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刀對景康帝不滿已久,當初那家夥死乞白賴求走妹妹,結果卻讓她死在宮中。要不是過後景康帝再三保證,他們白家拚著砍頭也要把邊樂接出去養。

多年過去,景康帝再無子嗣,本以為能放心下去。結果從得到的消息來看,那家夥的老毛病又犯了。在印象中,四皇子此人中規中矩,沒什麽惹眼的地方。沒想到幾年不見,獠牙竟如此鋒利。

白刀跨坐在凳子上:“我回來之後聽到不少關於四皇子的消息,可以和我說說看嗎?聽說他吃了你的豬?”

邊子晉的事情景康帝一直沒公布出去,但除卻沒有證據無法對外人說的,其他的沒什麽好隱瞞的。朝中關係網複雜,像白家多年不回都城的都知道四皇子的事情,別人隻會了解的更透徹。

“是啊,那家夥和淩睿把我豬給烤了,然後我就把他倆給打了。”邊樂趁機賣慘:“罰了我三個月俸祿,我現在好窮好窮的!”

白刀聽完直蹙眉:“罰你俸祿做什麽,那家夥手賤,在邊關,偷牲畜是要被剁手的。”

邊關物資缺乏,牲畜屬於貴重資源,輕易不得宰殺,敢偷就要做好斷手的準備。

“除了豬,我聽說你還中毒了?”他繼續問道。

邊樂對白家的認知刷新了一層。全家都在邊關還對都城了解的這麽清楚,看來白家不光隻有武力值。

他回答道:“是的,不過現在都好了。”

就算邊樂這樣說,白刀還不放心。戰場上講究一擊必殺,出手就不要給對方活命的機會。景康帝這種軟塌塌的辦事方式,遲早會留下大患……不,已經造成大患了。

“太子和大皇子,是四皇子動的手吧?”白刀篤定道:“你中毒的事情,也是四皇子動的手。”

邊樂雙手在桌子底下悄悄鼓掌,心說就是這樣。但這兩件事在明麵上都沒有證據,他不好肯定什麽,隻能含糊道:“感覺像是他……”

白刀對這個回答不滿意,這孩子跟在景康帝身邊養得有些溫吞。不過前幾日的架打得很好,讓他稍微欣慰。他親切問道:“前些日子你做的很對,我聽說你帶了棒子去,怎麽沒選刀?”

“啊……?”

“雖然趁他不注意拽頭發敲腿也是種方法,但這種方法遇到身體強壯的人,作用不大。下次你要去打架,敲他丸子更有效。”

邊樂呆愣:“丸、丸子?”

白刀示範了一下,大手從上到下使勁一抓,指縫間擠出的空氣吹的邊樂額發微微晃動。

邊樂倒吸一口冷氣:“嘶……太狠了吧……”

“這有什麽的,你去打架又不是去講理,誰躺下誰就輸了,手段不重要。”白刀專注打架四十年,砍過將軍打過流氓,使的都是搏命的技巧。

他聽說邊樂打架的第二天差點下不來床倍感痛心,好好的白家血脈,打一個人就累成這樣怎麽能行?

“下次你鞋上鑲層鐵尖尖,手裏握把沙子……嗯……沒沙子就往他臉上吐痰。趁他躲的時候踹他中間,我保證他動不了第二下。”

邊樂夾緊雙腿,小小聲道:“人都死了,確實動不了第二下……”

白刀哈哈大笑,除了送東西,他來主要還想確認一下事實。既然得到了答案,他得找人算賬去了。

邊樂要送他出門,白刀將人推了回去:“七皇子莫送,好好休息。”

看著他殺氣騰騰的背影,邊樂替他爹默哀了三秒。

這壽宴辦的……快樂沒說多快樂,回來的全是能氣人的。

傍晚時分,勤政殿頒了個聖旨出來:即日起,將四皇子逐出都城,永不得入內。

邊子晉驚慌失措的被太監們架了出去。

他是真的慌了。

這些日子父皇沒有再提起他的去向,他還以為他能躲過一劫,怎麽突然頒了這種聖旨!

不入都城!

這與剝奪他皇子封號有什麽區別!

這道聖旨將佟高卓也打的措手不及,他拍案而起:“去查!皇上怎麽突然改了主意!”

他騎上馬去都城門口接邊子晉。

“子晉!”佟高卓翻身下馬,耳語安慰道:“沒事!以後還有機會!”

