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四章擺供品

吳玉濃也是心裏發苦,打從一回到黑水,就被許文嵐丟到那個什麽善局了,成天幹活不說,對著的還都是些讓人頭疼的小孩兒,光是這三天,她就夠夠的了,要是都是聰明可愛的也就罷了,可她照顧的都是啥樣人?不是癩痢頭就是身上有膿,要不就是缺胳膊少腿的。

她知道自己長得好看,善局裏的管事看她不順眼,故意折磨她——啊,也可能是許文嵐早有交待,就想讓善局的那些人虐待她,好讓她知難而退。

休想,她對白大人一片真心,哪怕是再被折磨,再被刁難,她也絕不會後退半步,大人啊,你在哪兒啊?可知道小女子一片癡心?

越想越覺得委屈,吳玉濃抹了抹眼角,低了頭,小聲道:“娘,你先在這兒看火,我去去就回……”說著話,擠了擠眼角,雖沒說是幹啥,可母女連心,秦氏立刻就會意了。

忙點頭:“你去吧!小心著點,那個朱小子精著呢,跟猴似的,要讓他看著,一準又說怪話。”

吳玉濃點點頭,放下手裏的燒火棍,又撩了撩頭發,隻恨沒帶麵菱花鏡,也不知現在是不是仍是容顏嬌美。

都怪這幾天過得太苦,她的顏色一定減了幾分,隻望大人莫要嫌棄她……

一路忐忑,吳玉濃東躲西人,避著做活的人,悄悄走到了前院。

這個時候天才蒙蒙亮,高升樓的掌櫃已經招呼著趕大車送桌椅的人把桌椅都卸下來:“輕著點輕著點,別把那錦墊弄髒了,一會魯縣令他們就坐這桌……小心著,這可是進士宴,咱們黑水百年來頭一份進士,可不能辦砸了,哪個猴崽子不上心,一會兒我可輕饒不了……”

說是進士榮光,其實倒有一大半是因為日後白勝文就是本縣縣令,高升樓的掌櫃可精著呢,絕不會做虧本的生意。

吳玉濃抿著嘴,隻覺得打從心裏往外甜,自家大人就是這麽了不起,看那掌櫃的也是穿錦著緞的,還不是這樣小心辦事?可見她是真沒選錯人。

隻是,她家大人到底在哪間屋裏呢?都說今個兒白家要祭祖,那也該……

正尋思著,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卻是許文嵐:“娘,東西都備得差不多了,您看是不是請爺看看祭桌?”

“也是快到時辰了,我去請。”小朱氏快人快語,轉身就去了正房。

許文嵐也鬆了口氣,不是她小氣,而是真不大想見白老爺子。

信步往門口走了幾步,眼角一轉,正好瞥見一個女子飛快地轉過身,別過臉去,倒好像是在躲著她似的。

腳步微頓,許文嵐也沒走過去看,就是心裏想好像有點熟——啊!她忙著待客,倒不知道吳玉濃居然也跟來了。幹娘是忘了說這個事?

晃了下腦袋,許文嵐也沒打算過去。現在可沒那個閑心。

一般祭祖,都是在祠堂或是上廳。

可是東北這地方和關內不一樣,原本這裏是滿人居多,就是後來闖關東的人多了,可也鮮少有家族蓋起祠堂的。

白家小門小戶,自然也沒有祠堂。在廳堂裏,白老爺子又覺得不夠氣派,索性,就把那五尺長的案桌擺在了門前,倒是敞亮了。

這會兒三牲祭品已經擺上,大香爐也供上了,卻還沒供祖宗牌位。

許文嵐過去又看了一眼,覺得沒什麽問題,這才轉身,她還沒進院,眾人已經走了出來。

打頭的自然是白勝文扶著的白老爺子。

大病初初愈,白老爺子走路仍然是不靈便的,一手拄著拐,另一邊還得有人扶,這才能走上幾步,若是靠自己,倒是走個兩步就得摔了。

可就是這樣,他的精神卻好得出奇,身上穿著一件大紅的錦袍,卻不是從前那短打的裝扮,而是正經的長衫,不知道的倒還當他是個讀書人呢!

不過這是白家的大喜日子,就算白老爺子這身裝扮有點讓人偷笑,卻也沒人說出來觸這黴頭。

“你、你爺……”走出大門,白老爺子回頭點著白應魁。

白應魁忙上前,把懷裏捧著的一塊新漆了漆的牌位擺在了案上。

這塊牌位是白老爺子父親的牌位,據說當年老爺子闖關東時就背著這塊牌位,年年過年時,白家祖孫都是給這牌位上香的,這回祭祖又重新上了漆。

“爺,時辰差不多了……”白勝文抬頭,對著許文嵐一笑,才低頭和白老爺子說話。

雖說今天是為他擺流水宴,可是白勝文照樣一身藍袍,斯文自然,並不顯得與平常有什麽區別,仍是一樣低調。

看著這樣的白勝文,許文嵐越看越喜歡,隻是心念一轉,不禁回頭往院裏看去,等看到吳玉濃正躲在人群後定定地看白勝文,嘴角不由一撇。

“文嵐……”那頭小朱氏突然出聲,等許文嵐過去,卻是從食盒裏取出一碗蒸方肉。

許文嵐一愣,沒有立刻伸出手,小朱氏直接就把那碗方肉塞到她手上,下巴一點:“去給太爺上供。”

白老爺子扭了頭,眉毛掀了掀,麵露一比怒容,卻是哼了聲扭過頭去沒出聲。

許文嵐有些好笑,又有點故意的,還真就捧了肉碗上前,恭敬地把碗擺好,又一一從小朱氏手裏接過碗碟擺好。

這祭祖除了三牲還要八大碗,就是八樣不同的菜和點心,一般來說這往祖宗麵前擺供品的,要是大家族,那得是宗婦,小門戶裏那就得是長媳長孫。

之前白老爺子可是不願意讓許文嵐參加祭祖的,可這會兒小朱氏上許文嵐擺祭品,卻是擺明了態度。

祭品擺好,時辰將至,白應魁回頭衝趕回來的白應祿點下頭,取過長香,準備點燃,就在這時,突然人群外傳來一聲哭嚎:“爺啊,孫兒來了……”

這一聲喊,分外熟悉,白應魁想點香的手就頓住了,嘴角抽了下,和白應祿使了個眼色,卻沒說話。

白老爺子皺起眉,卻是咕喃:“老三咋來了?不是說不用喊他嘛!”

白應魁張了張嘴,都還沒說話,白應福已經衝了過來,一下子就仆倒在白老爺子腳下:“爹啊,我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