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九章 回憶

疾風在耳,眼前的景色隨著馬兒的馳騁而不斷的變化。道鸞的手攥著韁繩,她馭著馬兒,斜眼看了阿七一眼,說道:“你以為呢,阿七?”

這是在詢問他的意思,還是在問他的猜測?

阿七從善如流的選擇了前者,他低下頭,說道:“我以為,女郎早就有打算了。”

道鸞微微一笑。

阿七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這般的笑容,瀟灑,大氣,從容,與往日裏總是唇邊帶著一抹看似春風般實則冷意沉的笑容不同。這一瞬,阿七被晃了眼,生出了一種想法。

女郎果真是不同。

“你猜的不錯。”道鸞說道,“我心有一人,此生隻願為他殺敵陷陣,為他網羅山河。”

阿七又是詫異又是吃驚,他問道:“那人可是個男子?”

“正是。”道鸞頜首。

阿七的眼神陡然變得微妙起來,說:“女郎,你……你心悅那人嗎?”

籲——!!

馬兒突然驚呼而停下,因為道鸞拉緊了韁繩,堪堪地一停,阿七瞬間滑了出去,扯住馬韁,轉身來到道鸞麵前,阿七見道鸞低著頭,默然不語,問道;“女郎,怎麽了?”

她的耳朵在發燙,臉也在發燙……道鸞的唇瓣囁嚅,說:“……你說什麽?”

阿七想了想,謔,女郎是在問剛才他說了什麽嗎。

阿七說:“女郎,你是不是心悅那個人?不然的話,你不會想著為他殺敵陷陣,為他網羅山河啊。”

道鸞竟生出了幾分惱怒,連聲音都變得婉轉起來,斥道:“你胡說什麽?那可是我的主公!”

阿七突然明白了什麽。

他說:“是,是啊,那是女郎的主公,可是女郎心悅那人,也是事實啊!”

嘿,未來的主公,可要好好謝謝他啊!阿七以為道鸞會開竅,沒想到這女子悶著頭想了一會兒,抬起頭來,一副女兒家的嬌態,卻還是死鴨子嘴硬,說:“我沒有!”

他簡直要哀嚎了,女郎這麽聰明的人,怎麽就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喜歡誰呢?

阿七隻好換了一個說法,他想了想,說:“若是聽到那人有危險,女郎會心焦嗎?”

道鸞答道:“自然會啊,那可是我的主公啊!”

阿七又問:“那若是那人娶妻生子了,女郎可會傷心嗎?”

道鸞的話在喉頭裏哽了一下,她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心口又不可抑製的刺疼起來。但是她不願意承認,下意識地想自己這是心疾!肯定是心疾!前世落下的、帶過來的!

“不會!”她目光灼灼,掩飾自己的慌張。

阿七都要跪了,女郎,你的臉色蒼白眼神飄忽雙手緊握指骨泛白你還死撐!

“咳咳,如果女郎覺得難受的話。”阿七右手握拳放在唇邊咳了咳,“那麽女郎定是心悅那人,不要狡辯,這是事實!要不然女郎去問一問其他的姑娘家,定都是這樣說的!”

道鸞狡辯的話被阿七塞了回去,她心中鬱鬱然。

二人又上路了,阿七本來對這趟旅程沒有什麽想法,但是一想到去見的那個人極有可能就是道鸞心悅的主公,他就有一種躍躍欲試之感!畢竟,陳氏阿秀喜歡的人,定不是什麽庸俗之輩!

秦臻正在處理一些前些時間落下的事務,這麽多年的苦心經營,他背後的勢力自然也不可小覷。在秦慎看不到的地方,他已經積攢了許多勢力,尤其是在南方……

秦臻閉上眼,回想起前生戰場之上,宋玉的銀槍抵著他的喉嚨,而他的長劍抵著他的胸口。

“你動的手?”秦臻咽下喉頭的血腥,開口道。

宋玉緊鎖著的眉頭鬆了鬆,但此時!一道銀光飛來,他們不得不放棄對峙,各自後退數步。

一支淬了毒的弓箭穩穩當當地落在地上,如果他們方才沒有及時退開,定會有一人受傷。

秦臻看向那銀光的來處,身穿鐵甲的勇士收回了他的弓,他的身後,戰車上站著那個名滿天下的女人,紫微皇後,陳繡。

她的眸光冷冷,嘴角扯了扯,也不知道是在遺憾那支箭沒有射中誰。

宋玉的眼中滿是悲愴,他垂下眼簾。

“陳道鸞的死,跟我們沒有關係。”

陳繡的話遠遠地飄過來,高冷清亮。

“我不會殺她。”陳繡說道,她的眉宇間閃過一絲惋惜,那個女人……

他們男子都說,這天下是他們的,可是她和陳道鸞卻不同,她們同為女子,卻成為站在這兩位帝王身後運籌帷幄的人。陳道鸞的死,於她而言,不是一個區區女子的死,而是一個對手的死。

“主公!!”

烽煙滾滾,秦臻的下屬盡數都來馳援。宋玉自覺現在的形勢對自己不好,他腳下一點,飛快地往陳繡所在的戰車上躍去。

陳繡任由宋玉的手攬住她的腰,穩穩當當地站在戰車之上。但是下一刻,她不著痕跡地往旁邊退了退,宋玉攬住她腰肢的手落空,銀牙一咬。

“我恨你,阿玉。”她柔柔地說,全然沒有往日的強勢,說的話卻直直的紮進他的心裏,一點也不猶豫,“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

宋玉的身子晃了晃,這些天以來沒有治愈的內傷一下子爆發了,他扶住一旁的車輪,嘔出一口心頭血來。

分明,分明是恨!為何,為何從你眼中卻看到了慌張和在乎?

秦臻遠遠地看著那頂天立地的紫微帝倒下,陳繡臉上的慌張掩飾不住,她搖晃著抱住他,目光穿過那些將士,落進了秦臻眼裏。

她的嘴張張合合,卻透露了一個信息。

是你,害死了她。

秦臻打了個冷顫,猛地從回憶中清醒過來。他愣愣地看著桌案上樹葉通過窗欞打落下來的陰影,一陣失神。

外麵突然喧鬧起來,李訓的大嗓門尤其的驚人,他哈哈笑著,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秦臻擦了擦額頭的薄汗,他起身往門外走去,邊開門邊說:“李訓,控製一下你的大嗓門,很吵——”

所有的話突然哽在喉頭,什麽都說不出來。

偏偏,偏偏在這個時候見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