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一章 挑撥
按照往常的規矩，都是要先到花廳去等一等的。
但是張廣覺得他們陳氏這是怠慢，這是侮辱！他等丫頭們把茶水送了上來，隻是淺淺地嚐了一口，就舉杯摔在了地上！送茶的丫頭還沒走，那茶盞剛好砸在她的腳邊，碎了一地，飛濺的碎片劃破了她的臉頰，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沒等丫頭反應過來，眼前的張廣立刻發作了：“這是什麽難喝的東西？連泥水都不如！你們陳氏就是這麽招呼客人的？還以為你們是什麽大戶、士族嗎？！告訴你們，你們狗屁不是！”
張廣的粗鄙之語連連不斷地從他那張唾沫橫飛的嘴裏吐出來，丫頭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有的都嚇哭了。臉上受傷的丫頭更是因為破相而哭著跑了。
道鸞剛好走進來，差點和那丫頭撞了個滿懷，丫頭見自己差點衝撞了道鸞，連忙謝罪：“女郎、女郎恕罪！”
道鸞兩道秀眉皺了起來，她抬手掐住了丫頭的下巴，輕輕一抬，那道血痕映入了她的眼簾。再看那地上的茶盞碎片，和那破口大罵猶如瘋狗的張廣，道鸞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她眼中的陰鷙之氣慢慢地升了上來，鬆開捏著丫頭下巴的手，道鸞對蕊兒道：“蕊兒，帶她去上藥，別留疤了。”
還好府裏頭的膏藥不算少，及時上藥還是不至於留疤的。
蕊兒答應了一聲，帶著受傷的丫頭下去了。
張廣看到道鸞來了，正要好好地借題發揮，挫一挫對方的銳氣！但是當他對上少女那雙毫無波瀾的眸子的時候，所有的混話、髒話全都噎在了喉嚨裏，隻有一股寒氣從自己的腳底順著脊椎往上爬。
他說話的底氣不由得沒有之前那麽足了，一開口，其中的畏懼連自己都嚇了一跳：“你……你那麽看著我幹嘛……”
“你的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說著話，道鸞走進了花廳。
她垂著眼簾坐下，見張廣還站著，抬手請他坐下，接著說道：“是誰給你加的火？”
“什、什麽？”
“你們張氏一直以來的生意都不錯，想知道是為什麽嗎？”
突然轉變的話題讓張廣懵住了，他突然醒悟過來，自己是被這個臭丫頭牽著鼻子走了！這不由得讓張廣憤怒不已，他憋了一肚子的髒話正要吐出來，卻突然聽到“嘭”的一聲，讓他忍不住抖了抖。定睛一看，是道鸞用盡渾身力氣拍了那桌案一下。
丫頭們都靜了，如果剛才被潑皮張廣所嚇住是因為害怕，那麽現在就是恐懼。
她們從來沒有見過女郎這樣。
“因為張老太爺是個好人。”道鸞的語氣淡淡的，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要不然，西陵城裏那麽多的布鋪，開起來的，倒下的不止一家兩家，憑什麽讓你們張家生存的那麽好？”
是啊，那麽多人都想要靠經商改變自己的命運，可是那些鋪子，今天開起來的，可能不用一個月，就又換了新的東家。張家何德何能，能夠一直這麽經營下去？靠的是什麽？
“也因為，我祖父是個好人。”道鸞說著，話裏有一絲惆悵，“街坊鄰裏願意去你們家買布，一則是知道布是我們陳氏的莊子產出來的。為什麽視我們陳氏的莊子產出來的布，他們就願意買？”
張廣已經被她牽著鼻子走了，竟然不自覺的搖了搖頭。
“因為我祖父的信譽好，西陵的人，乃至江夏的人，都知道西陵陳氏老太爺是個信得過的人。所以他們肯買，因為是陳氏的布。”道鸞輕輕一笑，“二則……二則，你肯定想過改價吧？每天看著那點微薄的收入，一直都很想把布價改得更高，賺更多的錢，可是你父親死活就是不讓。為什麽？”
“他……他膽子太小了！”張廣嘟囔道。
道鸞輕輕地搖了搖手指，說：“不，如果改了，你們的布鋪就完了。因為那是一種無言的信任，所謂‘童叟無欺’，賺的少，可以積少成多。可是你一旦打破這種信任，那麽……不進，反退。”
“所以……”她勾了勾唇，“到底是誰給你澆的油，讓你來給我陳氏找麻煩的？”
張廣打了個冷顫，他突然發現，這個陳氏女郎一點都不好對付。
真是後悔死了！早知道，他就不趟這趟渾水了！張廣懊惱地想。如果不是五天前，那個叫陳繡的女人找到了他，跟他說現在是一個讓張氏脫離陳氏，賺大錢的好機會的話……
“失敗了？”
陳繡逗弄著秦慎差人送來的雀鳥兒，那渾身有著七彩色羽毛的小鳥兒正在啄她拿著的狗尾巴草，看上去挺有趣的。因為這鳥兒，陳繡的心情好了不少，如果素珍帶來的消息也是好的話。
素珍回答道：“對，那些去找陳氏阿秀談話的人，全都铩羽而歸了。也不知道陳氏阿秀到底跟他們說了什麽，一個兩個都惶恐得很，說他們什麽都不知道，要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
陳繡放下狗尾巴草，看著雀鳥兒那雙琉璃般的眼珠子，有點失神。
都說一個人一旦偽裝了太久，就分不清到底什麽是真是假了。
“另外，女郎，宋玉這個人，可以放棄了。”素珍又接著說道，“漢室那群老頭子們已經決定放棄他了，探子說，他在王府大鬧了一場，還差點取了劉穀的性命。不過現在，那三個老家夥鬥得正酣，反而抽不出精力管他。”
“哦？”
“而且他已經離開西陵了，應當是陳氏阿秀讓他出來避風頭。”素珍頓了頓，話裏帶著自責，“女郎，奴辦事不力，沒能查到宋玉現在的行蹤。”
“無礙。”陳繡說道，她並不在意宋玉的行蹤，但是宋玉和漢室舊臣鬧翻了，也就表明他已經失去了利用的價值。這麽一來，選擇和秦慎合作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看陳繡的反應，素珍有點憤憤不平。女郎花了這麽多的精力，沒想到那個宋玉真是個扶不起的阿鬥！他不是說心悅女郎嗎，女郎都做到這份上了，他怎麽還不上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