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養子

明白了白草兒的心思,許文嵐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這世上不是沒有離心離德的家人,但像白二叔家這樣,就讓人唏噓了。

到底從前的生活給白草兒留下了多少創痛,才讓她在一聽到父母要收養個兒子之後,立刻就開始為自己謀劃未來。

一個才十五歲的小女孩,已經如此早熟。

看許文嵐不說話,白草兒反倒笑了:“覺得我太陰沉了?你該不會是想勸我去和爹娘說出自己是怎麽想的吧?你覺得,我去爹跟前哭著喊著說不要弟弟——有用?!我爹想兒子想了半輩子,誰要是阻止他要兒子,誰就是他的敵人。好不容易,他現在比從前多疼了我幾分,可你信不信,隻要我去說不準收養陳安,他立刻就能動手打我?”

歪了腦袋,白草兒苦笑道:“我也想,要是收養了個兒子,是不是我娘會過得更好些?如果有個兒子,真的能讓我娘活得更輕鬆,那我為什麽要阻止呢?”

“草兒……”

“別說了,文嵐,我和你不一樣,你終究不是姓白……”白草兒低聲說著,眼裏已經沒了光彩:“隻有我知道,我娘那些年是怎麽熬過來的,受了多少苦……我心疼我娘——這樣也好啊,我也十五了,要擱在別家,也都嫁人了,現在他們收養了兒子,那就不會再管我,我想怎樣都好……”

“可是你猜怎麽著?”挑起眉,看著許文嵐,白草兒笑笑,原本已經黯下去的眼神忽然又有了幾分光亮:“就算是他們想我嫁人,可我也不想這麽嫁人呢!文嵐,我想像你,嫁什麽人自己選。也像你,自己就有錢,不管想做什麽事,都沒有人擋著!其實我都想得明白,這年頭,隻要手裏有錢,不管你是招婿,還是嫁人,都硬氣著呢!你看老姑,她那麽刁的人,嫁到郭家是個什麽樣?外人可能還羨慕郭家有錢,可咱們都知道她過的那叫啥日子——要是她有錢,會那樣?”

許文嵐想說白草兒想歪了,可是想想,卻又不知該怎麽說。是草兒想歪了嗎?可這個世界從來都是現實的,要是白蓮花有錢,有人在身後撐腰,郭小六怎麽敢娶什麽貴妾?這還是個奴才出身的男人呢!

抿了抿唇,許文嵐終於道:“你要跟我一起做是沒問題,但草兒,雖然咱們是姐妹,但醜話我要說在前頭,姐妹歸姐妹,生意歸生意,你想跟著我一起做生意,是要入股?還是要給我打工——啊,我是說做工。”

目光忽閃,白草兒咬牙道:“自然是入股,一百兩銀子!”

許文嵐嚇了一跳。

她現在倒不覺得一百兩銀子多了,可這是白草兒啊!這兩年她家才過得好了些,可又沒買房,又沒買地,要是真有一百兩,白二叔還不趕緊著買地了?

“這錢……”

“錢哪兒來的你不用管,你隻說這些錢成不成?我能占多少股?”

還真是認真談生意的口吻了。

許文嵐也認真起來:“要說這門生意和北糖不一樣,北糖那門生意開始投入資金的是郭布羅家,所以我沒出多少本錢,可現在這羊毛線的生意就不同了,因為沒想和郭布羅家合作,所以先期投入資金不會少。你也聽到我說要造百台紡線機了。有了紡線機,還要收購毛線,再一個,這毛線紡出來就是本色,想要賣得好,還要染色,也就是還要開個染房,到時候這又是一筆費用。還有人工,想大量生產,請人是必須的,照我預計,這生意先期投入少說也要兩千兩銀子……”

許文嵐還沒說完,白草兒已經咬牙道:“中,那就算我半股。還有,你左右也是請人,算我一個啊!雖然我沒紡過線,可我會刺繡,學紡線也一定比別人快。”

被白草兒說樂了,可白草兒卻很是認真:“我是說真的,到時我跟你回黑水去做工。”

這是連家都不想呆了?

許文嵐張了中經,卻覺有些為難,可巧後堂裏白勝文掀簾而出,倒讓許文嵐覺得解脫了。

用眼神示意,許文嵐的眼神飄向白草兒,想讓白勝文勸勸白草兒。

白勝文卻隻是笑笑,並沒有說話。

三人對立站著,一時都是無言,隻聽得腳步聲急急奔來,白應祿跑進來,還沒看清屋裏的情形,已經急著喊道:“你二嬸答應了!勝文,快、快著點,幫我和陳安說去……”

聲音一頓,他才看到白草兒的臉色發白:“草兒咋了?是不是著涼了?”

隻問了一句,還沒等草兒回答,他已經興奮地道:“這回可好了,你要有弟弟了!這回看誰還敢說我沒兒子養老送終,你和你娘以後都有靠了!”

白草兒沒出聲,臉色冷淡。

“二叔,還是先見二嬸吧!”回過頭,白勝文叫道:“草兒也來。”

在許文嵐衝他使眼色時,白勝文隻淡淡道:“心結還得他們自己解。”

是啊,人家一家子的事兒,還得他們一家人自己說。

白勝文和許文嵐跟著是跟著了,卻是不均而同地把白草兒讓在前頭,還是想著白草兒能和爹娘說真心話。

二叔是興奮又快活,滿臉紅光,二嬸卻似若有所思,看到女兒進來,立刻拉了她到跟前,遲疑好一會兒,才道:“勝文啊,你看這麽著行不?我們收養小安,就像當年你娘收養文嵐一樣,等他再大些,就娶了草兒中不?”

“娘……”白草兒原本蒼白的臉上浮上紅雲,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

白應祿擰起眉,瞪著王氏,喝道:“你發什麽癔症?隻聽過童養媳,哪聽過童養婿的?再說你也不想想他們差著多少呢?俗話都說女大三抱金磚,女大五賽老母,草兒比小安大了不隻五歲,你還想著讓他們做夫妻?這不是開玩笑嗎?!”

白應祿吼得聲大,王氏先還低著頭,等到後頭就猛地一下抬起頭來,尖聲喝道:“那你想讓我怎麽著?我的女兒,我攢下來的家業,憑啥就這麽給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