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賤賣

地上坑窪,汪著一攤水,散下的布匹正好是落在水窪裏,布浸在水中,一片血紅……

顧管事隻覺得心裏窪涼,瓢潑大雨就好像直接澆在他的心上,涼透了心。他猛地一個轉身,狠狠地瞪著陳大:“姓陳的,你竟然敢跟我耍花樣?!”

陳大看著那窪血一樣的汙水,也有些傻眼:怎麽會掉色兒呢?怎麽會!都說了自己染色不行的,都怪老二——對了,那個什麽師傅說,他買的染料不對……

心裏一瞬間轉了幾個個,可到最後卻是又驚又怕地叫道:“顧爺,這一定是有哪兒不對了,或、或許就這麽一匹……”

不等他辯完,顧管事已經冷哼一聲,轉身過去抓住一個夥計,直接掀開箱子,扯出一匹紅布,雨中一展,不過片刻,已經濕透,他手上一片血紅,好似摸了一手血似的。

轉身狠狠瞪著陳大,他喝道:“你現在還有什麽說的?!姓陳的,你有幾個膽子,居然敢和我們郭布羅家玩花樣兒?就算你不怕我們郭布羅家,可你知不知道我們家大爺娶的是哪個?那是寧古將軍的閨女!寧古將軍啊!黑省裏數一數二的人物,你居然還敢這麽玩花樣,真是欺我郭布羅家仁厚,不敢把你們怎麽著是吧?”

郭布羅家在黑省都是有名的,更何況就像顧管事說的,承昱娶的是寧古將軍的女兒,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敢和他們玩花樣?

陳大也覺得冤,可這會也說不出別的,隻能戰戰兢兢地陪笑:“不、不是……顧、顧管事,就念在咱們的交情下,通融下,我一定會把貨重新補齊的……”怎麽會出這種事,他腳都在發軟,想要跪下了。

“還搬什麽搬?把這些破爛東西都給我丟出來!”顧管事大聲吼著,又衝著陳大冷笑道:“我跟你有個狗屁交情,你以為請老子喝幾頓酒,送點好處,就是交情了?要不是看在你那死鬼兄弟的份上,覺得你們陳家遭了大難,老子會繼續這生意?姓陳的,這事兒你別以為就這麽完了!咱們契書上寫明白了的,現在你以次充好,是要按雙倍賠償的!還有,你搞出這樣的事兒,耽誤了我們家的喜事,我也不要你賠得多,就把貨錢按三倍價錢賠來就是——五日之內,你要是不賠,咱們就衙門裏見,我倒要看看,這府城的知府是向著你個弄虛作假的賊商,還是向著我們郭布羅家這樣的苦主!”

話一說完,顧管事根本不聽陳大辯解,直接一把推開來攔他的陳大,帶著人氣勢洶洶地離開。

陳大想追,無奈腳軟,一下就跌倒在泥地上,渾身上下澆了個透心涼,隻覺得瞬間人生沒有了希望。

好不容易長隨過來扶上了車,仍是渾身發抖,連打了幾個大噴嚏,沒到家已經發起高燒,等到陳家請了大夫過來開了藥,陳大人清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一清醒過來就立刻嚷著快去請老太爺。

三千兩的賠償,可不是個小數目,他說啥也不會自己賠的,還得讓老頭子出錢。

可陳家是個什麽家風,陳老爺能縱容大兒子占了庶出二兒子的產業,是為著什麽,還不是為了能從中得到一半的紅利,現在讓他拿錢出來賠,他怎麽肯?

搖頭晃腦,拐杖一舉就要打人:“都是你個敗家玩意惹出來的禍,要賠你自己賠,別拖累家裏人,這事兒和我們陳家沒關係,要是上衙門也你自己去——走走走,咱們回哈拉了……”

還真的就招呼人手,帶了小妾回哈拉去了,留下陳大愁眉苦臉,這火一個勁地往上冒,牙疼得轉筋,連臉都扭曲了。

他媳婦還小聲道:“要不就拖著……”

“拖個屁!”一把扯過枕頭砸過去,陳大罵道:“你當郭布羅是什麽人家,是能拖的?你是真想看我去衙門被人打爛屁股啊!”

“就是就是,爺啊,您可別聽太太的,您要是出了事兒,我們娘倆可怎麽辦啊?”小妾還架火,又哭啼啼的,倒似他真的已經被關進牢裏了。

陳大直罵晦氣,卻也沒別的法子,隻能咬牙:“賣鋪子,現在就找牙行,看看有沒有人要買染房,還有倉庫裏的那些貨,都便宜賤賣,立刻去鋪子說,降兩成、不、降三成賣!”

聽說陳家布行賤賣存貨的消息,許文嵐當時就樂了:“喲,還真有決心,是得這麽快刀斬亂麻。好,真勇士!”

誇完了拉著白草兒去逛街:“有便宜不撿不傻嗎?再說了,這本來就是他強搶來的……”

她們去撿便宜,白安卻是搖頭,板著小臉不吭聲,想想又追著白勝武去練功,白草兒還想喊他,許文嵐在心裏一想,就明白過來這孩子是不想去看那個熱鬧。

說到底那是他父母的心血,雖然是易了主,他們這些人樂見壞人倒黴,但對於白安來說,看到父母的心血被人這麽糟蹋了,實在是心裏不落忍。

這世上人都愛撿個便宜,許文嵐和白草兒到了陳記布行,還真是熱鬧,大姑娘小媳婦中年婦人擠進擠出,你扯塊緞麵,我拉尺花布的,有那同時看上一塊布的,還吵個不休,她覺著店裏掌櫃和夥計大概也被吵得頭暈了,臉上沒有做生意常掛的笑臉,反倒有些麻木的感覺。

說是來撿便宜,可在鋪子裏轉了一圈,許文嵐就拉著還想買兩塊布的白草兒轉了出來。

“不是說買便宜嗎?我看那布真不錯,買回去給我娘繡花最好了。”白草兒還想回頭,卻被許文嵐扯住,抹身去了最近的牙行。

也不和過來招呼的黃中人客套,直接就問:“我聽說陳記布行出了事,庫裏布都要處置,這事兒可真?”

黃中人一聽,就知道是個大生意,忙陪笑道:“不隻是布要處置,小人聽說他連倉庫還有染坊都要賣,怎麽,這位姑娘——家裏人有意?”

許文嵐一笑,淡淡道:“我姓許,是開糖廠的。”

“許姑娘啊!”黃中人立刻熱情了不少,也沒有其他顧忌,更不問什麽家人了。

這就是出名的好處,人人都知道你是個能做主的,再不會敷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