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塗歡夢早知道是這種熱搜,她死都不會接這個電話。

她甚至不敢抬頭去看沈莫異。

桌布被對麵的人摳出令人牙酸的聲音,如果不是她在場,或許這張桌子都要粉身碎骨。

“嗬嗬。”她聽到沈莫異裝作不在意的自嘲:“沒想到我還有被人這麽說的一天。”

塗歡夢將手機放下,沒有點進熱搜去看,當事人在,總要給些麵子。

不過沈莫異重點並不在此:“這詞條有些詭異,想來還是那個人出了力。也是,他慣愛用這些詭譎伎倆。”

就算沒明說塗歡夢也知道他說的是誰,熱搜這種東西,邊樂討好她的時候她天天上。不過這種話塗歡夢不好接,她清楚沈莫異不過是在挽尊,於是絕口不提對方,隻輕聲安撫著。

“阿嚏!”

一口黑鍋穩穩的扣在邊樂頭上。邊樂搓搓鼻子,心想背後肯定有人在罵他。

他剛剛配合完調查,準備坐車回家。

網上的事情助理已經告訴他了,那些媒體沒影的事情都能編成七分,更何況是這種證據確鑿的,唯一讓邊樂意外的是這些人膽子竟然大到編排沈莫異。

不過顯然熱搜的後半句更吸引普羅大眾的眼球,這條的熱度居高不下沉莫異占一半功勞,已經有不少“知情人士”露麵生動形象的描述當時沈莫異到底有多霸氣外露,力壓群雄。

若是沒貪汙的這個事情,網友說不定還能叫聲“爸爸”,現在他們隻調笑著說:“什麽大冤種,還上趕著給人送錢。”

邊樂給他默哀三秒鍾,有了這件事,別人再提到沈莫異,恐怕第一時間就會聯想到那三個字。

他坐上車,司機扭頭看他:“邊總,老夫人剛才打電話問晚上去不去吃飯?今晚要回去嗎?”

邊樂倒是不意外她直接找司機,給邊樂直接打電話他不是在開會就是去出差,還不如直接聯係司機,至少他知道邊樂什麽時候工作、什麽時候回家。

不過記憶裏這具身體和家裏的關係不甚親近。雖然都在一個城市,因為工作忙他一年也回不去幾次。多數時間原主都是打錢了事,這次怎麽突然叫他回去吃飯?

司機透過後置鏡看到邊樂糾結的表情,勸道:“這麽晚了,回去吃飯也麻煩。”

“也是。”邊樂歎氣。不管怎麽樣,他繼承了這個身體,以後都要和他們見麵的,早見晚見都一樣。

司機得到回複,握住方向盤加大油門,爭取讓老板早點回家吃飯。

邊樂看著車窗外,還是有些緊張。他自己沒有好好體會過親情,不清楚父母和子女的正常關係是什麽樣子,記憶也沒給他太多參考標準。

話說……我這算不算鳩占鵲巢?

“不算哦。”係統冷不丁開口。

得虧邊樂習慣了係統的聲音,不然得被它驚得跳起來。

“怎麽還偷聽別人的心思,不道德,唾棄你!”邊樂羞憤欲絕,惱羞成怒,他難得的深夜emo就這樣被係統破壞了。

本來想安慰它的係統將原本要說的話咽了回去,嗆道:“拜托哎,我就在你腦袋裏,你以為我想聽嗎?嫌我煩就快點攢積分給我買個身體出來,200探索點一個世界。”

橙□□麵適時的出現在邊樂麵前,第一個推薦商品便是“係統用橘貓體型x1”。

邊樂想也不想就把頁麵叉掉。

一人一係統開始冷戰,誰也不理誰。

轎車離終點越來越近,邊樂揪著袖扣越來越害怕,一度想開口讓司機調頭。

即使他想讓自己冷靜,但還是不受控製的鑽牛角尖。

係統還是第一次這樣為宿主操心。別的宿主一心攻略攢積分,沒心思去想其他事情。即使想,也是象征意義的,隻要對原主的父母朋友好心裏就沒負擔,攻略完走人。誰像邊樂似的,把這當第二人生來體驗了。

它斟酌著措辭,安慰道:“你的到來是眾望所歸,隻是你自己不知道。”

邊樂愣住了:“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劇透》20探索點可貸款,來一份包解君憂。”

邊樂:“……”

好奸詐的係統,折扣居然都沒了。

買是必不可能買的,但是邊樂心情舒暢多了,他不是非法入侵就好。

邊樂起家之後就給父母在高檔小區買了一棟自帶院子的三層別墅,老兩口平常可以種地養花,沒事就出去旅旅遊。

司機熟練的停到門口,邊樂下車,抖著手按下門鈴。

大門緩緩打開,一位短發中年婦女探出頭,看到是邊樂之後嘴唇微動:“門口的指紋解鎖是留著你給看的嗎?”

