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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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振華和楊欣兩個人走出車間的時候,發現天已經黑了,天空中掛著一輪皎潔的明月,月光如水銀泄地一般,灑在兩個年輕人的身上。

“哎呀,今天這麽好的月亮啊!”楊欣歡喜地說道,她現在心裏充滿了喜悅,看到什麽都覺得無比美好。

“嗯,好像昨天是鬼節吧,今天應當是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嘛。”林振華道。

“小華哥,你記得嗎,我們小時候出去玩,看到我們走,月亮也走,覺得特別好玩。”

“有首歌不就是這樣唱的嗎?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村口。”

“哪有這樣的歌?我怎麽不知道?”

“呃……這是雲南民歌。”林振華不得不再次給雲南增加神秘感。

“真的呀,怎麽唱的?”

“我總不能在這給你唱吧?”

“小聲唱嘛。”楊欣撒著嬌。

“好吧,小聲唱……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村口,到村口……”林振華小聲地哼唱著,歌曲的旋律優美,彌補了他嗓音上的缺憾,讓楊欣聽得如醉如癡的。

“真好聽,可惜我沒帶歌本來。小華哥,你明天再唱給我聽,我要記下來。”

“那什麽,楊欣,你好像到家了。”

“呀,這麽快就到家了?”楊欣失望地說道。從生產區到生活區,也不過就是區區五六百米的距離,楊欣刻意壓著腳步,幾乎以龜速行進,但終於還是走到家門口了。她很想對林振華建議說,咱們要不繞著家屬區再走上十圈吧,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可不想讓林振華覺得她是花癡。

“明天見,拜拜。”林振華揮一揮手,無意帶走任何的雲彩。

“拜拜。”

“對了,楊欣,我教你技術的事情,你千萬別說出去。”林振華想到一事,連忙湊到楊欣耳邊小聲說道。

“為什麽呀?”楊欣大惑不解,她剛才還在想,以林振華如此出色的技術,隻要向朱副廠長一說,還不是立馬就能調成技術工種了,而且一過來就能定級到五級以上。18歲就能成為五級工,媽媽該沒什麽話說了吧……

“我現在不想太張揚了。”

“可是,你不想當技工嗎?”

“當技工哪有當普工自由。”林振華的回答差點讓楊欣崩潰。

“可是,可是……當技工錢拿得比普工高啊。”楊欣想起了林振華的遠大理想就是多掙錢,隻好拿錢來說服他了。

“這倒也是。”林振華有點心動,“不過,以後再說吧,我如果想當技工,還不是分分鍾的事情?”

“嗯,好吧,拜拜。”楊欣無奈地屈服了。

目送著林振華走遠,楊欣推開自家的家門,卻發現父母都坐在屋裏,正用異樣的目光看著她。

“哎呀,你們幹嘛呀,嚇我一跳。”楊欣心裏有鬼,這一驚可一點也沒作假。

“你剛才和誰在外麵說話?”魏素萍裝作無意地問道。

“小華呀。”

“你這麽晚回來,一直和小華在一起?”

“對呀。”楊欣答道,答完才發現母親的問話裏有玄機,而自己的回答顯然給了人想象的餘地,“不是的,我們一直在車間裏加班呢。”

“加什麽班?”

“今天我師傅讓我加工六個齒輪,可是我沒搞懂分度頭怎麽設,到下班時間還沒弄完。正好小華看到我,就過來教我。”楊欣說道。

“小華教你?”楊家兩口子一齊問道,小丫頭,你談戀愛我們不反對,你談戀愛談得智商下降也是正常,我們都是過來人,知道戀愛中的少男少女智商都會出現不同程度的下降。可是你如果覺得爹娘的智商也會隨之下降,可就大錯特錯了。

“是啊。”楊欣坐到桌前,端起給她留的飯,眼睛看著父母,略帶得意地說道:“爸,媽,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小華不但會開銑床,而且技術比我師傅還好。”

“你說的是真的?”楊春山問道,女兒就算要撒謊,也應當會編一個比這更可信的謊言才是,看女兒這個樣子,似乎不像說謊啊。

楊欣美美地往嘴裏扒了一口飯,說道:“一開始我也不相信,可是他一上銑床開始操作,我就相信了,他切出來的鐵屑,比我師傅切出來的好看多了。”

