裏的雞,並沒有少。

從馬車上搬下來的東西還堆在屋裏,宋氏摸了女兒的頭,“妹兒先自個兒玩,娘收拾完了就做飯好不好?”

傻妹點點頭,進了西屋,拿出針線盒,到院內的小樹下低頭繡了起來,才幾日不動,手就生疏起來,果然這些東西要日日上手,落不得啊。

直到傻妹的脖子酸了,才聞到屋內傳出來一陣的飯香,收了針線盒,放回屋裏後,才蹬著小腿幫宋氏拿碗筷。

宋氏臉上才有了笑容,一把將傻妹抱在懷裏,“也不知道祺哥怎麽樣了,要是把你放在府裏,娘是不擔心的,可是祺哥的xing子、、、、唉。”

最後隻化成一聲長長的歎息。

母女兩個吃完了飯,宋氏先哄了傻妹睡午覺,才一個人收拾碗筷,一邊到了左屋收拾從娘家帶回來的東西,不知過了多久,就聽到有叩院門的聲音。

宋氏停下手,走出屋子,“誰啊?”

院門外先是一片寂靜,正當宋氏以為自己聽錯了,欲轉身回屋時,才聽到院門外傳來不大不小的聲音,“宋氏是住在這裏吧?”

是找自己的?宋氏一愣,這才走過去,打開了院門,隻見外門站著一個婆子,雖是下人,可是看穿著也該是大戶人家的。

那婆子上下打量了宋氏一番,才又問,“這個大嫂,這裏可有一位宋氏?”

宋氏點點頭,“我就是,不知道這位嬸子是?”

婆子退後一步福了福身子,“奴婢是京城李府來的,我家老爺病了,一直起不了床,這才讓奴婢過來看看夫人。”

一聽,宋氏忙問,“怎麽的病了?大夫怎麽說?”

婆子笑道,“隻是感了風寒,不想一躺就是半年;

。”

宋氏鬆了口氣,“媽媽快進來吧。”

紅上也閃過一抹羞紅。

想到自己剛剛的舉動,也不知道讓人怎麽想呢。

婆子回頭看了一眼,宋氏看到還有一輛馬車,有個三十多歲的男子,看來是趕車的,就又道,“一起進來吧,小鄉小地,沒有那麽多的規矩。”

婆子這才向男人響了一聲,男人憨厚的點點頭,將馬車在門外停靠好後,才有些拘謹的進了院子,宋氏再怎麽讓他進屋喝口水也不同意了。

最後宋氏隻好讓他坐在小樹下,給他拿了水和一盤點心。

坐到屋裏後,婆子才笑道,“夫人是個好脾xing的。”

宋氏知道她這是客氣話,也不得不感歎,果然是大戶人家出來的,看看這氣勢就不一般,還有這舉指,更沒有一點小家子氣。

同時,婆子也打量著宋氏,隻聽老夫人說少爺想娶個在小村裏認識的女人做填房,還是個寡婦,一直驚愕不已。

這次來,一方向是帶老爺帶信,另一方麵也是幫老夫人過來看看人,畢竟少爺的脾氣倔強的很,這麽多年人不管老夫人怎麽勸都不肯娶個填房,家裏也隻有一房的姨娘,這次主動開口說娶,家裏自然高興。

可是聽說是個寡婦還帶著兩個孩子後,老夫人就不同意了。

但是自己的兒子,什麽樣的脾氣又豈會不了解,也知道他認準的理,十頭牛也拉不回來,老夫人為了麵子也和兒子對上了,將兒子關了起來,哪裏知道當天夜裏就受了風寒,人一病不起,一躺就是大半年,嚇的老夫人日日以淚洗麵,這下也親口應下兒子的婚事了,兒子果然有了起色,方才鬆了口氣,這才派人過來打聽一番。

