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新曆18年,夏。

右手拎著行李箱的拉杆,左手捏著江城大學的新生入學手冊,幾乎快被這夏天抽走最後一絲力氣的郝雲,正有氣無力地走在滾燙的瀝青路上。

今天是新生入學的第一天。

要說為什麽別的新生臉上都洋溢著燦爛的笑容,而郝雲卻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原因其實也很簡單。

一方麵確實因為天氣太熱,而另一方麵則是因為,雖然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跨進大學的校門,卻不是他第一次讀大學了。

這麽說可能有些拗口。

簡而言之,他是一名重生者。

而且還是來自平行世界。

上一世的他也算是完完整整地讀完了大學,畢業後在一家遊戲公司當策劃,最後因為加班而引發的腦溢血猝死在了辦公桌上,享年三十歲。

而這一世,他老爹給他取的名字雖然同樣叫郝雲。

隻不過,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和前世不一樣了。

新曆元年,人類聯盟成立,全球和諧大統一,人類攜手共進,共同探索美好的未來。

也正是同一年,身為嬰兒的他,在夏國南方一個名叫江陵的小城市呱呱墜地,沒心沒肺的哭了一宿,浪費了不知道多少張尿布才讓一家人消停。

與前世有所不同,這一世的夏國乃是世界第一強國,頭頂航天、軍備、科技競賽優勝者頭銜,同時也是人聯的主導者之一。

由於科學技術的突飛猛進,生產力日新月異,這個時代的物質前所未有的繁榮和富裕。

而相比之下,精神世界的建設則稍有遜色,至少是被物質層麵的進步甩開了腳步。

畢竟新曆元年之前,還未在關鍵問題上達成共識的各國,都在忙於科技領域的競賽與軍事上的對抗,根本無暇顧那些生存所需之外的東西。

也就是在這些年,“競賽時代”遺留下的電子、通訊等等一係列尖端技術,才逐漸通過市場加速流入民用領域,最終演變成了智能家電和電腦手機,飛到尋常百姓家。

總的來說,忽略掉政治因素,新曆元年有點兒像前一世的千禧年。

而往後十八年的發展軌跡雖然有所差異,但具體到細節上區別也相對有限。

一句話概括就是科學技術有所超越,娛樂產業起步較晚且相對落後。

對於藝術家而言,這個世界簡直就是天堂!

原本重生是一件快樂的事情,而最初郝雲也是如此認為的。

畢竟生前他可沒少看網文,那些重生者們別說什麽滿腦子勝天半子的創業點子,就算是隨便抄抄書、唱唱歌也能走上文壇樂壇巔峰,收獲無數迷妹,成為人生贏家。

他相信,自己哪怕混得比他們差,混個小富即安應該也是沒什麽問題的。

然而不幸的是,事情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簡單。

當他被護士抱著,送到母親懷中的時候,他才驚恐地發現前世的記憶就像蒙上了一層薄紗。

有些事情他大概記得發生過,也確實想得起來一些如同幻燈片般閃過的畫麵,但等他再往深處去想那些具體的細節時,卻是一個也想不起來了。

就好像,所有的記憶都裂成了碎片。

他能記得自己前世最愛玩的遊戲叫擼啊擼,縮寫是三個字母,但卻想不起來遊戲什麽玩法,裏麵有幾個英雄——甚至是英雄這玩意兒到底是個什麽概念。

小說和音樂這種沒有畫麵的東西就更模糊了,甚至於他連說話都是在出生一年左右才重新學會的。

若不是遠超於同齡人的成熟,還有那偶爾在腦海中閃過的畫麵,他幾乎都要開始懷疑,所謂的重生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總之,這十八年,就這麽稀裏糊塗的過來了。

前一世的記憶別說是讓他快人一步、小富即安,就是給他帶來一點生活上的便利都沒有。

考試?

連說話都得從頭開始學,何況語文數學。

泡妞?

彌補前世學生時代的遺憾?

