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獻舞二
隻見一身穿綺麗衣裙的女子緩緩而入，她的麵蒙著麵紗，那容顏似真似假，似夢似幻，風刮起她的衣裙，露出了她的腳踝，上麵正是綁著一個銀鈴鐺。那銀鈴隨著她的每一步，泠泠作響。而又恰到好處的與她的歌聲相和應。沒有絲毫絲竹搶去風頭的意思，反而襯托的她越發空靈，如仙人一般。
石成看的出了聲，他甚至迷夢般的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謫仙的衣袂。
女子走到了殿中央，正好落在了那顆夜明珠麵前。她就像是一片羽毛，輕輕地彎腰，風就帶起她的衣袂，好像要將她捧到天上去。
但女子彎腰並不是為了撿那顆夜明珠，相反的，她牽起了那條白水袖的一角，突然往後一扯，身子也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扭曲，腳下騰空。也是那一瞬間，水袖被她牽起，也被風吹起，整條飛向她，將她纏繞。女子的手腕微動，將自己籠罩在水袖裏。她的腳雖然是沾地的，但是虛虛實實之中，大家仿佛看到了她在水袖中騰空起舞。
“仙兮仙兮，奈何兮。”女子旋轉了一圈，巧妙地利用風的托動，讓衣裙被風托起。留仙裙的褶皺在流動中更加的生動，好像有人正抓著她的衣袂，不願她離去。
正是這時，她在原地踮起了腳尖，原地轉動著，又接著唱道：“君兮君兮，無心兮。鳳凰台上，雲夢澤中。罔顧我兮，何日而棄。”
歌聲和歌詞都變了，聲色中從一開始的空靈，沾染上了幽怨。女子的身子徒然地軟了下來，那些水袖也都掉下來。從高處看，她的裙裾如同花瓣一樣散開，好似一朵盛開的白牡丹。她聳拉著秀美的脖頸，倒在地上，像一隻瀕死的鸞鳥。讓人看了就心疼，想要嗬護她一番。
驀地，她動了。她的手緩緩地從身側抬高，身子卻不動。她的手如波浪一般擺動著，在背部疊成了一朵花。隨後低聲唱道：“仙兮仙兮，徒然兮。君兮君兮，無意兮。蓬萊島中，八荒地內。仙兮仙兮，何苦兮。君兮君兮，何苦兮。昨日棄我，不可留兮。”
她緩緩地起身，那覆蓋著她麵龐的輕紗，不知道是被她自己，還是被風扯下。露出了她那張絕美的容顏，若說她平日裏的容貌是八分，如今就是十二分都不止。看的場中所有的郎君都是虎軀一震，不由得向往，心想道：這莫非就是九天而來的謫仙？
要說男子有多喜歡，那些女子就有多厭惡。方才還覺得這舞賞心悅目，如今隻覺得這也是個來同她們搶夫婿的狐媚子。但不得不說，董玉袖的舞實在是驚為天人。
她的舞還沒完，隻見她提起裙裾，轉身又往外麵走去。不知何時風又起，吹起她的秀發，她的裙袂，和她手中握著的輕紗。那輕紗籠罩著她的背影，襯托著月色。如夢如幻，如泣如訴。她輕輕唱著最後幾句：“紅顏易老，枯骨叢生。仙兮仙兮，徙九天兮，追而不得，徒夢兮。”
她刻意放慢了腳步，唱完之時，正是到了殿門口，這時她停下腳步。微微側身，隻露出了姣好的側臉。隻是這半邊側臉，就讓石成胸口大慟。
那是怎樣落寞的表情，好似遭遇了愛得不得，得而棄之的痛苦。她的目光如同月光一般灑落在人的心上，卻沒有月光那樣的柔和，隻有那份清冷，卻讓人欲罷不能。
她唇瓣微動，似乎是在呢喃，好像是在說：“仙兮仙兮，我悅君兮。悅而不得，複歸墟兮。”
說完，她鬆開了手裏的輕紗。那輕紗隨風飄起，眾人的目光便隨著那輕紗挪動。隻見那輕紗飄著飄著，飄到了石成的身上。輕輕地，落到了石成的臉上，覆蓋住了他的麵容。隱約間，他看見眼前的人兒如雲霧般消失了，他不由得離座，伸出手大聲地喊道：“別走！”
一切又複歸安靜。
但又不然，眾人突然聽到了軲轆軲轆的聲音。一看，原來是剛才那顆夜明珠，不知道從哪個角落滾了進來，落在殿中央。此時的夜明珠，散發著柔和絢麗的光，卻讓人感覺好像，那是黯然離去的謫仙，落下的眼淚。
有些感性的女郎當場就哭了，餘人還沉浸在這悲傷中，殿中突然響起了撫掌之聲。眾人抬頭一看，原來是李嬌嬌。她拍著掌，麵帶著讚賞之色，道：“此舞真乃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本宮還未曾見過這樣的舞蹈，真是大開眼界了。”她使了個眼神給宮女，宮女立刻去吩咐眾人把燭火點上。
王舞也是看的暈乎乎的，還未抽離出來，隻覺得那謫仙真的好悲傷。她見道鸞低頭沉思著什麽，湊過去道：“你這表妹看來也是有幾分真材實料的。”
道鸞搖搖頭道：“她倒是有心。方才我離開的時候，她應當是買通了幾個宮女，不然怎能掌控的如此之好？光是夜明珠，便是借用這殿中的了。”
“這有何不妥？”王舞疑惑道。
“並無不妥，隻是那幾個助她的宮女要倒黴了。”道鸞歎道。李嬌嬌雖然麵上沒有表現出來，實際內心已經嫉妒的發狂。她定也看得出，董玉袖這一舞傾城，不是她一個人的功勞這麽簡單。她定會揪出那收受了董玉袖賄賂的宮女，若不是杖斃，定也是吃不了兜著走。
燭火一點上，方才那些氣氛就被破壞的一點不剩。隻是石成手中還攥著那輕紗，失神的模樣讓李嬌嬌心底越發的凝重。她輕輕咳了咳，道：“石氏郎君，石氏郎君。”
石成這才如夢初醒般的，先是端起一杯酒觥喝了一大口，這才抬眼看李嬌嬌道：“郡主覺得董氏女郎這舞如何？”
還能怎麽樣，李嬌嬌心裏冷哼，麵上笑了笑說：“真是驚人，本宮從未見過這樣獨特的舞。董氏女郎呢？快上來，本宮要賞賜於你。”
眾人可想再看到一次那遺世獨立的謫仙了，於是紛紛看向殿門外。但是過了一會兒，出現的卻是個渾身包裹在披風之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