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鬼啊

許文嵐先還皺眉,覺得這些人還真是武夫,個個透著點匪氣,可等坐一桌吃飯,聽了一會,就覺得這些人也是各有可愛之處,不像外表表現得那麽嚇人。

等看到幾個人竟然還都挺聽白勝武的話時,她更是驚訝了。

有時候許文嵐還覺得自家這個哥哥愣頭愣腦的,可真在這一幹武夫裏比起來,這個哥哥可真是有頭腦極了,主水中撈月他那幾個師兄弟沒口子地誇他就知道平常多愛重他了。

“真的,妹子,我師弟可好了!”大師兄瞪著銅鈴似的牛眼看她,似乎就等著她跟著他們一起誇幾句,倒把許文嵐看得都不好意思了。

“我哥哥自然好……”許文嵐笑盈盈地跟著誇,就聽那大師兄臉放紅光,反手重重拍了白勝武一下,捏著他的肩膀晃了兩下,也不知那是什麽意思,可光看他們的表情,許文嵐總覺得自己是錯過了什麽。

說句真心話,許文嵐覺得白勝武的師兄弟要是大晚上的在府城裏閑逛,一定會嚇暈幾個膽小的。

等看到被半拖半拽帶進來的染坊師傅時,她更是這麽覺得了。

這位金師傅大概是被嚇著了,隻是帶著江南口音的東北話怎麽聽著都軟綿綿的,一急還夾帶著讓人聽不大懂的蘇杭話,就顯得更沒有氣勢了。

哪怕是在罵“惡賊”都顯得有氣無力的,又有誰會怕?

還好,除了一群凶漢子,還有許文嵐這麽個嬌滴滴的小姑娘,金師傅終於有了幾分底氣,還勸道:“小姑娘,你們不能這樣做的,這樣做是有傷天良的,我都一大把年紀了,就是一個做工的,真的沒得什麽錢,不好綁架我要贖金的啦……”

還好許文嵐在現代時也算是聽多了各種口音,雖然聽不太完全,但也能明白大概意思。

掩唇而笑,她眨了眨眼,笑道:“金師傅,您別怕!我們可真不是要綁票要贖金的,請您過來,不過是有個故人想要與您一會。”

回了頭,許文嵐低喚一聲,一直在裏屋的白安走了出來,他才一現身在昏暗的燭光下,金師傅就“唉呀”一聲,才坐直點的身體又往後栽去:“鬼、鬼呀……”

白安又是難過又是憤怒:“金爺爺,我是小安啊!我不是鬼!我、我還活著……”一句話沒說完,眼淚先流了出來。

他一哭,金師傅倒有些緩過神來了,他也是四十來歲的人了,人生得文弱,個子也不高,是標準的南方男人,就是性子也比北方漢子綿軟,這會看到白安哭,倒先下意識地安撫起來:“莫哭、莫哭,是沒得錢花了,金爺爺回頭給你燒……咦,你剛說啥?你、你沒死?那和你爹娘一塊下葬的是誰啊?”

終於是反應過來了。

白安伸出手:“你摸摸我的手,還是熱的……”

“是啊,他還有影子呢!”許文嵐笑著跟了句。

金師傅果然低頭去看,看完後才戰兢兢地伸手摸白安的手:“果然是熱的耶!那你沒死啊?小安,這是怎麽回事啊?你這是怎麽——他們是什麽人啊?是不是那群土匪,綁了你……”捂住嘴,他不敢說下去,卻是抱緊了白安,下意識地想要保護他。

一看他的動作,許文嵐就更放心了。

就和白勝文說的一樣,金師傅是個有良心的。

本來今天這事兒,白勝文說他來做,可許文嵐想了又想,還是決定自己來做。

白勝文到底是個秀才,要是被人逮到小辮子,對以後仕途大有影響,還不如她親自來做。

至於白勝武,他倒是要護在許文嵐身邊,可白勝文一把扯住他隻問一句“你不考武秀才了”,許文嵐立刻就把哥倆一起排除在外了。

有這些師兄在,感慨力是足夠的,她還真不用多做什麽別的。

白安也是機靈,自然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麽,摟著金師傅的脖子,哭哭涕涕地把事情說了,又道:“金爺爺,我是不敢回家了,隻能當自己是死掉了——可我總是想你,想看看你好不好,現在看到你好,我也就放心了……嗯,我、我過兩天就和姐姐回去了,您好好的,我大爺他們總還是要用人的……”

聽完事情經過,金師傅這麽個好脾氣的南方男人也是氣憤,更何況心早就被白安哭得亂了:“誰要給他們做工?!那一群畜生,怎麽敢這樣?小安啊,金爺爺也不想跟他們做工了,你不知道,這群畜生一來就亂搞,又說這樣染料貴了,又說那裏開銷大了,想著法子削減開銷,可你想想,這染布可得用上好材料,用爛材料那布還不得褪色嗎?還懷疑我貪了染坊的錢,隔三岔五地挑我的毛病,說什麽現在換了老板,不能再像從前一樣慣著我了,你說說——這不是就想逼我走嘛!這個活計,我不幹也罷,反正我回杭州也餓不死,照樣有人請……”

白安眨眨眼,似乎很是困擾:“那金爺爺,我小麗姨可咋辦?”

被白安一問,金師傅也皺眉了。

他當初過來黑省時是拖家帶口來的,那會他的女兒才十四歲,現在都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媽了,要是他回杭州了,已經嫁在黑省的女兒可怎麽辦?就這麽丟下不管,別說他舍不得,就是自家婆娘都得把他吃了。

看金師傅半晌不吭聲,許文嵐就知道時機到了:“金師傅,您要是離開陳記,倒不如來我這裏,我也想開個染坊,正缺人手,您要來,我給您加一倍的工錢,不隻是您,您帶過來的人,我也一樣多給五成的工錢——要是您有意,倒不妨考慮下。”

金師傅一驚,抬頭看許文嵐:“你個小姑娘家家……”

許文嵐一笑,溫言道:“您當初認識小安的爹時,他也不過是個毛頭小子吧?您那會兒想過,一個千裏迢迢跑去做學徒的毛頭小子後來不僅娶了老板的女兒,還成了您的老板嗎?”

金師傅失笑:“這話倒也對,莫欺少年窮這話是老理。可小姑娘,你能做主?”

“自然!”許文嵐笑得坦然,話卻說得技巧:“金師傅應該知道北糖吧?現在黑省吃的都是北糖了。”

“自然知道了,現在可不就是都吃北糖了,都說這個比南邊的蔗糖還甜——難道?”金師傅一拍頭:“你不會是那個許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