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臨行

“我看應天心裏還是有數的……”一想到老頭子要教訓兒子,李氏心裏頭就不得勁。

可一轉念,想到了老大家裏。

老大家裏為什麽會過得這麽好?當初分家被趕出去時身上也就五兩銀子,又是看病又是抓藥,錢還不得像流水樣花了出去?

可看看現在,又是買地,又是蓋房子的,老大還在縣城裏有個鋪子,雖然都說那鋪子不過是他替別人管,算是個掌櫃的而已。

可又沒老板,掌櫃的還不就等於是老板了?賺了多少錢,也不往上報,直接就昧下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兒。

老大家為啥為得這麽好?!

再想深點,為啥大寶能過縣試?為啥就能進了郭布羅家的私塾,還拜那個什麽張先生為師?

還不都是因為他們攀上了郭布羅家?

她的應天哪兒哪兒都好,可就是太清高了,不屑做那種溜虛拍馬的事兒。

可這世上的事兒,就是這樣,你不會溜虛拍馬,就攀不上有權有勢的人。

真像老頭子說的那樣,要是應天一直都這麽清高,那以後做官也難做。

想定了,李氏也不攔著白老爺子了,第二天吃了早飯,就拉著白蓮花回她的屋裏做針線活,又特意打發了白草兒娘倆去挖野菜,就連方氏,也讓她帶著狗剩出去串門閑逛了。

方氏樂得清閑,扯著孩子跑得快。王氏還有些不安:“娘,那活兒……”

“有我呢,不用你們做,到晌午再回來就是了……”

老二下地,老三上牙行,家裏就他們一家幾口,等會老頭子勸應天時也沒人聽見,不會讓兒子太難堪。

李氏想得周全,可是到底還是低估了白應天的自尊心。

她帶著白蓮花做針線才不到一刻,就聽到那屋裏白老爺子氣得摔了茶碗。

匆匆趕過去,就見到白應天衝出門來:“我回縣裏了……”

“唉,吃了晌午飯的呀……”追了幾步沒追上,李氏忙回屋,又怨老頭子:“你發那麽大火幹啥呀?勸人還勸得吵起來了……”

氣得直喘粗氣,白老爺子罵道:“都是你慣出來的!和自己親爹還拽那些酸文,講什麽大道理,你說他和別人還能有個好?”

李氏不樂意了:“什麽酸文啊?能那麽說話不正證明應天學得好嗎?”

白老爺子擰著眉,想想,隻是哼了一聲。

白蓮花在門口探頭,等李氏出去小聲說,她忍不住撇嘴:“我哥傻啊?能攀上郭布羅家還不好?你瞧瞧他家那小姐來家時的穿戴,再看看人家大爺……”

想到那個英俊的少年,白蓮花的臉都有些紅了。

忍不住低頭小聲嘀咕:“要是能嫁到那樣的人家,這輩子少活十年都願意……”

“這孩子,瞎說啥呢?”李氏嗔了句,想想,也忍不住小聲道:“那是得舒舒服服地多活十年才對……”

搖了搖頭,她又歎:“可惜了,那樣的人家咱們咋的也嫁不進去的。”

雖然看著眼紅,可是李氏腦子還是清楚。

郭布羅家那是什麽人家,怎麽可能娶他們這種小家小戶的閨女?就算是老大家攀上關係了,可也甭想動那樣的心思,要是送上門做個小妾還差不多……

心念一動,李氏扭頭看了看眼神仍是迷蒙的白蓮花,又立刻搖了搖頭。

她早些年在大戶人家做丫頭時,可也看過那些個妻妾相爭的事兒,雖說她隻是個粗使丫頭,沒真個看到什麽,但聽的就多了。

她閨女好好的,何必去淌那樣的混水?

白蓮花可不知道自己娘在想什麽,撐著臉想著那少年,她忽然就低笑一聲,順勢伏在桌上,她偷笑了半天,忽然坐起來:“對了,娘,許文嵐也要跟著去府城?憑啥啊?我都沒去過府城玩呢?”

“比啥啊?不過是一個府城……”話雖這麽說,李氏到底還是忍不住怨道:“老大家太慣著那死丫頭了。”

對現在的農戶人來說,進府城那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交通不便,路途遠,在古代可沒有什麽“說走就走的旅行”。

出個門,提前個四五天就得收拾東西,哪怕是臨出門前朱氏還在往包袱裏塞東西。

還真和電視劇裏有點像,四方形的一個布皮,對角係上,就是一個小包袱了,衣服啥的都往這裏寒,再往肩上一背。

許文嵐真的想念後世的背包,哦,還有三角兜子。

那用兜子還是在她那個東北同事那兒看過的,城裏沒人用,可東北卻是常見的,有好些做小生意的來回上貨都背這樣的兜子,布做的,沒裝東西時折好了放包裏也不占地方,裝東西時才知道看著不起眼居然能裝那麽多東西。

許文嵐已經把圖樣畫出來了,布藝行應該很快就能做出來。

到那時候,這包袱皮大概就可以丟掉了。

白應魁這次跟著到府城,就是為了白勝文應試的事兒,臨走時還再三叮囑朱氏房子還有哪些該注意的事兒。

半個月過去,白家的房子所有的牆體都已經完工,就還差上大梁、鋪瓦片,是想等著白應魁從府城裏回來時再上。

上大梁是個大事兒,一切都準備好,三間正房,左右各兩間廂房,到時同一天上完大梁,聽說那天還得放鞭炮,就得過年一樣。

白應魁惦記著家裏,朱氏惦記著要出門的三個人。一再交代要看好孩子們,尤其是許文嵐:“文嵐要去賣她那個什麽糖,你可得跟緊了,府城不比黑水,地方大,人又多,可別跑丟了。再一個,要是賣不出去,也就算了,到底人生地不熟的,咱就在黑水賺點小錢得了。”

許文嵐可不像朱氏這樣想。

要賺錢那當然還得賺大錢了。她現在做出的糖是不多,可以後大量生產時小小一個黑水能賣多少?

趁著這個機會去府城去看看,找一條財路才是正事。

把製出的糖放在瓦罐裏,許文嵐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裏,坐車時也沒放下,生怕路上顛簸,把罐子碰壞了。

同車的幾人都看得發笑,許文嵐自己卻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還是白勝文笑道:“還得走半天的路呢,就這麽一直抱著?要不,我幫你抱吧!”

“不用……”許文嵐抱下瓦罐,卻還是攏在腳邊,生怕倒了滾出去。

撩開車簾,她看向外頭漸遠的城門,臉上的笑遮都遮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