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陀螺

說著話手一揚,那隻陀螺應聲飛出,竟是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飛向了岸邊,也不知道落在哪個幹草窠裏或是墜在積雪裏,竟是不見了蹤影。

“王大虎,你混蛋——王八蛋!”

白勝武氣得大罵,跑到岸邊,再加他們幾個人一起找,卻怎麽也沒找到那隻陀螺。

他想折回來還想和王大虎打,卻被白勝文攔了下來。

這樣一鬧,回家的路上,大家情緒就都不高了。

還是白勝文,笑著拍打了下白勝武:“不就是個陀螺嘛!等回家再讓二叔給你削一個,二叔那手藝,不用半個時辰就能給你再做個新的了。”

白勝武一聽這話,才又高興起來:“就是,二叔做的陀螺最好了的!”

又用手肘碰了下白草兒:“草兒——姐,你也讓二叔給你做個陀螺吧!我看你抽冰尜抽得真好,嗯,都快趕上我一半了。”

“你就吹吧!”許文嵐笑話白勝武,轉頭一看白草兒的表情,就覺得她有些不對頭。

“草兒,你怎麽了?”

“沒、沒什麽……”白草兒勉強笑了笑,卻沒說話。

許文嵐知道白草兒沒說實話,卻也沒有再追問。

白草兒的性子就是這樣,她再追問估計也問不出什麽。

等回了白家,可巧白應祿也回來了。

白勝武立刻撲上去,直接吊在白應祿腰上:“二叔,你給我削的冰尜讓虎子給弄丟了,你再給我削一個唄!”

白應祿人高馬大的,脾氣又不好,可是這會被白勝武抱住,卻出奇的好說話:“中!想要多大的,二叔給你削。”還特意抱起了白勝武,樂嗬嗬地逗她說話。

白草兒仰著頭看著爹抱白勝武,眼裏分明就是羨慕之色,可到最後卻是低下頭卻半聲沒吭。

這個二叔,沒看到自家閨女也想讓她抱嗎?

許文嵐呶了呶嘴,沒說話,卻是悄悄掐了把白勝武的腿。

“唉喲,誰掐我啊!?”氣呼呼地問,見沒人理他,白勝武又去磨白應祿:“二叔,這就給我削,現在就削。”

“好好好,現在就削……”拉著白勝武走了,白應祿仍是滿臉的笑。

忍不住碰了下白草兒,許文嵐小聲問:“你怎麽不說你也想要一個呢?”

白草兒低著頭,小聲道:“爹不會給我削的,那是男娃兒們玩的東西。”

一下就樂了,許文嵐氣得直笑:“一個陀螺還分什麽男女啊!草兒,你玩得那麽好,連二寶都比不上你,你比他還更有資格要一個陀螺……”

看白草兒始終都不說話,許文嵐就搭上她的肩:“你不去試著要,怎麽知道二叔就一定不給你削呢?”

“我……”吱吱唔唔了半天,白草兒似乎終於下了決心。

許文嵐跟在她身後,到了後院,白應祿正帶著白勝武挑木頭。

“爹,”小聲叫著,白草兒吞吞吐吐的,還是把想要陀螺的事說了。

白應祿頭都沒回,直接就道:“一個女娃家,要什麽陀螺啊!好生和你娘學繡活得了,這種男孩玩的,不適合你。”

白草兒的臉色一片慘白,咬著嘴唇低下頭去,竟是不敢反駁一句。

看得胸口發悶,許文嵐又氣又急,是她慫恿草兒過來的,白應祿不答應可不是成了她傷了白草兒的心?

“二叔,”冒出頭,許文嵐大聲道:“二叔,你都沒看到草兒姐玩陀螺,怎麽知道不適合她呢?我告訴你,今天草兒姐玩得可好了,連我二寶哥都不是她的對手!”

“我……”白勝武想反駁,可被許文嵐一瞪,又咽了回去。

“二叔,我草兒姐真的玩得好,你給草兒姐也削一個吧!是不是,二寶哥!”

被許文嵐一問,白勝武就“嗯”了聲,想想又補充道:“雖然草兒姐比我差那麽一點點,但也隻是一點點,已經比別人玩得好多了!二叔,你就給草兒姐削一個吧!”

白應祿皺著眉,沒說話。

白草兒自己已經先泄了氣:“算了,給二寶削吧,我不要了。”

看白草兒轉身就走,許文嵐急了:“草兒,草兒……”

追到前院,白草兒卻把屋門拽得死緊,根本就不讓她進去。

“草兒,不是你的錯……”

“不是我的錯是誰的錯?我怎麽就沒生成男孩呢?”白草兒低聲說著,聲音已經帶了哭腔。

許文嵐也覺得鼻酸:“生都生了,你又沒辦法選擇自己的性別——其實,他們都錯了,女孩並不比男孩差!真的,女孩也能做很多男孩都做不成的大事——我不唬你……”

雖然哪怕到了現代,也並沒有真正的男女平等,甚至不少地方沒個兒子都算絕後,可畢竟大多地方已經不再是這個時候這樣了。

“總有一天,我們女孩也能挺胸抬頭的做人,告訴別人我們不比男的差——草兒,咱們得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不差啊!”

白草兒仍在門後低泣,並不答話。

在許文嵐身後卻傳來一聲低笑,白帶弟睨著她,冷笑道:“說話說得真好聽!你怎麽不去唱戲啊!這說得都比唱的好聽了——都不知道從哪兒學來那麽多花樣的!草兒,有什麽好哭的,回頭把繡的帕子賣了,咱自己在縣上買一個就是了。聽說縣上的陀螺還都刷著色兒,可好看了……”

“嗯,”白草兒低應了聲,小聲道:“我沒事,帶弟姐,文嵐,你們都回去吧!我真沒事。”

說是沒事,可許文嵐到底不放心,在屋裏一直關注著對麵廂房的二房,天都黑了,還趴在桌上聽著動靜。

一聽到門響,她就忙跳起來推門出去。

還真是白草兒,可能是去茅廁,悄無聲息地往後麵去。

許文嵐忙跟上,遠遠地看到白草兒站在牆根下,也不知在用腳踩什麽東西:“誰稀罕!誰稀罕啊……”

目光忽閃,許文嵐湊近了幾步,踮著腳看去,在看清白草兒在踢什麽時,不禁驚訝地瞪大了眼。

那個——不是白勝武丟的陀螺嗎?!怎麽在白草兒手裏?

難道那個時候白草兒找到了陀螺卻沒有還給白勝武嗎?

想喊來著,可許文嵐到底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咽回了肚裏,沒有叫白草兒,她捂著嘴,悄無聲息地退了回去,快步跑回屋去。

一進屋就看到白勝武在外屋洗著什麽東西,看到許文嵐進來,他就笑:“手帕我洗幹淨了!真的很幹淨哦!我放了好多胰子,等晾幹了就還你——看,我的新陀螺——好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