別扯淡了。

莫說上輩子的記憶都模糊成這鬼樣了,平行世界裏還有沒有他上輩子遇見過的那些人都是個問題,又何來遺憾一說。

幹啥啥不行,吃飯第一名。

郝雲唯一能肯定的一點便是,自己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沒咋走過運。

就像他爹對他的期待一樣,希望他好好讀書,成為一個有用的人,最好是考個水木或者燕大,畢業了直接平步青雲。

而他名字裏的那個“雲”字,也正是這麽來的。

但很遺憾。

他的人生並沒有像他的名字一樣那麽走運,拚了老命也隻考上了個江城大學,而且還是調劑進來的,讀的軟件工程。

也許在不少人眼中這個成績已經相當不錯了,但和其他想象中存在的重生者們比起來,郝雲覺得自己簡直是弱爆了。

況且,這個電子科技異常發達的世界,最不缺的大概就是碼農了。

當然了,郝雲覺得,自己的人生也不完全是運氣的問題,畢竟那1%的努力也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隻是誰要這個世界就是這麽的現實呢?

“好家夥,都倒黴了四十八年了……也該讓我走運一次了吧?”

至少……

希望碰到的室友能夠正常點,至少不要太奇葩。

畢竟接下來還要相處4年。

即便記憶已經模糊,他仍然記得上輩子寢室裏的那個戲精,搞得大家整個四年都不愉快,畢業之後更是再也沒有聚過……

穿過熙熙攘攘的新生大軍,郝雲可算是來到了寢室樓下。

宿管的房間就在一樓樓梯口,值班的是一位40來歲的阿姨。看了眼郝雲的身份證,她對著名冊簡單地做了個登記並收了五十塊錢押金,便將鑰匙丟給了他。

據說押金是可以退的,但那已經是4年後的事情了,郝雲也不確定自己到時候還記不記得這五十塊錢。

這時候,他注意到一條大黃狗,正懶洋洋地趴在門口的櫃子旁邊。

“它叫阿黃,不咬人。”

注意到郝雲的視線,宿管阿姨伸手搓了搓它的狗頭。

而阿黃也很配合地嗷嗚了一聲,似乎很享受。

見這狗模樣挺討喜的,郝雲也想伸手去摸摸,但阿黃似乎並不想理他。

隻見這條傻狗站起身來抖了抖虱子,便搖著尾巴回了房間裏,讓半蹲著身子準備和它打聲招呼的郝雲很是尷尬。

算了,人總不能和狗一般見識。

歎了口氣,郝雲站起身來,拎著行李箱準備上樓。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他的餘光忽然瞥見,一抹淡藍色的光影從那狗尾巴上掠過。

【天賦:捕鼠能手】

【潛力值:3】

郝雲:……?

啥玩意兒?

沒等郝雲回過神來思考剛剛看到的到底是啥,一位個子不高、戴著黑邊眼鏡的男生便正好從樓上走下。

郝雲沒有看清楚他的臉,不過恍惚間卻是看清了他頭頂上的兩行字。

【天賦:數學天才】

【潛力值:9】

天才?

9?

什麽玩意兒?

被行李箱擋住了下來的路,那男生看了眼傻站著的郝雲,微微皺了下眉頭。

“借過一下。”

“啊……不好意思。”

“謝謝。”

似乎並不打算和他多廢話,那男生還算有禮貌地微微點了下頭,然後便腳步如風地走掉了。

目送著他離開的方向,郝雲使勁眨了眨眼,試圖看的更清楚些。

然而,正當他努力將視線聚焦的時候,那若隱若現的對話框卻是又看不見了,一度讓他懷疑是自己看錯了。

“……熱出幻覺了嗎?”

今天真是見了鬼了……

表情略微僵硬地喃喃自語了一句,郝雲用大拇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深呼吸了一口氣,拎起行李箱繼續爬樓。

2樓……

3樓……

4樓……終於到了!

