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九章故人巧相逢

沒有想太久。

唱戲的,大家,能在天津衛登台的,就算不再仔細看臉,許文嵐也認出這是誰了,本來她認識的唱京劇的角兒,也就這麽一個柳玉樓。

隻能說是認識,跟熟差個十萬八千裏。

許文嵐輕輕敲著桌麵,心裏盤算開了,坐在她身旁的白勝文一眼看到,立刻就笑了,還特意俯近身,小聲問:“又在想什麽?”

目光一轉,許文嵐知道自己瞞不過,隻笑道:“在想要怎麽讓毛線行火起來。”

天津衛的毛線行是開了,也不是沒有生意,但要說火,那就差得遠了。

天津衛不比府城,開銷更大,隻有利潤更多才經營得下去,而且許文嵐也考慮得很清楚,生意好了,也要在這邊建廠,要不然光是運貨就是個大項了。

心裏打定了主意,台上的穆桂英一下場,許文嵐就往後台轉了。

除了主打的穆桂英掛帥,茶園子還有別的戲,但顯然,有不少人來看戲,就是衝著柳玉樓的。

在後台入口,有不少花牌——這個和後世的花藍有異曲同工之妙,上麵也寫著賀柳老板演出成功之類的字樣。

這年頭唱戲的那不是明星不是演員而是戲子,要靠著大人物捧的,剛才看戲時,半途中還有不少人往台上扔花扔銅板甚至明晃晃的金銀都往台上砸的,隻不過柳玉樓是角兒,台上隻管唱戲,從不會因為這些俗物低頭,自有班裏打雜的一會收拾。

那往台上扔東西的到底還是俗,來送花牌的就要雅得多了。

也有那看起來該是普通票友的就候在後台入口,想一親芳澤。

隻是守著門的男人是個心狠的,甭管你說什麽,不放你進去就是不放你進去。

許文嵐一近前,就被盯住了:“姑娘,我們柳老板不見客,請回吧!”

許文嵐忙道:“我是柳老板故交,特來求見。”

“什麽故交不故交的,不見就是不見啊……”男人過來攔著許文嵐。

許文嵐眼珠一轉,突然一指他身後:“呀,那人要鑽進去了!”

男人身子一動,似乎想回頭,但也隻是一動就又定住了:“姑娘別忽悠人,見得多了。”

呶了下嘴,許文嵐直接從袖袋裏掏出荷包,取了一塊碎銀子,悄無聲息地遞過去:“我真和柳老板是故交。”

男人眯眯眼,手一伸把銀子接了,也不吭聲,頭一扭,轉過一旁,好像沒看到許文嵐似的。

不管到哪兒還是銀子好使。

許文嵐偷樂,慢條斯理地轉進後台。

後台比前台還熱鬧,人多,有正在上妝的卸妝的,也有要上場的,換衣裳的,喊著人倒水的,許文嵐一人進來,倒真沒誰留意到她這麽個小姑娘,要真是什麽大人物,那就是得班主陪著了。

許文嵐也不在意,反倒四下張望看了個熱鬧。

柳玉樓再怎麽著也是個角兒,自然不會在這大房間裏,許文嵐在後台轉了兩圈,才確定那個圍著幔帳的應該就是柳玉樓的化妝間。

左右一看,沒人留意,許文嵐撩了簾子就進。

她一進屋,正在卸妝的柳玉樓就轉過頭來,目光在許文嵐臉上一掃,就皺了眉,張嘴似乎要叫人。

許文嵐忙趕在柳玉樓叫出聲之前施了一禮:“柳老板,可還記得我?我們在關外見過的……”

一聽到關外,柳玉樓就皺起眉,似乎是在回想,許文嵐趁熱打鐵,笑道:“沒想到會與柳老板重逢,正想借此機會問一下柳老板可知道小金蘭母女的消息?”

聽到小金蘭的名字,柳玉樓露出悵然的神情,過了好一會兒才問:“不知姑娘怎麽稱呼?”

“我姓許,許文嵐。”許文嵐落落大方地報名,完全沒有在前麵加上“小女子”的意思。

樓玉樓目光忽閃,似乎有點想起許文嵐這個人了:“恍惚記得姑娘曾被劉春兒帶過來說話……難道姑娘不知她們母女的消息?”

許文嵐看看柳玉樓,肯定他知道府城的那些事,也就坦然道:“從劉春兒和金蘭姨離開府城,我就沒她們的消息了。”

嘴角一抿,柳玉樓淡淡道:“當初小金蘭哪著我去了府城,原本說好要跟著我一起回京的,可惜在府城那麽一耽擱,她就留下了……後來她倒是讓人給我捎了信兒,說是母女無處容身,求我幫她一把。我也讓人捎了錢去,許她來京尋我,隻是後來聽人說,小金蘭母女跟了個鹽商下江南了……”

似笑非笑地睨著許文嵐,柳玉樓道:“京裏大人們愛的是南國佳麗,但南方的豪富們也有喜歡北地胭脂的,也不奇怪……”

這是又跟了別的男人?!

許文嵐倒不覺得驚訝,不管是小金蘭還是劉春兒,過慣了那樣的日子,這一輩子大概就隻能過金絲雀樣的生活了吧?

目光在許文嵐麵前一掃,並沒有看到鄙夷之色,柳玉樓的臉色倒好看了些:“我看姑娘也是個爽快人,也就不當著姑娘說些好聽的。我們這種人,也不過就是如此了……您既然知道了她母女的消息,想必也沒什麽別的事兒了,就請回吧!”

許文嵐一笑,並沒有動,已經轉過頭的柳玉樓從鏡子裏看許文嵐,嘲笑道:“不會姑娘也有了錢,想學那些大人們捧戲子吧?”

許文嵐這回是真樂了,這柳玉樓還真是有趣。

這年頭唱戲的大半是男人,像柳玉樓這樣唱旦角的,很容易就會淪為那些大人物的玩物。大概也是因為這個,他對小金蘭的感情多少帶了些同病相憐的憐惜,這才會拿錢給小金蘭母女。

像小金蘭母女這樣的事兒,在這個圈子裏應該是多不勝數,但像柳玉樓這樣發出這樣嘲諷的怕是少數。

拱了拱手,許文嵐上前道:“柳老板,我是真想和柳老板做筆生意,隻看柳老板肯不肯賞這個臉了。”

柳玉樓冷笑,淡淡瞥了眼許文嵐:“那得看你出不出得起價了。”

許文嵐眉毛輕揚,也沒試探,直接就道:“千兩白銀,隻要柳老板幫一個小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