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陳曦悅
道鸞還在腹誹張薇尋她所為何事，去到之後才知道，原來是收到了陳曦悅的信。
陳曦悅乃是道鸞的姑姑，其母為道鸞祖父陳燁的妾室，即是陳曦長的庶母，董怡。陳燁除卻正妻張英以外，另有一妾，便是董怡。
董怡生下陳曦悅之後便身子虛弱，終日纏綿於病榻，不過幾年的光景就下世了。陳曦長虛長陳曦悅十餘歲，身為家中獨子，他自小也沒有人陪同玩耍。得了這麽個妹妹，十分的疼愛。
陳曦悅及笄之後就嫁到了下雉江氏去，雖不是嫡出的正妻，也是庶出的正妻，總不算太差。
但過了幾年，事情變得出乎意料。
陳曦悅嫁到下雉江氏後，三年無所出。她的婆婆便怨她，說都是她的錯，催促著她的丈夫休棄她。
但是他們又幾分忌憚陳氏，知道陳曦長十分疼愛這個妹妹，如果休棄她的話，怕是要出大亂子。因此，他們想出了一個法子，那就是不休棄陳曦悅，隻是找個理由，將她送到下雉鄉外的莊子裏去。
前世道鸞聽到陳曦悅消失的時候，這位姑姑已經香消玉殞在莊子上。因為她的事情，陳曦長震怒，從洛陽趕回家來，與江氏糾纏數月，將其在下雉乃是江夏的產業都打擊得一蹶不振。
陳曦悅如今去莊子已經三年有餘，寫了信來，說到的無外乎是在莊子中的事情。道鸞的這位姑姑，倒是個樂觀的人，信中也並沒有過多的抱怨在莊子上的生活，隻是偶爾會有隻言片語說到那些婆子的為難和下人的欺辱。
張薇嫁到陳氏來的時候，陳曦悅還待字閨中，雖說歲數相差大，但她倆一見如故，交好異常。當初張薇在府中戰戰兢兢，唯恐惹得老夫人不高興。
有一半是老夫人確實難伺候，另有一半是她自己太過小心，又想得太多，常常心生惶恐。還好陳曦悅待她友好，常常指點她府中一些事情，又陪她聊天。
陳曦悅出嫁之後，張薇有一段時日感到寂寞無聊，鎮日地歎氣。後來添了道鸞，有了女兒，日子才變得又可喜起來。那時候得知陳曦悅死訊，張薇還因氣急攻心病倒過一些時日，為陳曦悅的哀傷感歎，也好幾年不能消退。
如今收到她的信，看信中說到那些惡奴如何得寸進尺，隻覺得觸目驚心，心裏頭隱隱有感覺事情怕是不對勁，因而叫去道鸞商量。
道鸞接過陳曦悅的信，越看眉頭越是皺成一團。
“我看著信中說到，那惡婆子貪她的月銀也就罷了，大冷天的還將她的棉被換掉，隻給了她薄衾。她如今身懷有孕，怎麽經得起這般的折磨？此事我不敢同你阿父說，他遠在洛陽，官場又事務繁多，我怕分了他的心。老夫人那裏又……如今也隻有你能商量了。”張薇臉上露出憂愁的神色，說道。
道鸞將信一折，麵色冷凝。這信中說到的折磨，著實不應該是一個士族之女該遭受的。沒想到下雉江氏竟然惡毒至斯！但是轉念一想，道鸞又道：“她為何不將有孕一事告訴婆家？”
這可算是說到了點上。江氏不就是嫌棄陳曦悅無所出麽，既然陳曦悅有了孩子，那麽他們將她迎回那就是水到渠成了。但是轉念又一想……
“姑姑到莊上三年有餘，那江氏郎君冷落她也有三年有餘，這、這孩子是什麽時候懷上的？”道鸞麵露驚色。
“那天殺的江氏，該死的江氏！”張薇惡狠狠地說，看著道鸞麵露哀戚之色，“正是因為此事，我才不能告訴你阿父！她……她也是直到有孕三月之後才寫信告訴我……如今顯懷了，但冬日裏穿得厚，瞧不出來。等開春，日子一長，被江氏發覺……”
道鸞隻覺得頭疼異常，前世陳曦悅有沒有懷孕她也不知道，如今這是怎麽回事？
“這孩子究竟是誰的？”道鸞神色凝重問道，“阿母，說實話，莫要欺瞞我。”
張薇的唇緊閉著，顫抖著，她眼神飄忽，良久，才說道：“她不知道。”
“怎麽會不知道？”道鸞失聲喊道，“這孩子的父親是誰，她怎麽會不知道？難道……難道是江氏派人去將她……”
張薇的眼淚倏地就下來了，她含淚閉著眼，大抵是默認吧。
江氏！
竟然狠毒至此！
道鸞握緊了雙拳，沒想到陳曦悅居然被欺辱成這幅模樣，她是怎麽忍氣吞聲至如今的？道鸞搖搖頭，痛心疾首道：“阿母，你為什麽要替姑姑瞞著呢！而且還瞞了這麽久，你們……你們實在太不像話了！當務之急，是要將姑姑解救出火海才是啊。”
“她自己不願意，我有什麽法子。”張薇哭道，“她說什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覺得就是那惡毒的江氏害得她，可她……可她對那枕邊人還有情，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相信。那既然如此，真的想要留下，那孩子就不能留！可是她，可是她又不願意打掉腹中的胎兒！我有什麽法子！”
道鸞歎道：“我陳氏家大業大，縱是養她和孩子一輩子都無妨。阿母，你糊塗了。”
張薇就應該勸她，勸不行，就強迫她回來。她若是真的要留那孩子，陳氏就讓她呆一輩子也無妨。若是不願，她也能讓她留在江氏，讓江氏那群不長眼的賤人尊她如天。怎麽就犯這樣的傻，受了這麽久的苦？
“我先遣送一婆子過去，照顧她和孩子、別讓那些惡仆再欺負她方才是最要緊的。”道鸞說道。
“你說的是。”張薇擦了擦眼淚，“此事壓在我心頭也有好幾天了，我輾轉反側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此事就交給我。”道鸞見她麵色憔悴，心疼得很，“你好好去休息吧。”
張薇因為董玉袖之事，心焦上火，本就身子不好。陳曦悅之事又重重壓在她心頭，讓平日裏精明得很的她都犯了糊塗，還將此事拖延至今。好在她懂得找道鸞商量。
道鸞回去之後，就親自挑選了一個身量高大、體健有力的婦人，差遣她帶上銀兩，快速到下雉莊子去。這婦人平日裏多是幹農活，力氣大，縱是硬漢也難撼動；祖上又受了陳氏的恩惠，忠心耿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