邊樂:“…………啊?”

“大晚上按門鈴我看你是皮子緊!”

“……”

他或許了解原主為什麽不愛回家了。

“說多少次了西服不要堆著放!”

“先去洗手。”

“過來吃飯,多大個人了不知道照顧自己。”

邊樂本來還做了種種設想,比如說麵對家人要怎麽問候,幫什麽忙。結果真到了她麵前,發現自己竟然什麽都不用做,聽安排就好。

一碗雞湯被端到麵前,女人終於柔和了嗓音:“先喝湯暖暖胃。”

“這麽晚才回來。”邊父穿著睡衣從樓上下來。現在是晚上九點鍾,他上了年紀身體熬不了夜就先睡了,聽到門鈴才醒。

“我哥回來了?”一個少年穿著短袖緊跟在邊父後麵問道。

看到自己的門鈴竟然吵醒這麽多人,邊樂有些不好意思,連忙道歉:“對不起,我不該按門鈴,吵到你們了吧。”

其餘三人聽到這話都跟見了鬼似的看他。

邊母伸出巴掌摸他額頭,疑惑道:“也沒病啊,怎麽淨說胡話。”

邊樂閉上嘴,多說多錯,還是專注吃飯吧。

飯後,兩個老人打著哈欠回屋,隻剩下弟弟滿臉怪笑粘在邊樂身後。

“有事?”邊樂學著記憶裏的樣子板起臉問道。

“嘿嘿。”邊愉一點不害怕,磨蹭到邊樂身邊神秘兮兮的說道:“我可看了今天的新聞。”

邊樂挑起一邊眉毛:“然後?”

“哥,我不告訴爸媽,你給我買台車唄?不貴,才二百多萬。”

“咳!”

邊樂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才”二百多萬?

邊樂豎起兩條眉毛,伸手揪住邊愉的耳朵:“跟我說說你從成年到現在一共掙了多少錢?”

邊愉像被捏住了後頸皮的小貓似的不敢反抗,隻喵喵叫著:“我還在上大學……哪能掙到錢啊……”

聽到這話邊樂更是來氣,他上大學的學費都是自己打工湊齊的。輪到邊愉,別說掙錢,一年下來生活費都要五六十萬。

他手上越發用力,邊愉哭喪著臉嚎:“你再這樣我告訴我媽!”

邊樂一腳踢到他屁股上:“你媽也是我媽。”

邊愉掙紮著從邊樂手裏逃脫,放了狠話:“你等明早!”然後猴子似的三兩下逃回自己屋內。

然而邊樂比他下手更快,他現在就發短信給邊母讓她縮減邊愉的生活費。

原先的邊樂能供邊愉大手大腳,現在的邊樂必不可能。

晚上睡覺前,回想起穿越過後的經曆,邊樂長籲短歎:“唉,我悟了。”

係統豎起耳朵,想聽聽他到底悟了什麽。

“從明天開始,我要拚命賺錢!”邊樂錘著床板:“我要是有錢,怎麽能是這個吊樣!”

係統翻了個白眼,它就知道,狗嘴吐不出象牙。席夢思鋪你身下委屈你了哈?

黑暗中,邊樂睜著眼遲遲不入睡。係統也探不清他是什麽心思,但隱約能感覺到他沒憋好屁。

早上,還沒等邊愉告狀,他突然收到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你哥說你生活費遠遠超過同齡人,不利於你身心發展,所以以後你的生活費減到一個月兩千塊。”邊母冷酷說道。

“媽!!!”邊愉抱著邊母哭:“你別聽我哥瞎說!”

邊父笑嗬嗬把邊愉扯開丟出去:“你哥那麽厲害,聽他沒錯,你花的是不少。想想你哥大學時候一個月才五百塊錢生活費。”

“那咱家不是有錢嗎?又不是花不起。”邊愉煩躁撓頭。

下樓吃早餐的邊樂恰巧聽到,同樣冷酷說道:“有錢那也是我的錢,給你花不是天經地義。”

邊愉不爽的瞪了邊樂一眼,扭頭就要找父母做主,誰知道自家父母紛紛點頭:“是這樣沒錯,你們倆都大了,沒有人應該養著誰。”

看到父母都不站在邊愉那邊,邊樂一下子舒爽了,他坐到餐桌邊夾起一個小籠包放在邊母的盤子裏,又給邊父盛了碗粥,笑得十分殷勤。

邊父邊母受寵若驚,他家大兒子難得這樣展露親情,於是立場更加堅定。

被忽略的邊愉還想犯熊,被邊樂一句話定在原地:“吃完飯跟我去公司。”

“哈?”邊愉指指自己:“我去能幹嘛?”

