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衣裳二
掌櫃笑得滿臉都是褶子，道：“女郎來的趕巧，這陣子真好有幾件極好的華服送來。是咱們西陵繡藝最好的繡娘繡的，定價以百金起。女郎來掌掌眼。”
說罷，掀起了隔著外屋與裏屋的簾布，隻見五件華裳靜靜地掛在那兒。雖然隻是衣裳，卻光彩逼人，隻一眼便被這些華裳的麗色所折服。那些高超的刺繡技藝在上好的絲綢上飛舞纏繞，編織出一隻隻栩栩如生的鸞鳳雛鳳。
然而，美則美矣，大半還是不適合董玉袖。因為董玉袖的氣質如江南山水，而這些華服都比較大氣，適合道鸞這一類的女子。因此第一眼雖然被這些衣裳迷住了眼，但是仔細一瞧又皺起了眉頭，看了看都一個勁的搖頭。
道鸞倒是挺喜歡這些衣裳，見董玉袖露出不喜之色，遂又問掌櫃的說：“隻有這些個衣裳了？”
“倒是不止。”掌櫃的搓了搓手，頗有幾分遲疑，“隻是我覺著，那些怕是不適合二位女郎。”
看了一眼董玉袖，她在那些衣裳麵前逡巡，看樣子是看不著喜歡的，聽見掌櫃的說還有其他的衣裳，頓時眼睛就亮了，扭頭看著道鸞。這幅樣子與她往常那般心機深厚、示弱於強的樣子不同，倒是真的喜歡衣裳，尤其那雙眸子亮晶晶的，比平日裏裝出來楚楚可憐的樣子可愛多了。
不知為何，道鸞對她產生了同情。
“且拿出來看看。”道鸞吩咐道。
掌櫃又取了三套衣裳出來，果然不太適合北地的女子，但卻意外的適合董玉袖。
原來是三套南方樣式的衣裳。北地的衣裳與南方不同，北地衣裳本來就與胡服有所相同，講究輕便。因為胡人乃是遊牧民族，多在馬上活泛，他們不興那些個寬袖大袍，反而喜歡緊身而短的上衣，以及束身的馬褲，便於馭馬。
到了北地這邊，結合了中原裙裾的特點，但也隻是衣裙較長、衣袖更大些罷了。不像是南方，講究衣袂飄飄。聽說他們那邊最興的一種衣裙，名為淩波。便是走起路來時候，那裙擺隨風搖曳，如同水波一般，因名淩波。此外，還有一種裙名為牡丹裙，這種衣裙層層疊疊，用的是輕紗，遠遠看去，就像是一朵盛放的牡丹。
這三套衣裙，恰好都是南方運來的。其做工、繡藝並不比那十套北地衣裳差多少。說來也巧，都是時下興的款式，一套是淩波裙，一套是牡丹裙，還有一套，卻是沒有見過的。
董玉袖見了，立刻高興地撲上去，仔細打量這一件雙臂如一朵花苞、開口較低、以輕薄的真絲製成，且下擺重重疊疊，不像牡丹的綻放，也不像水波的蕩漾，好像有千百道褶子相疊的靛藍色衣裳，問道：“這是什麽衣裳？”
“女郎識貨。”掌櫃的對她豎起大拇指，說，“這一件，就是南方最近出名的款式，名為留仙裙。你瞧瞧，這針腳，這染色！您現在就算是去了南邊，也難買到這麽好的留仙裙！”
“為什麽叫留仙裙？可有什麽典故？”道鸞納罕道。
“這可大有來頭。”掌櫃的開始唾沫橫飛地講起這一件留仙裙的來曆，“這件衣裳的樣式，本不是南邊做出來的，而是一個海外的行商，帶來了一件。那個行商說他行了十萬八千裏，從一個叫中土的地方來的。這件留仙裙啊，就是他從那裏帶來的。”
“哦？你是說，那個人是來自一個離我們這兒有十萬八千裏的地方？有意思，這天地，真的有這麽大麽？”董玉袖聽了便哂笑。這天下哪有可能這麽大，十萬八千裏以外？哪能去到那麽遠的地方啊。
“誒，您這話就不對了，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嘛。”掌櫃的又接著往下說，“那買下留仙裙的人，也問行商，這衣裙可有什麽來曆，為什麽要叫留仙裙啊。那位就說這留仙裙，乃是起源於他們中土那兒的一個故事。”
“說的是那中土的趙皇後，就是他們中土皇帝特別寵愛的一位，那可是國色天香，一等一的美人。中土皇帝非常寵愛她，為她弄了一艘千人舟，叫‘合宮之舟’。那位就在上麵跳舞，伴著笙歌鼓樂。然後呢，突然間狂風大作！她的衣裙就飄了起來，宮女們都慌了，去抓她的裙角，等到風停了之後，她的衣裙上就出現這樣的褶子。”掌櫃的指著那留仙裙上的百褶說道，“宮人就把這裙子叫做‘留仙裙’，並且效仿她，穿這樣的裙子，想要獲得皇上的寵幸。”
董玉袖聽了這個故事，癡迷地撫摸著留仙裙上的百褶，道：“這衣裙真是好意頭，留仙留仙，那可不就是要留住天上的謫仙麽……”
“是個好故事，但說不定是假的。”這些行商為了能將東西賣個好價錢，編一個故事出來騙人也不算什麽。什麽中土，道鸞前世今生加起來，那是聽也沒聽過。畢竟民間多得是這些古怪的奇人異事，酒館裏也常常聽到說書的在講。
“聽過的人都覺得這故事動聽，倒也無外乎是真是假。不過我念的書少，沒能將那行商的一番話盡數描述。好在我這裏還有一份抄本。”掌櫃拿出了一塊絹布來，“這上頭寫了那行商說的話，您瞧瞧。”
嘿，準備的倒是挺周全。原來這掌櫃朝那賣這留仙裙的人要了一份抄本，到時候照本宣科，這衣裙說不定會賣得很好。
道鸞接過，隻見上麵寫了一大段文縐縐的話，仔細看下來，便有一句入了眼。乃是那找皇後說的，“仙乎仙乎，去故而就新，寧忘懷乎？”便是這句話，就讓人信了這故事大半。試問天下之大，若是真有那樣的妙人妙事，能得以一見，該是多好。
恍惚間，好像眼前確實出現了那樣豔麗的女子，隨時隨地都要乘風而去一般。
“我就要這件留仙裙了。”董玉袖的聲音將道鸞從出神中拉回來，隻見她對那件留仙裙愛不釋手，還拿在自己身上比劃。見道鸞瞧她，甚是高興地問，“阿秀姐姐，玉袖能試一試這件衣裳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