他記得自己的寢室是401,就在樓梯的拐角處。

原本走在路上的時候,他還想著要不要來一段別出心裁的freestyle,給自己的新室友們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但現在他的心思很亂,亂的就像一團糾纏在一起的毛線,根本沒有空餘的腦容量去思考那些有的沒的。

雙手握在了門把上,聽著門後麵**的聲音,他一股腦地拉開了門。

吱——

門開了。

一雙雙視線也看了過來。

“喲,人齊了。”

“哈哈,正好咱四人寢,後來的就叫老四吧。”

“別這樣,太土了。”

一位個頭不高、皮膚略顯黝黑的男生迎上前來,笑著伸出了右手。

“喲,新來的,歡迎來到401寢……咳咳,自我介紹下,鄭學謙,今年19,希望這大學4年裏咱們能共同進步,學有所成,成有所用!”

看著他頭皮上方,郝雲木木地點了下頭。

【天賦:程序猿】

【潛力值:7】

這潛力值,比他先前在樓下碰到的那個數學家稍遜兩分,不過也夠吊打兩條狗了,想來日後必是個人物。

而且,考慮到他們是軟件工程專業,那以後的作業豈不是有著落了?

“我叫郝雲,今年18……來自江陵古城。”算是中規中矩地,郝雲簡單地做了自我介紹。

“郝雲嗎?這個名字還挺有意思的。”

說這話的人,正站在宿舍靠門的桌位前,一絲不苟地整理桌上的東西。

雖然沒有看到正臉,但光看側臉郝雲便能斷定,這大學4年他們寢室怕是不愁巧克力吃了,搞不好還能靠這家夥的微信號騙吃騙喝。

當然,最讓郝雲震驚的還不是這大帥比的顏,而是……

“梁子淵,年齡和你一樣。”

【天賦:音樂達人】

【潛力值:8】

“……幸會。”

臥槽,這家夥還差一點就三狗了!

話說……

自己這到底是中暑了,還是被啥係統附體了?

純粹是出於下意識的舉動,郝雲朝著旁邊櫃子上鑲著的鏡子看了一眼。

結果這一看,直接給他整懵了。

【天賦:好運】

【潛力值:0】

郝雲:???

GTM的好運!

還有,潛力值0又是什麽鬼?!

想到寢室樓下的那條阿黃,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它的天賦是拿耗子,但好歹也有3的潛力值。

這狗比係統的意思是老子還不如狗嗎?

一狗都沒啊!

郝雲覺得自己沒有當場暴跳如雷,脾氣得不是一般的好了。

這時候,一位國字臉的男生拿著剛洗完的抹布,從陽台上走了過來。

兩隻招風的大耳朵有些醒目,當然鼻子下麵那顆痣更醒目,頭發梳得算是方方正正,就是估摸著想給新室友留下個深刻的第一印象,發蠟用量可能有些過頭,略顯油膩了。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

關鍵依舊是他頭上飄著的兩行字……

看著郝雲,男生和藹可親一笑,伸出了右手。

“你好你好,你就是郝雲同誌吧,我在名冊上看過你的名字。我叫朱克寧,也是本省人,說起咱的老家還挺近的,以後多親近親近。”

【天賦:仕途亨通】

【潛力值:?】

淦!

特麽這次幹脆是個問號!

戰力值爆表的意思嗎?

但願是個誤會……

接過他的右手晃了晃,郝雲尷尬而不失禮貌一笑。

“失敬失敬,朱……同誌真是一表人才。”

就衝這家夥的氣質,日後哪怕不當個市長,也至少能混個開發辦主任吧?

自己提前拍個馬屁似乎也不吃虧。

隻不過這馬屁剛出口,郝雲很快又後悔了。

這誇人誇的太直接,會不會顯得有些陰陽怪氣?

不過所幸的是,這位朱兄似乎並沒有這麽想,反而是哈哈一笑欣然接受了他的吹捧,甚至快樂地吟了一首打油詩。

“哪裏哪裏,郝同誌才是一表人才,氣宇軒昂。正所謂,不臨長江不知曉,高人竟在我身旁啊!”

“咳——哪,哪裏,不敢當不敢當,那啥……在我身旁才是!”說話沒喘上氣兒,差點被嗆著。

媽耶!

今天碰到的咋竟是幫大佬?

心中如此想著,嘴上客套著的郝雲心中一陣哭笑不得,心情也更是鬱悶了。

睡一屋的室友們都是大佬也就算了。

可為啥隻有老子是撲街?

為啥啊!!!

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