他這輩子就想做個鹹魚,隻負責花錢就好了。

邊樂一眼看穿他的想法。

哼!難道他自己就不想做鹹魚嗎?

“你下個學期的學費就看你這些天的表現,掙不到就從你生活費裏扣。”邊樂擦擦嘴角,再不給邊愉申訴的機會,飯後直接把邊愉夾在胳肢窩下將人拖走。

他一路將邊愉扯進辦公室,指著人對助理說:“安排個人教教他,讓他學習下我平常都在做什麽工作。”

助理是認識這個少年的,這位平常沒少惹禍,他平常都是跟在後麵擦屁股,還未正式接觸過。

“您是指……所有業務?”助理不放心的又問了句。邊總平常處理的事務雜且重要,要這樣一個混子選手全部學習不僅難為他,還難為教他的人。

“全部。”邊樂將人推給助理:“你安排人教就好,一個人教不明白就找多點人。”

助理摸不著頭腦,帶著黑臉的弟弟出去了。

噗嗤。

係統隱約聽見什麽聲音,等他自己去聽的時候又杳無痕跡。直到下午,它才終於明白。

狗終究是狗,腦回路跟人完全不同。

負責給邊愉講解業務的是秘書處的一位科員,平常負責對別的科室傳達邊總指令,所以對邊總的工作還算了解。

她指著文件講得磕磕巴巴,邊愉在一旁聽著,腦門上全是汗。

原因無他,他們的老板/哥哥已經在他們身後待了快一個小時了!

他的表情極為認真,手上還拿著本子記錄著什麽。

“邊樂你是真的狗。”係統在腦海裏跺腳:“你說你繞這麽大一圈,費這麽多勁,隻為學習怎麽管理公司?”

“噓!”邊樂阻止它打擾自己。

他也沒辦法啊,直接去問的話讓別人知道他不會怎麽辦,自學又慢,他怕還沒等學明白公司黃了。

“還不是你給的記憶太沒有代入感。”邊樂反咬一口:“你要是把原身的經商天賦一塊兒傳給我,不就沒這麽費勁了。”

一聽這個,係統來精神了。

“親親,經商天賦我們商城有,你需要我可以給你打成骨折!”

“住口!我豈是投機取巧之人!”

三天過去,邊樂總算參照著記憶把工作捋順了。他把邊愉扔到實習生的崗位上,隻有在忘了知識點的時候把他提過來問兩句,美其名曰抽查功課,惹係統大罵不要臉。

邊樂充耳不聞,臉又不能當飯吃。

“這是近三年公司的財務報表和相關資料。”

“放桌上就行,辛苦了。”

“您客氣了。”財務經理摸了摸光頭,心裏直嘀咕。

怎麽突然要起這些東西了,他也沒幹什麽壞事兒啊。

但是總裁不問他也不好為自己“伸冤”,隻能一步兩回頭的離開辦公室。

邊樂拿起一張報表,紙上的數字密密麻麻看得邊樂頭暈。

他看得正頭疼的時候,助理過來詢問:“塗小姐來了,您現在方便見麵嗎?”

這幾天一直學習,沒想過別的事情,邊樂一時間又沒記起這個人來:“誰?”

躲在助理身後的塗歡夢聽到邊樂的反問,笑意凝在臉上,手指不自覺掐著手提皮包。她根本不覺得邊樂會拒絕她,所以自作主張緊跟著助理,隻等邊樂那句可有可無的“請進”。

但現在,他竟然問她是誰?

助理第一次覺得視線竟然是這麽有力量的東西,他的後背都快被灼傷了。他硬著頭皮解釋:“是塗歡夢小姐。”

邊樂眨眨眼,像終於想起她似的,恍然大悟道:“啊,是她啊。讓她進來吧。”

塗歡夢的高跟鞋踢踏作響,她從助理背後繞出,轉瞬間又換成了那副人畜無害的溫柔表情。

邊樂現在的狀態頗為疲憊,眼睛裏充斥著不少紅血絲,眉頭的皺紋看起來更深了。

看他這樣,塗歡夢氣消了。

她又一次把邊樂變成這樣的原因歸到自己身上。

是了,上次拍賣會他為了自己得罪不少人,恐怕這些日子也不好過吧。

在塗歡夢的潛意識裏,邊樂沒可能拒絕她。他所有的反常行為都源於其他人,而不是對她的厭煩。

塗歡夢聘聘婷婷走到邊樂對麵坐下,水波瀲灩的雙眸輕輕掃過他的臉龐,柔聲道:“我本來是不想來找你的。”