邊子晉陰沉著臉,他永遠都不能靠近皇宮,哪來的機會!

佟高卓暫時想不到辦法,隻讓他先回縱州,日後再做打算。

邊子晉收了佟高卓帶來的盤纏和馬,問道:“舅舅,你還會幫我嗎?”

“當然!子晉,你要相信,若是這世上你隻能信一個人,那必定是我。”佟高卓給他打了定心針,讓他抓緊時間離開。

“我知道了。”邊子晉牽了馬,回首深深看了一眼城門,拍馬離開。

佟高卓背著手目送他。

事情的發展,越來越不受他控製了……

佟高卓內心的不安逐漸放大。

城門旁,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目睹了這一畫麵。

“等他走遠些,打斷他的腿,不要給他身上留一件東西。”

“是!”

這名男人正是白刀。

景康帝不舍得對他自己的兒子下手,那他隻得代勞了。

邊子晉一無所覺,他沒想到會有別人對他動手,更沒想到有人竟大膽到在官路上動手。等他察覺前方那批人來者不善時回頭已晚。

那群人用黑布蒙了臉,下手又快又準又狠。

普通山匪會有這麽利落的身手嗎?

邊子晉心裏有了疑惑。但思及他們不要臉皮的招式,又覺得不像是正規士兵。

對方人多勢眾,邊子晉力不能及,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夥人搶了他的東西大笑著離開。而他渾身□□著蜷縮在道旁,右腿青紫一片。

馬蹄聲漸漸傳來,邊子晉以為那群人去而複返,他拖著腿從地上爬起,企圖遠離此地。

然而對方來的很快,沒等他徹底隱藏起來,對方已經來到他身邊。

“邊國人都笑別人不知廉恥,也不看看自己,光屁股上街。”含有濃厚口音的男人嘲諷道。

邊子晉抬頭去看,那人胡須濃密,眼珠是淺淺的褐黃色,腰間別了把彎刀——隻有大戎人才有這幅裝扮。

一個想法在邊子晉心中慢慢成形。

如果宮中無他容身之處,那他也可以去找別的庇護。

萬壽節當日,舉國同慶。

唱禮的太監從早唱到晚,街上一片歌舞升平。

隻是身為宴席主角的景康帝鬱鬱寡歡。七個兒子傷了四個趕走一個,剩下的一個嫌吵鬧提前從宴席上跑了,隻剩一個囫圇的在這裏陪他。

官員們都知道景康帝心情不好,但他們得開心,還要開心的不那麽虛假。

恭維話一句接一句的從嘴裏吐,聽得邊樂津津有味,甚至想用筆摘抄下來留著以後用。

一名男子坐到邊樂旁邊:“久聞七皇子容姿昳麗,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邊樂偏頭看,是一名大戎人。

邊國周遭蠻族不少,但稱的上威脅的隻有大戎。白將軍駐紮在邊關,主要盯的也是它。

這人說的話堪稱冒犯,明顯沒把邊樂放在眼裏。

換了別人隻怕是羞憤紅臉,而邊樂則是認真道:“你聽誰說的?”

男子愣了一下,又迅速調整好狀態:“他們說……”

“他們是誰?”

“呃……”

邊樂側過身體,接著問道:“該不會是你自己覺得我好看,想認識我?”

男子似乎找到了台階:“對對對……”

“哇!!!”邊樂誇張捂嘴,聲音大的誰都能聽見:“你長成這個樣子,還想認識我這麽好看的人,怎麽敢的啊?”

宴會裏,群臣推杯換盞的動作停滯了一秒,又若無其事的繼續喝了起來。

景康帝早就察覺到那裏的情況,見邊樂出聲,接話道:“哎,小七,相貌是天生的,不能笑話別人。”

邊樂一本正經拱手:“是,謹遵父皇教誨。”

他轉身,再衝男子拱手:“抱歉,雖然你長得不好看,但我不能歧視你。我允許你跟我說話了。”

男子漲紅著臉,當著景康帝的麵又不能罵人,隻能悶聲悶氣反問:“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

“不客氣。”邊樂笑眯眯接下了,又同他說道:“我這個人心靈很脆弱,見不得醜東西。為了我的身心健康,希望你每句話不要超過十個字,不然我有心理陰影,會拒絕回答。”

男子攀談的心思徹底打消,他站起來,怪聲怪氣道:“真不愧是白刀的外甥。”或許是衝擊性太強,男子不自覺數起自己話裏字數。

“臉皮真是一個比一個厚。”

正好十個字。

邊樂來了興致:“你認識我舅舅?”