“他有這麽好的技術,為什麽不跟領導說呢?”魏素萍質疑道。

“我不知道,他讓我保密,不要跟別人講。爸,媽,你們也別跟別人講,我覺得小華哥肯定是有什麽想法,他不想讓人知道,肯定有他的道理。”

“嗯,好吧。”楊春山點頭道,沒等楊欣高興,他又補充了一句:“其實,就算我說出去,那些廠領導也不會相信。”

“哼,那些廠領導都是瞎了眼!”楊欣憤憤然地把最後一口飯塞進嘴裏,拿著碗筷出門清洗去了。

楊春山和魏素萍麵麵相覷,楊春山問道:“素萍,你相信嗎?”

“看小欣這個樣子,不像是說假話。”

“小華在哪學的技術?”

“小欣不是說他是在部隊裏學的嗎?部隊裏可能也要學技術吧?”

“小欣好像真的在和小華搞對象。”

“如果小華真的懂技術的話,倒也可以……”

就在楊家的兩口子精明算計的同時,在林家,兄妹倆也正在就林振華與楊欣是否正在搞對象的問題進行一場激烈的辯論。

“哥,你是不是在跟楊欣搞對象呢?”林振華一進門,妹妹小芳就劈頭來了這麽一句。

“小芳啊,廠裏的醫務所沒搬地方吧?”

“沒有啊?怎麽,你生病了?”林芳華一驚。

林振華大搖其頭:“我沒病,我倒是覺得你有病,趁早去一趟醫務所吧。”

“不許回避問題!”林芳華很是執著,“你這麽晚回來,我問了禇紅陽,他說看到你和楊欣在車間裏搞對象。”

“這個損友!”林振華哀歎,所謂兄弟,就是用來出賣的。自己不過就是做了一盆水煮魚沒請禇紅陽吃,禇紅陽居然跑到家裏造他的謠來了。

“你說吧,有沒有?”林芳華擺出一副宜將剩勇追窮寇的陣勢。

“我說妹妹,你才多大一點的人啊,就知道搞對象了?”林振華擺出哥哥的權威,把手按在妹妹頭上,胡擼著她的頭發,“我告訴你,我知道你是什麽目的。你試圖通過誣陷我和楊欣搞對象,以便為你自己早戀提供借口,因為楊欣和你同年,如果楊欣可以搞對象,你也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搞對象了。我以哥哥的身份警告你,如果你在20歲之前敢搞對象,我就把你對象的腿打折!”

“我……”林芳華被哥哥一頓義正辭嚴的訓斥弄懵了,明明是哥哥的錯,怎麽成了自己的錯了?不對,肯定有哪個地方出差錯了,哥哥這一招,叫作明修什麽,暗渡什麽來著。這個林振華,當了幾年兵,實在是變得太狡滑了。

“說說吧,今天學了什麽東西?學懂沒有?”林振華把水攪渾,讓妹妹不再有機會追問他與楊欣的關係,然後得意洋洋地坐下來,一邊吃飯一邊盤問著妹妹的學業。

“今天講了正弦函數,我不太懂。”林芳華投降了,在林振華當兵去的兩年中,她無數次想過將來要當一個管家婆,把哥哥管起來,讓他不再胡鬧。可是當哥哥回來之後,她才發現,自己那點心計,在哥哥麵前根本就毫無用武之地,還是當一個乖乖女,讓哥哥罩著更愉快。

“拿書過來,我給你講講。”

“你的飯還沒吃完。”

“不就是一個正弦函數嗎,別說吃飯,我就是一邊睡覺都能一邊給你講。”林振華信心滿滿地說道。

“你吹牛吧。”林芳華不相信地說道。

半個小時以後,林芳華目瞪口呆:“哥,你比我們老師講的清楚多了,你這麽好的數學,如果去考大學,肯定能考上春陽師範……”

林振華舉起手裏的數學書,恨不得用書把妹妹拍死:我堂堂華青的研究生,你讓我去考一個地區師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