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她也配?

此次選秀乃是禮聘和采選一齊進行。

從世家大族、高官門第,乃至皇親國戚之中擇年齡合適,又符合標準的女子禮聘入宮。

采選則是再由各地花鳥使從良家女選送到長安參加選拔。

陛下年輕,原太子府中後院隻三四人,就算帶上天元一年的禮聘,後宮妃嬪也不過十之一二。

對於陛下年歲而言實在太少。

因而才大費周章得為了為陛下充盈後宮。

層層篩選下來,餘下這剩餘九十九位得見天顏。

因著聽春在筠霧館鬧這一通,蘇皎皎來得稍晚了些,沒瞧見第一波的殿選。

她聽人說。

這回禮聘入宮的女子好幾位都資質非凡,便是在宮中已久的老嬤嬤都說是數年難得一見的出挑。

蘇皎皎久居深宮,宮外許多消息並不靈便。

宮中口耳相傳說得神乎其神,她也想見見這幾位天人之姿的女子是何模樣。

閣樓居高風大,魚瀅為蘇皎皎披上一件素淨的披風,輕聲說了句:“小主仔細著涼。”

春初的長安風極多,凜凜一刮便是刺骨的冷。

殿選隆重,儀元殿內的銀絲炭比平常隻多不少。但再多的炭火也架不住殿門大敞,殿內根本存不住熱氣。

燒了這麽半天,也隻比外麵稍稍暖和了那麽一點兒。

儀元殿內。

宓妃坐在皇後右手邊的下座,額頭上沁了薄汗,臉色十分不好。她手腳冰涼,內裏卻似有一團火,腹中隱隱不適。

黛眉微皺,時不時向陛下那處瞧一眼,宓妃塗著蔻丹的纖長蔥指緊緊抓著手下的扶手,似在極力忍耐什麽。

唱禮過後,點過名的良家子們依次進殿,齊聲請安,恭謹地跪成一排。

皇後得體地笑笑,一派賢德模樣,偏頭朝皇帝說道:“陛下,您瞧著如何?”

問完,她似也不指望皇帝會說什麽,很快便轉回了頭。

隻是這般說兩句,便顯得帝後情分十分親厚。皇後皓腕輕折,淡聲道:“都起來吧。”

這批官家貴女們叩謝恩典起身。

皇後鳳目淡掃,發現其中最右側站著的身穿淡紫宮裙的良家子最為出挑。

丹唇雪膚,生的豐潤如珠。她容貌雖算不得最上乘,但勝在身段極好,眼角眉梢媚態叢生。

作為陛下發妻,皇後還是猜得到幾分他的喜好。

她掩唇輕笑,有意順水推舟舉薦一番:“陛下,您瞧瞧最右那位如何?”

沈淮這才漫不經心地抬起眸。

眼前女子似心有所感,柔媚地投來含羞帶澀的一眼。沈淮眸光微動,終於有了一絲興味,淡聲問著:“最右紫色衣裳的,叫什麽名字?”

她喜不自勝,盈盈拜下去,嗓音如人一般魅惑動聽:“臣女姬妙意,家父正六品上太學博士。”

短短兩句話,姬妙意的心砰砰直跳。

她終於見到陛下了!

陛下果真如傳聞中一般龍章鳳姿,是這世間極為出挑的男子。

坐擁天下,又生得這樣一幅極好的相貌,難怪宮中妃嬪無一不盼著聖恩!

沈淮的目光隻多停了一瞬,下了命令:“姬妙意留牌子,其餘幾個皇後看著辦吧。”

皇後笑意更深,說道:“臣妾瞧正中的綠衣也算清麗可人,留牌子,其餘的賜花。”

正中的綠衣女子千恩萬謝,屈膝道:“臣女從五品下太史令庶長女——朱問蕊叩謝陛下,皇後娘娘聖恩!”

一側的宓妃說不上話,眼睜睜看著陛下感興趣的目光落到姬妙意身上。

直恨得牙癢癢。

可恨那姬妙意還不過是個良家子,竟也敢當眾狐媚陛下!瞧著她嬌媚含春的眼神,宓妃巴不得立刻撕爛她的嘴。

殿選事關重大,宓妃再跋扈也不可能在這動手,死死地摳著手下的扶手維持著表麵的尊貴,不讓自己在陛下麵前失態。

但姬妙意的神色太過喜不自勝,宓妃越看越不甘心,越看越覺得刺眼,一時間隻覺得氣血不斷上湧,全身又冷又熱,不多時,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宓妃身側的貼身宮女虞靈大驚失色,忙跪下來喚道:“陛下!皇後娘娘!宓妃娘娘暈過去了!”

沈淮皺著眉往這看過來,正看到宓妃歪歪地暈倒在椅子上。他並未因宓妃的暈倒而方寸大亂,反而麵色有些不虞,覷向了皇後。

好端端人怎麽便暈了?!

一側的皇後驚了一瞬,看向皇帝的神情有些驚慌。但眼前局麵容不得她思考,她立刻起身說道:“來人!將宓妃扶到偏殿去,傳太醫過來!”

殿選牽連甚廣,日子是萬萬不能改的,帝後都需得在場主持。

皇後思襯片刻,偏頭瞧一眼皇帝臉色,沉聲道:“宓妃身懷龍嗣,讓太醫院務必好生好看,本宮殿選後再去看望,若是龍嗣有失,定不輕饒!”

宮婢們七手八腳地將宓妃扶到偏殿去。

皇後麵色稍虞,請示著:“陛下,不如繼續吧?”