邊樂太陽穴突突疼,不耐煩道:“那你還來。”

哢嚓。

塗歡夢不小心摳掉了自己美甲上的水鑽。

“邊總,一段時間不見,您倒是更愛說笑了。”

她皮笑肉不笑的“揶揄”著,像往常一樣企圖通過稱呼來讓邊樂難受。

之前邊樂可是最不喜歡她叫“邊總”、“您”之類的詞,他曾親口說過,這種詞會讓他覺得他們之間有難以逾越的距離。

邊樂不想與她打機鋒,在邊樂眼裏塗歡夢的魅力還比不上報表裏的一個小數點。小數點挪前挪後跟他的銀行存款掛鉤,塗歡夢多一隻眼睛少一個鼻子的……

等等!好像也很重要。

塗歡夢也是他公司的藝人之一,負責往回撈錢。

想到這,邊樂終於正眼看她:“有什麽事?”

塗歡夢還以為自己的計策又一次生效,暗自欣喜的同時又對邊樂有一絲不屑。她垂下眉眼,輕聲道:“之前,我也沒想到那場拍賣會會有那樣的隱情。”

她微微抿起紅唇,似有一點委屈。

“我當初聽說邊總會去,所以我也放心的去了。沒想到……”

邊樂聽的頭大,他去不去跟塗歡夢有什麽關係,他倆又沒坐一起,每次在外麵活動都像兩家人似的。

於是他擺擺手叫停塗歡夢:“直接說主題。”

塗歡夢指甲上的水鑽被她摳的不剩幾顆了,她咬牙道:“那場拍賣會的負麵影響太大了,我的電影到現在都沒達到計劃效果。”

至於觀眾罵她沒有演技、罵劇情稀爛,塗歡夢絕口不提。隻要營銷到位,爛片也能有好票房。

邊樂這次聽懂了:“你想搞營銷?”

塗歡夢“屈辱”點頭。

邊樂從手邊的一遝文件裏抽出張紙來。

他記得藝人的合約應該包含營銷部分,不至於讓塗歡夢自己找來才是。他問道:“你經紀人沒給你安排?那我得找她談話了。”

塗歡夢睜大眼,慌忙拒絕:“不!她……安排了……”

邊樂又掃了一眼合同範本,心中大致有數:“所以,你是來申請額外營銷經費來了。”

自塗歡夢簽到邊樂公司以來,哪裏受過這樣的盤問,她這次是真委屈了。經紀人手裏那點資源夠幹什麽吃的,拍賣會那跟她沒什麽關係的事兒到現在還有黑粉罵她。再不找人壓一壓,不知道要被惦記到幾時。

塗歡夢眼眶漸漸發紅。

“多少錢?”邊樂例行一問。

塗歡夢當真,正要習慣性的獅子大開口,邊樂卻忽然抬手製止了她:“算了,不用說了。”

他向後邊一靠:“我又不批,知道也沒用。”

塗歡夢再也維持不了風度:“你耍我?”

邊樂稀奇的瞅她:“這就是你對待老板的態度?”

塗歡夢哽住,惡狠狠剜了他一眼大步離開。

十幾分鍾後,塗歡夢窩在另一個男人懷裏哭得梨花帶雨:“我真的受不了……隻要我不滿足他的要求,他就在各種地方卡我……”

男人心疼的要命,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背哄她:“沒關係,我也可以幫你,有些事情不用經過他也能操作的。”

“真的?”

美人帶雨也是好看的。塗歡夢哭過的眼角微微泛紅,像抹了胭脂一般,勾得男人心神**漾。他保證道:“信我,絕對讓你滿意。不僅如此……”

他湊到塗歡夢耳邊悄悄說道:“他弟弟也來單位工作,弄不了他,還弄不了他弟弟嗎?”

塗歡夢似是被男人的想法驚住了,細長的指尖捂住紅唇,弱弱道:“這樣不好的……”

男人笑了:“是是是,不好不好。”

可他的眼睛卻淬了毒。

塗歡夢靠在他懷裏勾勾唇角。心想雞蛋果然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即使是同一個公司,也應該給自己謀幾條不一樣的路子。

打印機旁,正在複印幾百份材料的邊愉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他愣了幾秒,隨即雙眼發光。

這種感覺……是請假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