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三章 牽掛
時隔多日，道鸞又見到了陳繡。
她的臉色很蒼白，明明天氣回暖，但是她還是裹在裘裏，襯得越是眉眼如畫，楚楚動人。她見了道鸞，起身道：“節哀。”
道鸞不算多，卻也不能說少。這是她記憶中第一次見到這個總是一副運籌帷幄的強勢女子這樣柔弱的一麵。道鸞在心中猜測，莫非她和秦慎的婚事不順利麽？
“多謝。”道鸞頜首，“請坐吧。”
坐下之後，道鸞本是想要問她的來意，但是一接觸到著女子眉眼間的淡淡哀愁，她的話到嘴邊卻出不來了。反而咽下，問了句：“近來可還好？”
陳繡的柳眉一挑，她沒想到道鸞會有此詢問之語。她輕輕點了點頭，就算是回答了這個問題，她似乎並沒有打算和道鸞周旋，單刀直入道：“宋玉……可是在你這兒？”
道鸞噎了噎，她沒有必要欺瞞陳繡，因此頜首。
素珍見陳繡問宋玉，低聲喊了一聲“女郎”，這一聲中包含的意思道鸞聽不出來，但是陳繡聽了之後身體僵了僵。她抬手，止住了素珍的話，又問道：“我有一事——”
鬼使神差的，道鸞攔住了陳繡的話：“你要見他麽？”
陳繡的瞳孔驀地放大，隨後又恢複如初，如果她眉間的山川，定看不出她的憂愁。她的唇微微顫了顫，隨後伴隨著搖頭說道：“不，我不是來見他的。”
“我隻是想你告訴他。”陳繡道，“那些人在找他。”
“什麽？”道鸞詫異。
“他們已經等不及了，宋玉若是能為他們所用，也就罷了。若是不能，那就要斬草除根，再迎新主。”陳繡微微闔目，話語清冷，“老頑固們還想著前者，但是那些年紀輕的，哪個省事，都想著若是自己能夠為王……”
“你是特地來這裏警告他的？”道鸞說道，“你擔心他？”
素珍立刻變了臉色，也顧不上自己的身份了，壓低聲音嗬斥道：“陳氏女郎慎言！”
是啊，擔心他。陳繡卻緊緊地抿著唇，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說。這些日子和秦慎打交道，她已是心力交瘁，得知漢室舊臣已經等不及，他的性命恐怕有危，就想著法子幫他。可是她能怎麽做呢？她能做的也隻是通過陳秀警告他罷了。
“你不可……同他說。”陳繡說道，底氣很弱。
道鸞聽了她的話，看見她那雙堅定的眸子，她避了避她的眼神，點頭道：“自然，我答應你。”
分明為敵，自己卻對此人信任有加；分明無情，自己卻心生留戀之意。陳繡十六年來，第一次看不清、看不透自己。她抓著椅把的手微微捏緊，手背上青筋泛起。
不可再三！陳繡暗暗下了決心，她打算就此離開，但是道鸞突然開口道：“你和秦慎結親一事，對他打擊很大。”
陳繡一愣，看見眼前的少女目光中滿是誠摯，說道：“秦慎不是什麽好打交道的人，比起宋玉，你應該選宋玉，而不是秦慎。”
這又是說的什麽話！素珍吃了一驚，她想要插嘴，卻被道鸞的目光一掃，悻悻地閉了嘴。她護主之心固然是好，但是不懂的尊卑和場合，畢竟還是欠缺調教。
道鸞說的是真話。
陳繡和秦慎打交道的這些天，覺得此人城府頗深，但城府深、心計多倒不是大事，而是他似乎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陳繡的直覺告訴她，若是知道了，自己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若是真的出了事，那豈不是和她與秦慎聯手的初衷背離了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一定是有勇有謀，反而可能是自以為是、莽撞行事。
最終誤了卿卿性命，如何是好？
“已不能回頭。”陳繡低聲道。
“為何不能回頭？”道鸞脫口而出，說完立刻懊惱不已，她這是在千方百計的規勸陳繡回頭，選擇宋玉麽？這麽做，不是給她自己、給秦臻樹敵麽？
陳繡的脊背挺了挺，她既然已經不能回頭，又如何能夠在道鸞麵前失了氣勢。她深吸了一口氣，道：“這是我的選擇，女郎多管閑事了。”
“喂，小子你站住！”
突然聽到院外一陣**，隻見李訓急匆匆地跟著一個人跑進來。陳繡見了立刻大驚失色，她下意識地想要躲開，可是那人已經到了她三步之外了。
他癡迷地看著她。
素珍驚醒過來，立刻上前擋在陳繡麵前，大聲地喊道：“你、你這沒規矩沒教養的登徒子！”
宋玉卻好似沒有聽到素珍的辱罵，他關心的話語控製不住地溢出：“你近日可還好麽？你怎麽看上去消瘦了這麽多？你的臉色怎麽這麽蒼白？秦慎對你不好麽？你怎麽不好好地照顧自己？你這麽憔悴，為什麽要來西陵呢？你有沒有好好休息……”
李訓一把抓過他，怒罵道：“喂！你怎麽話這麽多！”
劍出鞘，宋玉的神色冷峻，道：“放開。”
李訓立刻瞪大了眼睛，看向道鸞，道鸞卻是很淡定，道：“打暈。”
話音剛落，李訓的手就比宋玉的劍還快，劈在了他的頸上。眼前的人軟軟倒下，李訓抓住他的衣裳，摸了摸鼻子自豪的說：“跟我鬥！”早知道你會擋，所以我左右手開弓！
陳繡此時卻邁步上前，緊張道：“他——”
他沒事吧？
及時地把話咽下去的陳繡連忙換了一副冷淡的表情，說：“他去見那群人了？”
好敏銳的直覺。道鸞感歎道，陳繡從宋玉外出而歸推測出他剛剛去見了漢室那群人。
道鸞點點頭，說：“他回來得很快，想必是聽到了你來西陵的風聲，急匆匆地趕回來的。”
說罷，目光落到了宋玉身上，果然看到了他手上和臉上輕微的傷痕，看來，他確實被那群人攔住了，卻以高超的功夫脫困。
隻為了來見這個女子一麵。
陳繡的身子微微晃了晃，素珍連忙上前扶住她，陳繡覺得自己不能再繼續待下去了，她掩麵低低道：“……告辭。”
她連多餘的話都說不得，就要離開。道鸞給了李訓一個眼神，李訓立刻扛起宋玉往後院走去。
誰知道那人在昏迷中，還低低地喊道：“別走……”
陳繡腳步一頓，看了他一眼。