沈淮懶懶地瞥一眼外頭,沒什麽興致。手中的紫玉杯被撂到案上,發出沉悶聲響,他起身淡淡道:“朕政務繁忙,皇後決定即可。”

話音剛落,沈淮便起身離了儀元殿,獨留皇後一人主持大局。

皇後看著沈淮離開的背影,端莊雍容的麵上閃過一絲不甘。她扭頭瞧一眼身側的貼身宮女壽香,壽香立刻附耳過來。

“派人去偏殿盯著。”

殿選這般重要的大事,陛下竟然都能舍下這局麵讓她一人主持,宓妃不過是身子有恙,至於這般上心,連區區一時三刻都等不及!

皇帝不在,殿選的進度便快了許多。

時至晌午前一刻,殿選結束。

九十九位良家子,一共選出二十四位,有良家民女,亦有世家大族。於當日下午統一住進掖庭。

除卻新人入宮的熱鬧,宓妃殿內暈倒的事也傳到了各宮。

蘇皎皎在閣樓上時便瞧見了宓妃被人扶著送往偏殿。雖驚訝,但並不算很意外。

宓妃驕縱善妒,最見不得陛下看別的女人一眼。

但她又想要邀功,親自攬了這苦差事。這麽熬了半個月,胎氣早就不穩,加之殿內親眼看著陛下選別的女子入宮,自是急火攻心。

若是皇嗣保住了便罷,若是沒保住,不知道要恨成什麽樣兒。

蘇皎皎倒希望她保住這一胎。

回筠霧館的路上,魚瀅不太理解地問:“小主為何希望宓妃保住這胎?後宮裏母憑子貴,宓妃娘娘若是誕下皇子,宮裏便又多了一個不可撼動的大樹,對您不利。”

蘇皎皎淡淡地笑:“能不能生為時尚早,但現在保得住,對我……”

話音未落,蘇皎皎前腳剛邁進筠霧館的門口,門口便停著一位不速之客。

蘇皎皎口中的話吞了進去,嬌怯地低頭:“聽春姑姑……”

聽春臉色極差:“江才人請小主過去!”

蘇皎皎抬起頭,臉色頓時煞白。她釘在原地不敢動,看著聽春的眼裏有哀求:“姑姑,才人要我過去做什麽……”

“做什麽?”聽春沒好氣:“小主去了自然知道。”

雲華宮地處偏遠,修葺的比別的宮殿都要寒酸落魄些。

寒香殿雖是雲華宮的偏殿,比筠霧館要精致寬敞不少,但同別的宮室相比,還是透著寒酸,比之不得。

江才人是陛下還是太子時的府內老人,陛下登基後便封了才人,幾年都未曾再晉封,更別提未見天顏。

在這深宮大院裏,嬪妃甚多。沒有聖恩的妃嬪日子過得並不體麵,甚至不如許多女官。吃穿用度都要自己貼補,或是要娘家接濟。

江才人住在寒香殿,日子過得緊巴,心中常存怨氣。

自打蘇皎皎住進筠霧館起,時不時便會找她的麻煩,拿她撒火。

但蘇皎皎聰慧,一貫做小伏低順從著她。江才人嘴上難聽,倒也不曾做出什麽過分的事來。

今日殿選,宮裏又進了不少新人。往常沒這麽多妃嬪的時候陛下都不曾想起她,現在新人眾多,後宮人數增了不少,陛下就更不可能記起自己還曾有這麽一個宮妃。

江才人豈能不恨?

蘇皎皎低垂著頭進寒香殿的時候,江才人正坐在主位上等著她。

見她來了,冷哼一聲,就要往她腳下摔杯子。

蘇皎皎見她胳膊抬起,下意識低下頭,卻沒聽到料想之中的響聲。悄然抬眼看過去,就見江才人手裏攥著的是她那套白玉茶具。

是了,寒香殿隻此一套體麵的茶具,若是摔了,往後還怎麽同別的妃嬪來往。

江才人咬著牙將手中的白玉杯重重放下,沉聲道:“聽春說你今日不聽本主調遣,不肯將筠霧館中的人送來?”

“你可知本主是從六品的才人,而你不過是區區無品選侍!以下犯上,目無尊卑的罪名你可擔待的起?”

類似的話蘇皎皎已經聽過太多。江才人在別出撈不到臉麵,便會在她這小小選侍裏撈。

她無非是想要蘇皎皎畏懼順從,好滿足她可憐的自尊心。

蘇皎皎眼角含著淚,楚楚可憐地跪下去:“江姐姐,是妾今日有錯…還望姐姐人美心善,饒了妾一回罷。”

江才人見自己的話有用,怒火稍平,眼裏閃過一絲滿意。

這蘇皎皎一貫是個軟包子,她想怎麽拿捏就怎麽拿捏。唯一可恨的是這丫頭片子如今張開了,生的又這樣一幅好相貌!

虧得是蘇皎皎承恩無門,無人問津。她也從不主動讓蘇皎皎出去露麵,這才能將她牢牢攥在手心兒裏。

她不得寵,蘇皎皎也休想!

江才人冷哼一聲,朝聽春說道:“你既是個懂事的,本主自然大人大量饒恕你這一回。”

她擺擺手,聽春將魚靄和筠霧館內的灑掃宮女曼夏帶進來。

江才人居高臨下地抬抬下巴,發了命令:“如今寒香殿人手不足,掖庭局也未必會把本主的人給送來,你這兩個宮女本主要了。你區區選侍,一個人侍候著足數了。”

這話一出,魚靄和曼夏眼裏都有些驚慌。

蘇皎皎一直低垂著頭,眼裏卻閃過寒光。

她非善茬,對自己身邊人卻一向珍惜。

魚靄乃蘇皎皎母家來帶的侍女,曼夏更是自十歲剛入宮便跟了她三年。

憑她江憶梅,也配用她的人!

作者有話說:

笑死,男主真的屑。女主要去抱大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