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五章 野心
李朋連茶都不敢給道鸞他們上，他有點局促，恨不得道鸞他們快點走。道鸞也看出李朋的羞慚，她心下百感交集，麵上聲色不動，給了張合他們兩人一個眼神，隨意地就坐在了地上鋪就的草席上。
“不知道貴客……想知道些什麽？”李朋問道。
“你說此地的村民不肯賣地，可是有什麽原因？”道鸞問道。
按理說，一個人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家鄉，這是一個原因。但是依照李朋的說法，那是一分都不肯讓。這就有點奇怪了。
畢竟賣出一點點的地，讓外來的富人給予發展，自己也能富起來，何樂而不為呢？
“貴客不知道……”李朋搓了搓手，慢慢地把這裏的情況道來。
他們這兒的人，一直都靠打漁為生，自給自足，因此雖然各家之間偶爾也有東西交換，但卻多數靠的是自家的勞務。所以在這個地方，錢財起的作用反而不大，因為他們靠自己動手就能活了，還需要錢幹嘛？
當然，這是老一輩人的想法，伴隨著榕城的發展，年輕人們都意識到了出去的好處。村子裏頭的年輕人越來越少，那些老弱病殘的怎麽出海捕魚？但是，他們並不會放棄這門手藝，這些年來，他們都在努力的留住自己的孩子。像李朋這樣因為拗不過老父親，留在這裏的人倒也不少。
之所以如此固執地要以打漁為生，乃是因為當初李朋的先祖及寥寥數人來到這裏之初，就是靠打漁為生的。
當然，打漁也並不是沒有風險的。
他們在愚昧中，因為無法掌握天象異動，無法得知禍福旦夕，所以就希望有一個無所不能的神明保佑自己。一代又一代地傳下來，所謂的規矩越來越多，從最初僅僅隻是神明保佑出海平安，到現在已經演變成了“這片土地上有保佑他們世代繁榮昌盛的神明，所以千萬不能夠忤逆和違背神的旨意”。
其中，“不能讓這片土地從他們手中流失”就是所謂“神的旨意”之一。
“以前倒也不是沒有人來過，但隻要他們提一提，甚至連一句話都不用說，村民們覺得他們是來賣地的，一概不論，全都打走趕走了。到後來，也就沒什麽人來了。”李朋回憶道。
“官府不管麽？”道鸞問。
“管什麽啊，我們這地方本來就小，人也少，但是擰成一股繩兒，真的要鬧事，官府也是要花精力管的。但關鍵是為了這麽一個小地方，出人力、出錢，誰樂意啊？倒不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李朋苦笑道，“我們這兒，之前是不在編冊裏的，後來加上去了，也算不上什麽。我雖然是個村長，可是連九品都不算，頂多就是個山大王罷了。”
可笑，人山大王的山都比這個村子大。
道鸞點點頭，接下來她才是要問到點上：“以前的人，都來這裏幹嘛？”
李朋摸了摸後腦勺，他不是很明白那些人的目的：“他們說這裏的位置、天氣都不錯，最適合曬鹽。”
對，這裏適合曬鹽！
他們還沒到這村子所靠近的海邊，因此沒有看到村民曬鹽的地方。但是在榕城的時候，道鸞已經稍微打聽了一下。這裏的村民，之所以能夠自給自足，幾乎不用去榕城，也是因為他們會曬鹽，連鹽這樣最重要的東西他們都能自己生產，還需要去榕城幹嘛？
李群從李朋的一句話猜到了道鸞的用意，他一直都在聽道鸞和李朋說話，從一開始不是很明白道鸞的來意，到現在已經猜到了大半。張合卻還是有點懵，他捅了捅李群，小聲說：“女郎是要幹嘛呢？”
李群沒有回答，他說：“還不是時候。”
看來以前，不是沒有人試過這麽做。但是他們都沒有成功說服這裏的村民。道鸞微微斂下眉目，看來不能硬碰硬，強買強賣的法子在這裏行不通。
“那個守護著村子的神明……”道鸞開口道，“如果忤逆了他，是會被懲罰麽？”
說到這裏，李朋突然露出了恐懼的神色，他盡量壓製著身體的顫抖，說：“對、對！第一次的時候，大家都覺得沒什麽，就答應了下來。可是過了沒兩天，突然間刮起了大風，海上黑壓壓的一片，好多人的房子都被吹垮了，還有許多奇形怪狀的東西出現在海灘上……”
“是什麽時候的事情？”道鸞倏地打斷他的話。
“那……那個時候，差不多是初秋吧。”李朋說。
突然，道鸞站了起來。她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隻見她虛拍了拍發皺的衣裳，說：“今日多謝村長為我等解惑了，這是一點小心意，還望你不要推辭。”
她取了一片金葉子，塞給愣愣的李朋。
“我們就住在榕城的福來客棧。”道鸞說，“如果村長有什麽事情的話，可以到客棧去找我們。”
三個人走在出村後，通往榕城的官道上。
“女郎真是大方，那可是一片金葉子誒！”一向都很窮的遊俠張合眼睛都快瞪出來了，他手腳並用，表示自己的驚訝。
“隻是小錢罷了。”道鸞不以為然，畢竟小財不出大財不來嘛。
一直沉默的李群開口道：“女郎可是打算買下那個地方，就地製鹽？然後……販賣到北地去？”
張合聽了，咋咋呼呼地：“不是吧？女郎，你這是打算和石氏搶生意嗎？！”
隻要是個明白人，就知道石氏一手遮天，到底是因為什麽。
“你前半段說對了。”道鸞笑著說道，“不過，我並不打算在北地販鹽。”
“那就是……南方？！”饒是冷靜如李群，也被驚到了。
南方，對於他們北地人來說是一個不亞於蓬萊的存在。那是一個充滿機遇的地方，卻也是未知的地方。在他們北地，一個人會去南方，往往是因為他走投無路了，隻能離開北地，去南方闖蕩。
可是真的衣錦還鄉的又有多少呢？
“女郎的想法很好，但是未免太理想了。”李群皺著眉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