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五章人間煉獄
這一劍出,他身外,便再次多出了數具的屍體。
而陳升眼中雖然依舊有一層血色存在,但是剛剛在他眼球上蔓延的血絲,卻正在逐漸的消散著。
這一層血色,是他自己的殺意,自己的戰意。
那一層血絲,卻是四周這些貪狼軍的軍士們,強行給予他的,這完全不一樣。
隻不過,即便是意識到了這一點,陳升眼中的血絲,卻也並沒有真的直接就消失掉。
而這,正是戰場最可怕的地方。
戰場,他會讓人瘋狂。
很多人,在死的時候,身上都是有數道,數十道的傷口的。
按照平常,他可能早已死了,或者早已被生生痛死。
可是,在戰場上,他卻可以在最後一刻,還毫無所覺的,浴血廝殺。
直到最終一刀的降臨,直到生命徹徹底底的,耗的一幹二淨。
所以,在戰場上死去的,乃至是重傷的軍士,修者等,是極難治愈的。
就算是服用丹藥,也往往需要服用雙倍之數,才能夠達到往常一樣的藥效。
而這還算好的,絕大多數,都是必死無疑,就算救過來,也大多都沒有了再戰鬥的機會。
陳升一直想要去戰場上曆練,感受一二,卻一直不曾得到這個機會。
想不到,今日卻在這邊城城東之地,真實的經曆了一把。
很快,死在陳升手中的軍士,就已經多達上百名,而陳升的身上,也像是被血水衝洗了一樣,衣服上和臉上,全是血。
那些血甚至還在順著他的發絲,往下滴落。
就在這一刻,陳升忽然衝騰而起,一劍橫掃開身邊的敵人,抬手抓出了四張畫紙,直接捏碎,丟了出去。
一連四頭煉神境六層的神禽,從這些畫紙飄散之地騰空而起,在陳升的指揮中,迅速的向著衝過來的老兵們衝去。
陳升是四品的畫師,動用低境界的畫術的話,是可以使用雙倍之數的。
而之所以放棄使用四品的畫術,也是因為需要保護的老兵比較多,這些煉神六層的神禽,已經擁有了保護他們的能力,數量越多,反而越好。
四頭神禽飛撲向老兵那邊,很快就擋在了老兵們的身前。
而老兵們完美的配合,以及更為熟練的戰場戰鬥經驗,使得他們危險的處境,瞬間穩定下來,脫離了危險。
在四頭神禽沒有隕落之前,老兵們應該不會有大的傷亡。
默默的留意那邊,確定不需要自己趕過去之後,陳升抬起血色眼眸,看向前方,揮劍再次衝進了一個新的軍陣之中。
時間一分一秒的度過,若是站在平地上看,幾乎已經看不到了陳升的身影。
隻能通過金色劍芒的位置,來粗略的判斷,陳升身處何方。
這一日,這一刻,陳升就如同一頭魔神降臨,在邊城之中,屠殺貪狼軍軍士。
一屠殺,就是整整一個多時辰。
是的,光是殺這些軍士,陳升就整整殺了一個多時辰。
在一個多時辰中,他體內的靈力,都不知道虧空了多少次。
陳升都不記得,自己有多少次揮劍出去,卻沒有劍芒浮現,因此而受傷。
也不記得,自己有多少次,因為來不及補充靈力,或者是靈丹進入腹中卻還沒有來得及補充他的靈力,被迫直接以純肉身力量,衝入敵人軍陣中廝殺。
如果他用的不是黃金劍,而是山海劍的話,陳升極度懷疑,山海劍會崩刃。
那種渾身上下,沒有一點一滴的靈力,卻還要麵對著數不清的敵人,揮劍和對方廝殺,感受著無數的鮮血淋在自己的身上,看著胳膊和腿,內髒和頭顱,在自己麵前飛舞,在自己腳下橫陳的感覺,是陳升從未曾感受過的。
人體在剛剛死去的時候,身體都是熱的,血是熱的,肉體是熱的,內髒還會蠕動,大腦還有那麽彌留的意識,足以睜著眼睛看向四周。
這一切一切新奇而又殘忍的場景,就這麽以最真實的畫麵,出現在陳升的視線裏,出現在他的感知中,出現在他的眼睛裏,鼻子裏,耳朵裏。
當全場隻剩下屍體,隻剩下老兵們粗重的呼吸聲的時候,鮮血早已經流淌了半個東城。
陳升就這麽站在一堆血肉之中,持劍而立,低著頭,不言不語。
他全身上下,唯一的一塊幹淨的地方,就是他的胸口位置。
陳升單獨分出了一部分的靈力,護持在此。
因為煤球近日來,幾乎陷入了徹底的沉睡之中,直到現在還安靜的趴在他的懷中。
陳升當然不會讓煤球受到打擾,也不會讓它承受血液的澆灌,接受太多的血腥氣。
鮮血順著陳升的發絲,滴答下來,陳升的衣服,也出現了近百處的破損。
雖然已經丟了幾顆靈丹在口中,但是體內的靈力卻依舊稀薄,並且經脈因為靈力的大肆動用,更是酸痛難忍,身體幾乎無法動彈。
這一戰,陳升沒有動用“斷舍離”,也沒有穿戴傀儡戰衣,但是卻也真真的,耗盡了他所有的力量,所有能動用的實力。
感受著四周死一般的沉寂,看著那無數之前還鮮活的生命,現在就倒在自己的腳下,陳升像是忽然明白了,為什麽會有人對戰鬥,那麽的厭惡,那麽的痛恨。
同時,在感受著眾人的敬畏,尊敬的時候,在一個人孤獨的站立著的時候,陳升也恍惚間明白了,為什麽又會有那麽多人,愛戰鬥,愛戰爭,愛戰場。
對於部分的男人而言,這種執掌天下,執掌他人性命的感受,必然是頂級的痛快。
隻不過,以這種極端的,他人的性命,造就出的人間煉獄,來滿足自己的單方麵的情感需求,難道本身不就是最懦弱的,懦夫行為嗎?
在思考著這些的同時,陳升終於主動的逼出了一部分的靈力,將自身身上沾染著的濃稠鮮血,清理了幹淨。
除了衣服上的破損外,刹那之間,他就從一個從地獄來的使者,變成了一個樸素少年。
隻不過,當這個樸素少年回頭之時,這整個偌大的邊城,也沒有人敢小瞧他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