到江南之後,先打聽的是宋府,然後才聽說了宋氏的事情,特別是宋氏的出身也讓打聽的婆子一驚,想不到竟然也是大戶人家的女兒。

如今再親眼看到本人,越發的滿意起來,雖是個寡婦,可模樣和氣質,與京城裏的那些小姐比起來,也差不到哪裏去。

“老夫人也從少爺那裏聽說了夫人,一直照顧著少爺也沒有心思過問,這才讓奴婢過來看看,奴婢嫁的夫家姓孫,夫人叫奴婢孫婆子就行了。”

孫婆子是李府老夫人的陪嫁丫頭,在李府也是個有身坐地位的人,不然老夫人也不能放心讓一個下人過來打探。

宋氏忙道,“孫媽媽客氣了,別的不說,隻按年歲上說,妾身叫你一聲媽媽也不為過。”

能代表著李府過來,想必也不是如此簡單的人,宋氏心下明白,心裏也一邊甜一邊苦澀,甜的是李文生能如此癡情自己,病才剛剛好了就忙讓人送信給自己,苦的是李府這樣的大戶人家,自己怎麽配得上他。

看看今日上門的媽媽,想必也是受了府裏的老人的指示,來探自己什麽樣的吧?

隻幾句話,讓孫婆子對眼前的宋氏又喜歡了幾分,打量了屋裏一眼,“聽少爺說還有兩位小主子?怎麽不見他們?”

娶個寡婦進門行,可是還要帶兩個孩子,這也是當初老夫人不同意的,如今老夫人擰不過兒子應下了,來時特間吩咐過,一定要看看兩個孩子什麽樣;

當然了,要是一定要接進府,還是好一點的好,這樣心裏也會舒服點。

“祺哥在他外公家,因為到了進學的年齡,傻妹在西屋睡著,還沒有醒”宋氏說到兩個孩子,臉上的笑意也柔了幾分。

孫婆子心裏一橫量,有這樣的親家,老夫人還不知道,畢竟宋府可是江南屈指可數的大戶,自然不會不過問兩個外孫的事情,看來老夫人是太過擔心了。

又一件事算是解決了,孫婆子這才說出自己的來意,“少爺的病雖是大好,可也不見有什麽起色,老夫人這次也是舍了臉,讓奴婢和夫人說一聲,能不能進京去看看少爺?”

宋氏一愣,隨後恢複平靜,“孫媽媽,這不妥吧?”

這樣一來,傳出去豈不是說成自己找上門的,到時對自己的名譽也不好啊,何況傻妹怎麽辦?她也不放心離兩個孩子那麽遠啊。

“夫人擔心的事,老夫人也想到了,這次也讓奴婢到府上去送名帖。”

宋氏想不到李府已想到了這些,又猶豫起來,自己確實也擔心李文生,而且相對來說,李府做到這一步,已算給足自己顏麵了。

畢竟自己是一個寡婦,以李府的的條件,再給李文生納個大家的小姐做填房,也是有這個能力的,若自己一而在再而三的拒絕,不是顯得自己清高了?

孫婆子看出宋氏的猶豫不決,“夫人可以考慮幾天,奴婢想著與夫人說一聲,明日好去府上送名貼,在城裏要住上幾天,走時再過夫人這裏來。”

這算是給宋氏幾天的考慮時間了。

宋氏腦子亂亂的,又與孫婆子說了幾句,才將人送走,回到屋裏一坐就是一個多時辰,連傻妹盯著她看了半響也沒有發覺。

傻妹早就醒了,也將孫婆子的話全聽了進去,從看到宋氏的這副模樣時,心下也幾經變化,其實她是不想宋氏丟下自己去京城的。

隻是這又關係到宋氏的幸福,從禮數上來說,李府很尊重宋氏,隻是卻又隻派一個婆子過來,讓傻妹心裏又很不舒服。

或許對於寡婦來說,李府已做的很好了。

另一方麵讓傻妹心裏有些不舒服的是宋氏,難不成女人麵對愛情時,真的會都什麽舍棄了?看宋氏糾結的模樣,想來是正在想著是留下來照看女兒還是去京城吧?

傻妹也想捋下一自己的心情,拿著針錢盒坐到了院內的小樹下,認真的繡起來,她發覺每當這個時候,自己的心情就會特別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