男子揚起下巴:“我與你舅舅對戰多場。”

“哦……”邊樂的視線從他的臉挪到他的某個部位:“那你的丸子還好嗎?”

按他舅舅那種打架方法,這人還能站著和他說話,是有兩把刷子的。

男子順著邊樂視線看去,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羞憤道:“白刀那些下三濫的招式……”他頓了一下,才繼續道:“根本對我造不成威脅!”

“那你剛才擺出這種臉……”邊樂學他揚起下巴:“一副很自豪的樣子。”

“那是因為……”

邊樂豎掌,阻止他繼續說:“我懂,被那樣對待之後逞強詆毀幾句太正常了。”

“你不懂!!!”男子的臉蛋漲成了個紫茄子,後悔起自己為什麽想不開去找他的茬。

邊樂露出懵懂無知的笑,仿佛在對他說:我不知道你在狗叫什麽。

這是別人的地盤,男子不敢鬧。

白刀沒回來還好,他現在就在宴會上,動起手來丟人的隻會是自己。

不過經過此番宴會,男子對路上撿的那名自稱四皇子的人信了八分。剩下的這些皇子,果然都不受朝臣喜歡,也不是當皇帝的料。

如果他是朝臣,寧死也不會讓這種厚臉皮當上皇帝的!

所以那位四皇子要是好好運作,說不定真能當上皇帝,到時候他們大戎說不定能更上一層樓……

男子收起想法,打算在這裏多待幾天,再好好觀察邊國皇室的狀況。

宴會從早舉行到晚,邊樂困得不行,最後飄回了屋裏。

殊不知,在他睡得正香的時候,靜宜公主搞了件大事——散了宴,她就把她找到的那名女子帶到了景康帝麵前。

那名女子顫顫巍巍的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

“相關人員我都扣下來,佟高卓暫時發現不了……不過也就能多瞞一兩天而已,趁他還沒跑,我建議盡早拿下。”靜宜公主冷冷道。

景康帝雙手攥拳,額頭青筋暴起:“靜宜,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靜宜公主勾唇:“我知道啊皇兄,人的膽子,是可以比天都大的。”

景康帝上前,俯身撩開女子的頭發:“抬頭讓我看看。”

女子眼含驚恐,蒼白著臉,將自己與景康帝有三分相似的素顏露了出來。

景康帝眼前一花,差點倒在地上。他踉蹌幾步,用含著血氣的聲音怒道:“現在,馬上,去抄了佟高卓這狗賊的家!”

抄家的動靜太大,除了佟家,其餘朝臣也一夜未睡。

萬壽節前後幾天禁刑罰,佟家到底犯了多大罪才能讓景康帝不顧忌諱強行拿人?

佟高卓被人拖到景康帝身邊,在看到那名女子之後瞳孔一縮。

他不知道景康帝知道多少,但明白,他這次真的是躲不了了……

佟高卓想到之前他問侍從信有沒有寄出去,侍從那吞吐的樣子。

是被背叛了嗎……

還是其他地方出了錯?

佟高卓跪伏在地:“臣,願賭服輸。”

精心謀劃幾十年,終究是功虧一簣……

子晉啊……你……逃吧……

一夜之間,佟家誅九族。

而邊子晉得到這個消息,已是兩日之後。

滿臉胡須的男人拽著他的頭發:“四皇子?呸!不過是個野種!”

本來已經下定決心,甚至托人去大戎帶了消息,誰知道選的人竟是個冒牌貨。

男人氣急,對著邊子晉拳打腳踢。

邊子晉來不及悲傷,他不敢相信,甚至懷疑這個消息的真假。

一定是別人陷害他的!

他怎麽可能不是父皇的孩子!

毆打過後,男人仍是不不解氣,對屬下說道:“把他帶回去!以後安排他收拾馬糞!”

邊子晉被人拖著腿拉走,他右腿骨頭本就斷裂,中間的筋肉拉的老長。他發出刺耳的慘叫聲,最後被人塞了抹布扔到屋外。

意識朦朧間,邊子晉想到了淩睿。

淩睿……我隻有你了……救救我吧……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