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求佛

“還有啥好玩的?”金光寺裏太擠,許文嵐進了一半就往外退了。

這時候也和現代一樣,講究燒頭一柱香,雖然不像後世那麽誇張,不至於半夜就來擠著排隊燒香,可熱鬧程度卻比那個有過之而無不及。

香煙繚繞,幾乎就看不清楚人,許文嵐沒進廟,在外頭就已經覺得嗆鼻子熏眼睛了,進了寺更是覺得受不了這火燒火燎的煙熏之氣。

也不知是哪個踩了哪個的腳,又是哪個被踩掉了繡花鞋,又或者是哪個登徒浪子,趁機調戲了哪家的小娘子,雖說寺廟是清靜之地,可這會兒卻是半點清靜的味道都沒有。

吵雜不堪,時不時就能聽到人在爭執,或是為了擠位置,或是為了別的瑣事,鬧得比菜市場還不如。

許文嵐唯物主義時代來的,沒有什麽信仰,一看這樣,就想往外退。

白勝文卻還是往裏擠:“我想去給爹燒柱香,求菩薩保佑他快點好。”

看許文嵐掀眉毛,他還笑:“娘說了,觀音菩薩和她最有緣,你沒看她眉心上有顆痣嗎?都說那是佛痣,是有佛有緣才長的。”

許文嵐一想,朱氏右眉靠眉心的地方還真有顆痣,那就是和佛有緣?

雖然不信這個,可白勝文這麽誠心,許文嵐也不好反對,跟著又往裏擠。

好不容易到了觀音堂,卻連進去的地方都沒有,隻能胡亂在外頭的大方香鼎裏把燒的香插上了。

雖然擠不進堂裏,白勝文卻是誠心誠意地跪在外麵。

大冷的天,又沒有蒲團,他就那麽跪在雪地裏,虔誠地禱告。

許文嵐站在他身邊,看得入神,這時才知道什麽叫作信仰。

她不知道信佛到底該是怎樣的信,那些佛教知道也不是很清楚,雖然不至於把佛歸為迷信那一類,嗤之以鼻,但總的來說,她還是不信的。

可此刻,看著垂眉斂目,滿臉虔誠的白勝文,她忽然覺得心裏很溫暖。

或許,信仰無關神明靈驗與否,隻在於我們愛家人的那一顆心。

這一刻,那些喧鬧仿佛漸漸遠去,那些嗆人熏眼的煙霧也變得可以忍受,這些吵雜的人聲,那些正在暴露種種陋習的人們,在這一刻,都變得可愛起來。

嘴角微翹,許文嵐也跪在了白勝文身邊,低聲呢喃:“觀音菩薩,求你讓我爹快點好起來,讓我哥春天順天去上學堂,我娘少受欺負,還有,我們家要快快搬出去,一定要保佑我們過得很幸福、很幸福……”

沒有睜開眼,白勝文的嘴角卻微微翹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正好有一波人從觀音堂裏擠出來。

幾個仆傭丫環護著一個身形豐滿的夫人,出得觀音堂,就正好看到跪在雪地裏的白勝文和許文嵐。

立刻就有丫頭指給夫人看,夫人凝神細看,眼裏就現出感歎之意:“好虔誠的小兄妹,不知是求的什麽……”

腳步慢慢,留神細聽,正好聽到許文嵐的又重複的禱告詞:“觀音菩薩,你一定要聽到我的禱告,我知道有很多人求你,但我說了三遍哦!重要的事要講三遍……”

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那夫人越過許文嵐,本已經走遠了,卻忽然又頓住腳步,回過頭看了看仍跪得筆直的兩兄妹,抿了抿唇,和身邊的圓臉丫頭低語數句。

那丫頭看了看正跪在雪地上的二小,才招手喚過一個仆婦,指了指許文嵐,小聲吩咐了幾句,這才轉身離開。

許文嵐爬起身時,一直揉著膝蓋。

跪在雪地裏,膝蓋凍得冰涼。許文嵐剛彎腰,白勝文已經蹲下身,先是打掃幹淨粘在她褲上的雪,又用手重重地揉。

雖然隔著厚綿褲,根本暖不到裏麵,可許文嵐還是覺得暖得多了。

笑眯眯地看著白勝文,許文嵐頑皮地把手塞進他的口袋裏。

可惜,還是太小了,她也成了個小蘿莉,要不,多浪漫啊!

兩個一擠出金光寺,就有人截住他們。

一個穿著藍布棉大褂的婦人笑眯眯地叫人:“這位小哥兒,小妹妹,請這邊來,我家夫人有話想要問你們。”

招呼得還算客氣,可是聲音裏透出的強勢,還有優越感卻是掩飾不了的。

許文嵐定晴看清了那婦人,又看白勝文。

那意思,我不認識,你認識?

白勝文搖搖頭,把許文嵐的手握得更緊了:“我們去找二寶吧,他應該還在二人轉那。”

剛在廟會上碰到劉春兒的二人轉戲班,白勝武就留在那看熱鬧了。

兩人才動,那婦人就攔上前來:“小哥兒,你放心,我不是壞人。”又示意兩人往那邊看:“我們夫人的馬車就停在那。”

轉頭看過去,果然是一輛罩著青油布的馬車,拉車的還是雙頭大馬,這樣的車,在黑水縣可是少見,非富則貴。

白勝文猶豫了下,還是點了點頭,帶著許文嵐轉了過去。

“夫人,人我帶來了。”那婦人躬了身,低聲回稟。

就有人撩開了厚重的窗簾,探出頭來。

那是個年輕的丫頭,一張圓臉,笑盈盈的透著喜氣。

從她身後,隱約可見一個穿著白色披風的夫人,別的看不大清,可那銀狐的大毛領卻是看得真真的。

“小弟弟小妹妹剛才求佛時真是虔誠,我家夫人見了也大為感歎,這才喚你們過來問一問,可是有什麽難處。”

看來這是善心人,想表示一下善意。

二小目光一對,白勝文點了點頭,示意許文嵐答話。

許文嵐微微一笑,上前施了一禮,淡淡道:“這位夫人……”

一開口叫的是夫人,卻不是和那丫頭說話。

其實許文嵐心裏是有些不滿的,就算是善意,可這樣輕慢的態度卻仍是讓人厭惡。

“家父受了些傷,正在養傷,是以我們兄妹特意求求菩薩,求她老人家保佑家父快點好起來。”

“哦,原來是這樣啊!”似乎是覺察到許文嵐的不滿,那丫頭笑了笑,回頭看了眼車裏,這才笑道:“原來如此,既然傷了,想必是需要錢看大夫的,這個,你們拿著,是我們夫人的一點心意。”

丫頭手一亮,倒讓許文嵐眼前一花,居然一出手就是一整錠的銀子,大概是一兩吧?

眨了眨眼,許文嵐沒出聲,隻是轉頭看向了白勝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