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宴會一

玉敏的話將道鸞的思緒拉了回來,她閉上眼揉了揉眉心,覺得自己快被這些金石晃瞎了。

董玉袖大概是看的太入神了,玉敏連連喚了幾聲她才回過神來。見那些個宮女似乎有人在憋笑,董玉袖的臉頓時漲紅了。但是她不能發脾氣,隻是委屈地低著頭,還拉了拉道鸞的袖子,說:“阿秀姐姐,玉袖是不是給你……丟臉了?”

道鸞搖搖頭說:“我也是難得才能見到這樣恢弘的宮殿,剛才一時也看花了眼。玉袖妹妹不要想得太多,哪來丟臉一說。”說罷對玉敏道,“有勞帶路。”

玉敏帶著二人到了一處既不算靠前,也不算偏僻的坐處。道鸞看著位子,登時明白了在李嬌嬌心中王氏的位置。王氏在江夏乃是大氏,但在李嬌嬌心中不過是能夠收到她的宴貼,並且在這大殿之上有一個不算出眾也不算糟糕的位置罷了。如此看來,或許不給陳氏發宴貼,乃是李嬌嬌本人的想法。

果真是位驕傲的主兒。這樣的人怎麽會默默無聞?難道真的是她改變了什麽,或者對方也是重生而來之人?道鸞心裏頭吃不準。

兩人先坐下,那玉敏道:“女郎來得早,這會兒賓客還不算多,女郎可四處行走,看看這行宮中的景色。隻是莫要走遠,半個時辰後就開宴了。這行宮中到處都是宮女,女郎若是迷路,可尋她們帶回這裏。奴便先行退下,若女郎有什麽吩咐,可交代這殿中的宮女。”

等那玉敏退下之後,道鸞問董玉袖道:“這宮殿好看是好看,我卻覺得那些金剛石太過晃眼。我想去外頭看看景色,透透氣,玉袖妹妹可要與我同去?”

董玉袖看這宮殿中的一切都讚歎不已,落座之後又打量起這四周圍的器具來,玩著一個酒觥,愛不釋手。聽了道鸞所說,她心裏頭一想,自己待會兒還要上去跳舞,這會兒不如老老實實呆在這裏的好。外頭夜風涼,草木又多,也怕刮了裏頭的衣裳。因此,她說:“玉袖也覺得難受,想在這兒歇一歇。但是讓阿秀姐姐一個人出去,玉袖又覺得不放心……”

老夫人就是喜歡她這點“時時刻刻為別人著想”的心吧,隻是有點太過了。道鸞佯做無礙,笑道:“無妨,那我便出去了。”

董玉袖臉上露出擔憂之色,道:“那阿秀姐姐一個人可要小心。”

原來這行宮後麵還有一個花園,這花園四處都點了宮燈,影影綽綽,可見寒梅。說來,除卻這花園中,其他地方的積雪全都掃淨了,包括他們剛剛來的時候,也是地上一點兒積雪都沒瞧見。反倒在這花園裏看到了積雪,紅梅白雪,好一副冬日勝景。

道鸞便在這花園裏逛了起來。

走了一段路,發現這花園著實大得很,難怪那玉敏要說尋宮女問路。但大抵是太忙了,道鸞在這園中轉了許久,竟是一個人都沒瞧見。她便頗有些無奈的逛起了園中景色,希望自己這個路癡能撞到出路。隻是轉著轉著,跑到了這園中的亭子那兒。

遠遠地就能看見一座角亭屹立在那兒,亭上鋪滿了積雪,隻有頂上一點兒紅,如丹頂鶴般,悄然立在園中。道鸞走得也有幾分疲了,便想要過去歇歇腳。

走近了一看,亭中似乎有人。

她慢慢地靠近,側身躲在了陰影處。發現那亭中之人正是她認識的——竟然是陳繡。

那是陳繡與她的貼身丫頭素珍,他們曾經在福船上見過。陳繡會受邀前來,道鸞並不覺得意外。但是她在那亭中做什麽?道鸞好奇不已,奈何離的太遠了,她根本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

“女郎這是下了決心麽?”素珍看著失神的陳繡,詢問道。

陳繡手裏頭捏著一封信,信上歪歪扭扭寫著字,這一手狗爬簡直慘不忍睹,但是寫的人卻字字真切。陳繡默默地看著信許久,道:“火折子。”

素珍知道陳繡這是要做什麽,並沒有拿出火折子,而是問道:“女郎,真的要這麽做嗎?”

“火折子。”陳繡歎了口氣,伸出手去。

素珍是陳繡的丫頭,時時刻刻都要為她備著東西。小小一個火折子,自然不在話下。她掏出火折子,猶豫著放到了陳繡手上。陳繡握住之後,拿到嘴邊吹了吹,頓時就看到小小的火星跳動。她把火折子放到了信紙下麵,卻遲遲不肯燒掉。

“女郎,這信不燒,也是沒關係的。”素珍說道。她從未見過陳繡這番樣子,那個叫宋玉的人究竟有什麽樣的能耐,能讓平日裏見泰山崩而麵不改色的女郎露出這樣複雜的神色?

“還是燒了吧。”陳繡呢喃道,似乎不隻是在說給素珍聽,也是在說給自己聽,“這字這麽難看,難看得讓人想燒掉。不說這字,這一字一句,也是惡心,這都說的什麽話,他寫的時候不會難受嗎?這人真是心比天高,癩蛤蟆……”

陳繡突然住了嘴,她又是在做什麽?這段時日她好像不太正常,上一次遇到那陳氏阿秀,結果冒出那樣無稽的想法。而現在區區宋玉的一封信,就讓她失神不已。

陳繡突然心裏頭湧上了怒氣,她不喜歡這樣優柔寡斷的自己!竟陵陳氏的嫡女,竟陵陳氏的掌家,怎麽能是這番模樣?她將書信的一角點燃,然後提在手中看著她燃燒。

“女郎!”素珍終於也不鎮定了,驚呼道,“小心燒了手!”

陳繡的眉毛跳了跳,她手一甩,被燒了大半的書信就掉到了地上。寒風一吹,沒有滅,燒得更旺了。不一會兒就成了一堆灰燼。

“要開宴了。”陳繡起身,看也不看那對灰燼一眼,“日後若是再有此人的書信,就都燒了,別送到我這兒來。”

“是。”素珍道。

看著這兩人走了之後,道鸞才突然想起了自己迷路這件事!她怎麽就偏偏躲了起來,應該上去問她們路才對啊!道鸞一拍腦袋,說:“怎麽這麽笨!”

話音剛落,身後就傳來一個溫潤如玉的聲音,對方低笑著,道:“你這女郎好有意思,快開宴了,還待在這兒打自己的腦袋。怎麽這麽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