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暈倒
這婦人不知跟著媒人到多少士族家裏去送過庚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麽難聽的話！西陵陳氏，真是好大扥能耐！
這簡直是莫大的羞辱！王氏婦人將放在老夫人手中的那些個庚帖一把奪了過來，塞進懷中，對媒人道：“我們走！這陳氏女郎，我們王氏怕是高攀不起！”
“等、慢、慢！”老夫人急得話都說不清了，但是她腿腳不便，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王氏這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浩浩蕩蕩地走。估計不用等他們回王氏，一出了這大門，陳氏阿秀的“盛名”就會傳開。西陵所有士族都不會想娶陳氏阿秀這樣自以為是的女子！
老夫人氣得直喘氣，她甩手就將桌上的茶盅扔到了道鸞跟前，罵道：“你這是做什麽？！”
“祖母，秀不願嫁。”道鸞低著頭，“秀說的是實話。”
“實話！實話就是你要成一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一個嫁不出去的——士族之女！”老夫人臉上的神色好像天要塌下了，這可是一個汙點，一個陳氏的汙點！
一直在隔壁廂房候著的父子倆聽到腳步聲，出門又看到王氏的人怒氣衝衝的離開，立刻就猜到事情不對。兩人到了門前，就聽到了老夫人拔高的斥責聲。陳曦長立刻推開門走進去，道：“阿母，這是怎麽了？”
“問你的寶貝女兒去！”老夫人喘著粗氣，氣得不輕，臉都紅了。
那一碗茶已經浸濕了席，道鸞的腰板挺得直直的，她抬頭說：“阿父，我告訴那王氏的人，我陳道鸞，一非君子不嫁，二非豪傑不嫁，三非聖賢不嫁。他們拉不下臉說王氏既沒有君子，也沒有豪傑，更沒有聖賢，所以氣衝衝地走了。”
目瞪口呆。
陳錚覺得這事兒怎麽這麽好笑呢！尤其是看道鸞那一副古井無波的表情，更覺得好笑。可是他不能笑出來，隻好板著臉。因為老夫人氣著呢，而且看樣子氣得不輕。
老夫人就等著陳曦長好好教訓教訓道鸞這個沒長進的，但他聽了道鸞的話之後，沉默了半晌，道：“你做的沒錯，我陳曦長的女兒，哪怕是嫁君子、嫁豪傑、嫁聖賢，嫁神仙都不足為過！阿父很高興你能這麽想。”
哎喲我去！老夫人捂著胸口，這都是什麽孽種啊，是她生養的嗎？她怎麽不記得自己生養出了這樣的孽種！老夫人捂著胸口，哼哧哼哧幾下，突然不對勁了，整個人如一座山傾倒似的一頭栽到了塌下。頓時房間裏一片雞飛狗跳。
“老夫人暈倒了！”
“快去請大夫來！”
“還請什麽大夫，快送醫館，快！”
張薇趕過來看到的就是老夫人少了半口氣的樣子，她又是驚，又是怪。怪在自己看到老夫人這樣，心頭竟然好像舒了一口氣。驚是驚老夫人不知為何居然暈了，且自己作為媳婦居然有慶幸之意？
陳曦長雖然慌張，但是他還是沉了沉心，對道鸞說道：“你不必顧著我們的看法，嫁人是一輩子的事情，阿父希望你能選一個你心悅的，希望你將來不會後悔，希望你能過得好好的。今日之事阿父不會怪你，你要知道，阿父一直站在你身後。”
道鸞的眼眶頓時濕了，是了，她還記得當初也是這樣的場景。老夫人氣得一頭栽倒，阿父卻選擇堅定地站在她身後支持她。她懂老夫人的想法，可是她更想為自己而活。而不是嫁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當一個勞什子嫡母，為了所謂的權勢而耗盡半生。那是她想要的嗎？不是。
陳錚拍了拍她的肩膀，眨眨眼：“你就不必跟去了，我和阿父會盡力說服祖母的。”
老夫人若是醒了，見了她怕是又要鬧騰起來。道鸞揉了揉眉心，點點頭，說：“好。”
“這是怎麽了？”張薇上前問陳曦長。
“容後再跟你解釋。”陳曦長說。
一大堆人抬著昏迷的老夫人往醫館裏趕去。
張氏的人等候得已經不耐煩了，而且陳氏率先接待王氏已經令他們十分不爽。但是礙於麵子，他們還是沒發火。但是聽廂外一片喧嘩，這是怎麽了？
張氏婦人吩咐一個丫頭道：“去外頭看看這是怎麽了。”
丫頭去了回來道：“不好了！陳氏老夫人暈倒了！”
眾人大吃一驚，丫頭又把聽說到的細碎的話說了一遍。張氏婦人聽了也冷笑道：“陳氏阿秀真是好高的天，我們張氏怕是高攀不起！走！”
老夫人這下子算是病倒了，醒了之後直罵道鸞是“孽女”“不孝”。陳曦長和陳錚雖然竭力地勸說老夫人，但老夫人堅持己見。她現在正在氣頭上，見也不想見到道鸞。吩咐了丫頭們，若是見了道鸞，不許她進來，就在外頭晾著！
陳曦長又是無奈又是無法，看來這件事隻有等時間長了，老太太想通了才行。
張薇得知道鸞說了這樣的話，自然也是生氣的不行。道鸞這麽做，算是嫁不出去了。不嫁出去，難道一輩子在陳氏當個老姑娘麽？她可是士族啊！張薇頭疼得很，本想找道鸞談一談，但是陳曦長以堅定的意誌向妻子表示，不要幹涉道鸞的選擇。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張薇隻好答應了。
而道鸞的“盛名”那可謂是一傳十十傳百，整個西陵，甚至都傳到江夏郡其他地方去了。這其中，自然少不了王氏和張氏口舌的功勞。
說是西陵陳氏有一個女郎，心懷大誌，放言“一非君子不嫁，二非豪傑不嫁，三非聖賢不嫁。”那可是說的繪聲繪色，將這女郎說這話時那臉上的鄙夷，不屑都給描述出來。說書人講的那是唾沫橫飛，聽的人那時聽的連連點頭。
有的人就說，這女郎是要當皇後的命啊，君子豪傑聖賢，聖上總能捱上邊吧？不過這被當成譏諷了，畢竟誰都知道皇帝是什麽鬼樣子。
還君子？還豪傑？還聖賢？嗬。
這件事傳到了竟陵去，傳到了一個女子的耳朵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